在八月份的秦嶺,獼猴桃早就軟得掉得滿地都是,鄧關很快就撿了一大兜,正想多撿些,卻听到驛站內的朵朵發出了毛骨聳然的慘叫。
「不好!」鄧關大驚,包袱一丟,大刀一揮,幾個起落,似幽靈、如閃電,迅疾沖了進去,說實在的,平常他可從沒這個身手。他以為朵朵被什麼猛獸給害了,進了門才發現,兒子沒事,正睜著大大的雙眼瞪著一個餓鬼般的老頭發愣。「兒子,你鬼叫鬼叫的干嘛呢?想嚇死你爹呀!」他將刀插入包袱,沒好氣地說。
「爹,這個老頭好沒道理,二話沒說就搶了咱們的雞。」鄧關離那老頭還有兩丈遠的地方就聞到了他身上惡心的臭味,是那種極難聞的血腥惡臭。
「哎!這位老伯,請問你是丐幫的麼?」印象中只有丐幫才會有這種難聞的氣味,而且听說越臭,輩分越高。
那老頭扭過身來,那張老臉更是駭人,不但已經青得發黑,左一道右一道的傷疤活像他滿臉都長滿了「嘴」,隨著他一嚼一嚼的,所有的「嘴」都在蠕動,從里邊流出了惡心的汁水,黃的、白的、粉紅的,鄧關見了就反胃。身上的衣服更是破得連丐幫都拿不出這樣的「極品」,爛得幾乎蓋不住**。
「你說誰是丐幫的呢?丐幫也配。」那張塞滿了雞肉嘴含糊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來,雖然人是如此的狼狽,說出的話來卻極是孤傲。
「你的確比丐幫的更像丐幫的,你這樣滿身傷痕還要吃燒雞,你活膩啦?」
「不是老子不想活,而是你們兩個都活不成。」老頭露出了詭異的表情。「沒這樣的道理吧。」鄧關不得不做好萬全的準備,這幾個月以來,他長了不少見識,知道如今天下有這麼一些人是不可按常理想像的。
「老子的話就是道理,老子吃飽喝足了,就親自送你們父子歸天。」他還在大嚼著鄧關烤的雞。
「這麼說你倒想做個飽死鬼嘍?」鄧關沒好氣的說。
「你們可以選擇自殺,老子好歹也吃了你們一只燒雞,不忍你們死得太過難看。」
「人都死了,要那麼好看干嘛?」鄧關奚落道。
在他倆斗嘴的時候朵朵成功轉移到了鄧關的身後,「爹,你看這人都快給劈成兩半,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殺人,你說可笑不可笑?」朵朵指了指老頭背上的一條兩尺長血肉模糊的傷口說。鄧關到現在才注意到那白骨森森的大口子是多麼的令人觸目驚心。
「這點小傷對老子來說算不了什麼,取你們兩個小命綽綽有……咳!」一大口污血狂噴而出,人也就如枯枝敗草一般倒下了。
「哼!我烤的雞豈是你能隨便吃的。」鄧關頗為厭惡的將那只啃得不成樣子的雞挑入火中,他早就沒了胃口。
「爹,他傷得這麼重,要不要救他?」朵朵非常不忍,雖然這老頭一點教養都沒有,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要殺他們。
「萬一他還沒暈透呢,先等等看。」就算兒子再多也不能冒這樣的險,何況現在只有這麼一根獨苗。
「萬一他撐不住死了怎麼辦?」朵朵是非常的想救。
「你呆在這兒別動,這是天下最毒的蠱,萬一他對我不利,你就把這東西放出去,讓這里的老鼠蟑螂都跑不掉。」說罷他將血蟬交給朵朵,朝他又擠了擠眼。
朵朵冰雪聰明,「放心吧,咱們有一斤多,保證吃得他骨頭渣子都不剩。」
鄧關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拿刀在老頭身上挑了挑,拍了拍,沒反應,其實他現在完全感覺不到老頭還有多少氣息,這也就證明如果得不到及時醫治的話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了。這個晚上,不但雞沒吃到,反而忙到大半夜,不但將這老頭的傷口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還將他的身子也擦得干干淨淨,衣服也換上了鄧關的,雖然土得掉渣,起碼沒那麼破爛,這老頭雖然還在昏睡當中,模樣卻好了不知多少倍。
這老頭醒得比他們都早,一察看自己身上的傷口,感覺沒以前那麼疼痛,口子也閉合得很好,大部分都結痂了。再看他們父子,正靠在一口破鐘邊睡得正香,他殺機頓熾。他悄悄的挪了過去,突然就是一掌朝鄧關胸前印來,鄧關是何許人也,那能讓他這麼容易得逞?在他眼楮都沒睜開的時候刀就護在了胸前,同時將朵朵帶向一邊。那老頭的掌就印在了刀上,也不知是怎麼搞的,老頭的真氣並沒有被刀吸走,也沒有被粘住,反倒鄧關身後的破鐘卻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這一巨響不但將還沒睡醒的朵朵驚了個靈魂出竅,那老頭也大惑不解的沒有再接著出掌。他就納悶了,難道是自己的內力還沒有恢復?鄧關想的跟他沒多大分別︰這老頭怎麼沒被吸住呢?莫非他沒用內力?
「沒想到你還是個會家子,老子還看走了眼,說吧,老子的藏真圖在哪?」他逼視著鄧關。
原來他拼命為的是這個,鄧關心道。
「什麼藏真圖?我們又沒見過,鬼知道你放哪兒啦?」朵朵沖他直翻白眼。
「好你一個小鬼,死到臨頭還敢狡辯。」剛才那一掌,鄧關屁事沒有,他居然有點心虛。
「我說你這老頭好沒教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是你的再生父母,你不思報恩,卻還要冤枉好人,要打要殺,你是哪個師父教出來的?」朵朵叉著小腰,一副氣得不行的模樣。
老頭一听這話也氣昏了頭,他都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讓一個小屁孩罵成沒教養,一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還是什麼再生父母,他一看這個再生父母,大的也不過三十歲,小的還在流著鼻涕,你說他能不氣炸了麼。
「喂!兒子,注意禮貌。」鄧關提醒道。
「老子可不管這麼多,藏真圖就是老子的命,它沒了,親生父母也要殺。」老頭惡狠狠地吼道。
「兒子,看來你說的沒錯,這老頭沒教養已經好久了。」鄧關還有心思打趣。那老頭又想出手,朵朵道︰「你那堆破爛不就在你腳下麼,我們又沒動你的,至于藏真圖什麼的,你自己找找看吧。」
老頭不再答話,低頭仔細尋找起來,其實也沒找,就在那堆破爛的最上邊,他還真像寶貝似的小心翼翼的拿起來,朵朵湊過去一看,「去,我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原來是一張破皮子。」他奚落道。
「你老實說,你們有沒有看?」
「血都糊了寸把厚,你有這本事看得清上邊寫的什麼呀?」朵朵堵道。老頭心道,說的也是,這粘糊糊的玩藝看著都惡心,誰還會在意上邊畫的什麼呀!他仔細看了看,的確沒有翻動的痕跡,這東西被血糊成了方不方,圓不圓的一團,天知道這是什麼玩藝。
「兒子,過來,看來他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啦,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我們走吧!真是的,沒見過,連覺都不讓睡,什麼世道。」他發著牢騷。
「好咧。」朵朵蹦跳著就跟在他爹後邊出了門。
老頭也緊追了出來,「喂,你們去哪兒呀?」他現在口氣緩和了不少。
「不關你事,從今而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不相欠、互不相干。」鄧關沒好氣的頭也不回的說。
「不對,你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老子還沒好利索呢。」他臉皮還真厚。
朵朵摘下一個瓶子往後一拋,「早晚各抹一次。」
老頭接過瓶子,「呔!你們什麼意思,打發要飯的呢?以為老子老了,好欺負吶!老子不管,反正老子得跟著你們。」他還果然跟了上來。
他們三人就在官道上各走各的,互不相干,誰也懶得說話,除了朵朵偶爾被一只突然竄出的野物嚇的尖叫以外。八月的秦嶺到處金黃,野果飄香,鄧關一路摘些舉手可得的野果解渴,時不時的也拋幾個給老頭。一連幾個時辰沒說話,可把這老頭給憋壞了,「喂,都走了這麼久,你們就放個屁吧!都快憋死老子啦!」
「奇了怪了,我們一直邊吃邊放屁,你難道就沒一點點反應?」朵朵頭也不回的說。
「看你們都給老子吃了什麼?這麼多毛,怎麼吃?」他拿著個獼猴桃,不知如何下口。
「那要剝了皮才能吃,沒吃過獼猴桃還沒吃過葡萄嗎?」朵朵說話實在有點損。
「干嘛不早說,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殺人不眨眼。」
「你就是昨天那個搶我們雞吃的老頭,恩將仇報,還要打要殺的,還真以為你是什麼大人物似的。」鄧關一直都懶得開口,全是朵朵在和他斗嘴。
「你們知道西域的一個大魔頭吧?」他高傲的仰著下巴。
「還魔頭呢!你昨晚就像個魔芋頭。」
「你這小鬼再敢亂說,看我不拍死你。」
「就憑你那點本事也配?」朵朵‘不知死活’的損他。
「老子就是那個大魔頭,哼!要是在西域老子的地盤上,哪個小孩敢哭,只要一說老子古都爾的大名,立馬就不敢哭了。」
「這里是中原吶!跟你那個什麼西域沒關系,你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少在這嚇唬小孩。」朵朵才懶得怕他。
「你說老子回去就回去呀!那多沒面子,老子的事還沒完呢!老子還要尋寶,哼!老子還有藏寶圖。」他又拿出那張惡心的皮子炫耀。
「唉!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找寶,看來他病入膏肓了,兒子,你還是留點口水養牙吧。」他們兩個斗嘴鄧關是最鬧心的了,耳屎都快被吵出來了。
「哼!你還別不信,軒轅刀與聖弓就要出世啦!可惜,沒人有藏真圖,除了老子,老子才不怕你們知道,你看,這就是藏真圖。」說罷他拿著那張藏真圖在鄧關眼前直晃。
鄧關也不示弱,他撥出刀來在古都爾眼前炫耀,「看,我還有軒轅刀呢。」古都爾一把奪過,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往山下丟去。鄧關也毫不客氣,一把奪過古都爾的藏真圖,也朝山下一丟。這一下可好了,兩人都罵罵咧咧的在陡峭的山坡上找了半個時辰,把個朵朵笑得不行。
好在兩人都非常幸運的找回了自己心中的寶物,古都爾還不甘心,「哼!敢丟老子的藏真圖,你死定啦!總有一天,老子一定活劈了你。」
「要劈就要趁早,我可沒時間跟你瞎胡鬧,要不要我借把刀給你?」鄧關也不示弱。
「哎!我說你知不知道這藏真圖的用處?」
「裹腳的。」鄧關愛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