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鄧關干這事的時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干的,沒多久這消息就傳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什麼樣的版本都有,有的說是漕幫作惡多端,天降巨雷將他分舵轟個粉碎;有的又說是天神下凡,拿手指朝漕幫輕輕這麼一指,就將分舵整齊的劃為兩半;還有的說是有人尋仇來啦,將漕幫分舵殺得雞犬不留、血流成河。百聞不如一見,反正碼頭也沒多遠,這一下漕幫碼頭可熱鬧了,自打建立開始還從沒這麼熱鬧、這麼受人關注、當然也這麼窩囊過,運河兩岸足有數萬人看熱鬧,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全朝著漕幫的那一片廢墟指指點點的有驚嘆的、有同情的,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可以想見,漕幫缺德事肯定沒少干。其實鄧關干完壞事後就洗掉臉上的易容物,打扮打扮又到了河邊看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晴兒她們幾個應該會來呀?
八王爺就在他身後,他是好不容易才擠進來的,連衣服都擠得稀爛,他拉了拉鄧關的衣袖,鄧關回頭看了一下,見一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家伙在扯自己,有點不悅,「喲!你一個要飯的亂扯什麼呀?扯爛了你賠得起麼?我就這身衣服。」
那家伙抹了把汗,「咳咳,你說誰是要飯的呢?看仔細了再罵人也不遲。」
「喲!王爺……」
「噓!」王爺連忙阻止,「你的人已經乘船走啦!你騎馬沿運河去追,用不了多久應該追得上,記住啦!她們坐的船是本……公子的,紅色的,很好認的。」
「唉喲!她們怎麼就走了呢?都不等我一下,我上哪兒找馬去呀?」鄧關埋怨道。
「唉呀!本……公子當然得給你準備啦!快跟我來。」說罷拉著他又往回擠。
「你看,就是你跑快了點,本……公子沒趕上,得在這跟你擠暖窩,這事不會是你干的吧?」王爺問道。
「你看我有那本事嗎?」
「你有。」王爺肯定的說。
「我們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很不仗義?」玉兒姑娘道。
「我不擔心這個。」晴兒說。
「那你擔心什麼呀?」這是玲兒問的。
「她擔心的是王爺怎麼才能找到我爹。」這是朵朵說的。
「臭小子,你年紀不大,心眼還真多,你說得對,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我們現在已經出城好遠了,你爹大概還在碼頭邊上傻傻的等咱們吧?」晴兒說。
「你算說對了,以我爹的個性,如果在碼頭沒等到我們,他準會再進城去找,這洛陽城怕是有不少的麻煩。」朵朵也有點擔心。
「你爹不是有鷹嗎?」晴兒問道。
「還不少呢!不過沒一只听我的。」朵朵垂頭喪氣。
「真沒用,唉!」玲兒假裝失望的搖搖頭。
朵朵瞪他一眼,「我有沒有用干你屁事,又不用你嫁給我,哼!」朵朵正在氣頭上呢。
玲兒一把揪住他耳朵,「喲!喲!喲!你裝什麼大尾巴狼呀?月兌了沒有?要我嫁給你,你也不照照鏡子,先把鼻涕給擦干淨嘍!」
朵朵的耳朵被揪住也算是命門落人家手里了,沒了脾氣,「哎!我說大小姐呀,沒有事沒事就揪人家耳朵行不?你們不要以大欺小呀。」
「嘿,這里就你一個男的,不欺負你欺負誰呀?」
「唉!小孩就是小孩,你們兩個別鬧啦!咱們才走了三五里,你們就吵了七八架,哪來這麼精力?」玉兒剛從奈何橋上走一回,都快虛月兌了,沒心思听他們兩個胡鬧。
鄧關騎馬剛到城門口,發現城門已經用鹿砦封鎖了,幾十號兵丁全副武裝的在城門口防守,見鄧關飛馬過來,有個頭目長槍一舉,喝道︰「來者何人?」
鄧關勒住馬,問道︰「這青天白日的干嘛堵城門呀?」
「我奉知府大人之命,捉拿在漕幫鬧事之匪徒,全城只許進,不許出,識相的就調轉馬頭乖乖回去。」
鄧關眼珠子轉了幾下,心道,這消息傳得好快呀,前後不過盞茶功夫,洛陽城就戒嚴了,這光天化日之下我總不可能爬城牆吧,要是等到晚上出去,那我上哪找她們去?萬一出了危險怎麼辦?朵朵還在那兒呢!要是干脆打出去?想了又想,這樣更不妥,只要一出手就是黃泥巴糊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突然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只見他朝那軍官點點頭,裝模作樣的道︰「嗯!你們做的很好,我一定稟告王爺,讓他升你的官,加你的奉祿。」
那軍官一听,喲!今天我踫著貴人啦!還是王爺的人。不過他又一想,看這個人怎麼都不像是王爺家的人,俗話說宰相門丁七品官,王爺府哪有這麼和氣的下人呀?瞧這小子賊眉鼠眼的越看越不對勁,心說升官發財還是先放在一邊吧,萬一走了匪人,輕者招來頓板子,重者可能腦袋都要搬家,可他又一想,萬一真的是王爺的呢?這可不是他一個城門小吏能擔待的起的。
「請問你是哪個王爺府的?」他當然知道洛陽不止一個王爺府,當然也不只一個王爺。
「哦!這個呀!在下是八王爺的……」想了一下,他改口了,「八王爺的哥哥六王爺府上的,上南邊辦點王爺急用的東西。」
「六王府的!?我對六王府的人都挺熟的,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那軍官提高了警覺。
「怎麼?你還知道六王爺家的什麼事情呀?」鄧關斜著眼陰陰的朝他冷笑。
他這一笑,把這個軍官嚇了一跳,心道王爺府上的事哪能是他一個門吏能打听的?「既然是六王爺府上的,那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敢問可有王府通行腰牌?」
鄧關嚇了一跳,心說我身上的牌子還真不少,不過都在後邊包袱內,如果在這兒打開一個個地找,別人定會以為他就是個倒賣腰牌的,這可如何是好?想歸想,這手還是往身上慢慢模去,身上到底有沒有一塊像牌子一樣東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幸運的是他還真的模到了一塊,是塊竹牌,鐵幫主給他的,其它的牌子都在後邊包袱里吶。他手里緊緊攥著這塊竹牌,心說這個師父還真小氣,送個牌子還是個竹子做的,但見他將竹牌緊緊攥在手中,飛快的往軍官眼前一劃,軍官還沒看清楚那牌子,就又被他收進胸前了,隱隱約約他還是能感覺到那是一塊有點紫色的、上邊有奇怪花紋的牌子。
「你看清楚啦?」鄧關不懷好意的問道。
「小的、小的沒怎麼看清楚,可否再給小的仔細看看?」軍官小聲的說著。
但見鄧關調轉馬首,「哦!沒看清是吧?那好呀,我請王爺來讓你仔細看看。」反正他明白,六王爺是鐵定請不動的,八王爺就不一定啦。
他這一手可把這個軍官嚇壞了,忙擋在他馬前,「您請便,您請便,這點小事就不用驚動王爺啦,您行行好,在王爺面前多多替小的美言幾句,您請,小的這就送您出城。」說罷他喝開鹿砦,鄧關搖搖晃晃的平安的出了城。
貪財兩個還在茶樓上傻等。一個黑衣漢子跑得滿頭大汗的來稟報︰「稟二位神君,剛才漕幫洛陽分舵讓人給挑了,死傷慘重。」他這句話也是听別人說的,哪有死人呀?傷了不少才是真的。
「漕幫也是我神教的產業,哪個吃了熊心豹膽敢太歲頭上動土?」貪財鬼有點不信,他今天之所以能出二萬五千兩的高價,全是在漕幫老虎借豬給「借」的。
「有查清是何人所為麼?」鬼道。
「听馬全說有點像是百花樓的那小子。」
「是他?不可能吧?他不是上王爺府上拿酒去了嗎?」貪財鬼感到事態有點嚴重。
「報!」又一個黑衣漢子跑進來。
「你又有什麼事?」貪財鬼問道。
「小的無能,那小子把咱們給甩了。」這漢子滿臉通紅,搞不清是凍的還是臉在燒。
「果然在跟咱們玩金蟬月兌殼。」貪財鬼恨恨地說。
「百花樓有消息嗎?」鬼心怕煮熟的鴨子飛了。
「全被八王府的家丁給圍住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嚴禁任何人出入。」黑衣漢子答道。
「老三,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邊有什麼不對勁?那小子地去六王府拿酒,半路上跑了人,現在來的是八王府的人,你說那三個家伙會是什麼人呢?當今權傾天下的兩大王爺都競相巴結?」
「兄弟呀,你問我,讓我問誰呀?只有抓到那幾個王八蛋嚴刑拷問才能知道。有一點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出了名的,瘋起來連老弱病殘都不放過,怎麼你對那小娘子就如此動心呢?」
「你知道什麼!」他不屑地說。
「這麼說來這小娘子還有什麼特別之處嘍?哎!四弟,這就是你的不對啦!咱們好歹也兄弟一場,原來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這個做哥哥的呀?虧我今天出了這麼大價錢。」貪財鬼有點不悅。
「這也不是我要刻意瞞你,這是教主交待的,必須把這姑娘弄到手,至于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也不清楚。」他說的是實話。
「教主為什麼只對你講呢?」貪財鬼頗有點失落。
「教主知道你惜財如命,才沒把實情相告,只命你去漕幫支取銀子就是了。」
「這麼說我今天還壞了教主的大事啦?」貪財鬼驚得面無人色。
「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搶回來不就得嘍。」鬼滿不在乎。
「那漕幫的事怎麼辦?」貪財鬼已沒了主意。
「還能怎麼辦?咱們要的是那小娘子,其他的事情讓聖教洛陽分壇的人去辦。」幸好他沒去,要是去了,鄧關就有大麻煩。
「本王听說八弟回來啦?」六王爺問道。
「稟王爺,的確回來了,今天他還要在百花樓擺宴喝花酒呢。」王府的侍衛統領回道。
六王爺听到他在百花樓喝花酒就生氣,「西北戰事不放在心上,他還敢喝花酒?看來他還真是沒把皇兄放在眼里。」
「沒錯,八王爺這次花了大手筆,居然花了兩萬五千兩買了個姑娘,包下了整個百花樓,還動用了王府侍衛,排場不小呀!」侍衛統領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王爺,您先別惱,八王爺不就是仗著手里有先皇賜予的打王鞭還有就是替朝廷掌管著鹽轉運衙門麼,只要王爺在皇上面前奏他一本,還怕皇上不給您主持公道麼?」侍衛統領幫他出主意。
「你說的也是,皇兄就是偏心,八弟掌管鹽業已經有很長時間啦!看來他也撈夠了,也該讓本王做莊了吧!」
而這一切,管家看在眼里,愣是一言不發,做個冷眼旁觀者。「管家,你意下如何?」六王爺問道,他知道這管家的脾氣,你不問他,他可以一年到頭都不與你說一句話,他能活活憋死你,雖然有時候讓王爺非常惱火,卻也實在離不開他,有本事的人,多半心高氣傲。
「回稟王爺,八王爺做事一向高調,只是,說到銀子方面,又非常節省,平常府上買個雞蛋都得親自審批,這次花如此多的一筆銀子買姑娘,不能不懷疑他有別的什麼目的。」管家想的又多一層意思,畢竟他得從六王府的根本利益著想。
侍衛統領鼻子一哂,「八王爺年少輕狂,那小娘子又有傾國傾城之貌,這一點都不意外。」
「八王爺府上哪來那麼多銀子?前天我還听他那管家埋怨,他都半年沒拿工錢了,都不知道這年怎麼過。」管家說道。
「他這一定是個障眼法。」侍衛統領說道。
「當然是個障眼法。」管家道。
「他就是想買這個姑娘。」統領信誓旦旦地說。
「這……」管家沒辭了。
漕幫的總壇也在洛陽,這時古往今來就是中原物資的集散地,漕幫將總壇建在這兒當然方便很多,只是沒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漕幫第三大分舵就讓人踩成了一片廢墟,這讓身為漕幫幫主的馬南通面子上很是掛不住,所以現在他端坐堂中的虎皮大椅上,黑著臉,一言不發。下邊站著的就是分舵的那幫殘兵敗將,他們正在馬全的帶領下訴苦喊冤呢。這個囂張跋扈的馬全是什麼人呢?他就是馬南通最小的兒子,他總共有三個兒子,另兩個一個早年與仇家火並的時候死了,另一個在蘇州,掌管漕幫最大的分舵蘇州分舵,馬全年紀最小,馬南通就把他就近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便于隨時約束,沒想到還是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他現在還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朝他爹哭訴,「爹啊!那小根本就不是人來的,長的那叫一個豹頭環眼、虎背熊腰,人見人怕,鬼見鬼炸呀,我好言好語的跟他還沒說上三句話,他、他就開打了呀,兒子沒用,給您丟臉啦!嗚嗚嗚嗚,您無論如何也要給大伙報仇哇,否則我漕幫的威嚴就全沒啦!爹啊!」
馬南通看到這小子錘胸頓足的模樣就火冒三丈,不過礙于有神火教的人在這兒就忍著暫時沒發。坐在他身邊的粉衣漢子就是神火教洛陽分壇的壇主林鋒,長得蠻有特色,反正見過他一面的人就很難輕易的忘掉,他穿著打扮招蜂引蝶只是其一,尤其他那張臉,長得頗像個狼牙棒,兩頭尖尖的,眉骨又分外的寬,很像在他那張黑黑的臉皮下埋了個十字架,眼楮被眉骨罩著,要是晚上踫到他肯定會嚇一跳,還以為這人不長眼楮的,尖尖的下巴上長著一綹同樣尖尖的山羊胡,這樣一來就顯得這張老臉更長了,他還有一個很響亮的外號「中原一劍」,他的成名絕技就是「碎心劍法」听這名字就是知道是一種分外邪惡的劍法,由雲南拓蒼一派的天蠶神功轉化而來,不過他師父卻是遼東人,外號黑雲城主,他還有個師兄。沒有人知道他的成名絕技「碎心劍法」有多厲害,反正與他交過手的人都不在了,听說全都「心碎」而死,名符其實,當然,他不只一樣絕技,就好比他不只一個名號一樣,他的另一個名號是「五毒教主」。他的另一樣絕技居然是失傳已久的「玄雲掌法」,知道他有這絕技的人不超過五人。至于一個大老爺們為什麼穿得如此艷麗?這純屬個人愛好,反正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娘娘腔。由于漕幫被逼無奈之下投入了神火教的門下,林鋒也就成了馬南通的頂頭上司,時常來這兒陰陽怪氣頤指氣使的瞎指揮一番,馬南通雖然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暗地里根本就沒拿他當一盤菜。
現在他又要開口了,但見他緩緩地伸出了「蘭花指」,扭扭捏捏的往馬幫主眼前那麼一劃,馬南通看到那幾根黑瘦得如曬干的鷹爪似的「枯枝」就咕咕地冒酸水,差點沒將昨晚吃的東西吐出來,他強忍著听他的廢話。
「哎呀!我說馬幫主呀,如今的老實人可不好當喲,你看你看,你什麼事都沒干,人家不也騎到你的頭上拉屎撒尿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