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爺送走鄧關後,又悄悄地回到了百花樓,樓里的富商大賈們還在伸長了脖子等著喝花酒,說實在的,他還真想好好地擺他一場花酒,一來為晴兒爭取點時間,二來西北黨項人退兵了,真想好好醉它一回。可是剛從邊關回來就到這種地方干這等事,怎麼說來都不好,再說了,擺花酒也得要銀子,剛才晴兒大大咧咧地要辦花酒,卻沒給他留下一文錢。一想到銀子他就頭疼。管家在一旁小心地陪侍著,他手里拿著個賬本,「千歲,鹽轉運司衙門已經揭不開鍋了,如果那二十萬兩銀子還不能補齊,屬下真的無法向漕幫和各地的鹽商交待了。」
「唉!」八王爺重重地嘆了口氣,「咱們就不能再在別的地方挪挪嗎?」
「千歲,此番黨項入寇中原,國庫空虛,您從轉運司衙門撥出的銀子就有一百萬兩之多,誰有這本事能填如此大的一個窟窿眼啊!」
「如今京城尚存多少鹽?」
「不到一千擔,具體是……」管家翻開賬本,「具體是八百一十三擔,如今北風南吹,又天寒地凍,南方的鹽一下子根本到不了京城,就這點家當,有不得五六天就將消耗得一干二淨,到那時,老百姓都只能過淡泊年了,如此一來,非反了不可呀!」
「洛陽這邊情況如何?」八王爺想,洛陽總該多存些鹽吧!兩地相隔不遠,到時調撥調撥,怎麼著也能熬過這個年關。
「西北所有的道路全都冰封,前些日子打仗,陝甘的鹽全都被老百姓屯積了,此時根本就沒鹽,還眼巴巴地指望著咱們救命呢。」
「咱們府上目前還有多少銀子?」
「千歲,府上的情況您還不清楚嗎!從來都是寅吃卯糧,屬下半年沒領工錢啦!」
「啊--!」八王爺吃驚地望了他一眼,「不會吧!我堂堂八王府,難道就落到連工錢都發不出來的地步?」
「千歲,咱們王府目前還欠著丐幫八萬兩銀子吶!」管家砸著手,「這事要傳揚出去,您的臉面往哪兒擱呀!」
王爺這才想起來,丁謂那十幾船木柴鐵器是要掏銀子的,「不對吧!當時明明商量好的,是五萬兩呀!怎麼多了這麼多?」
「您是還不知道吧!轉運司衙門缺銀子,屬下又向丐幫借了三萬兩銀子,這是用王府做的擔保呀!」
「丐幫富啦?」
「丐幫前些日子不知從哪兒弄到十多萬兩銀子,要不屬下哪敢伸手向他們借呢!」
「唉!如今本王算是欠下了一**債,看來這花酒是擺不成嘍!」
「王爺,您想擺,屬下就是砸鍋賣鐵也不能拂了您的臉面,只是,這萬萬不能以您的名義擺花酒呀!這要讓居心叵測之人听了去,您這轉運司衙門還要不要哇!」管家不得不提醒道。
八王爺心說就是這個破衙門給鬧的,害得我堂堂八王府年都過不成了。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侍衛來報,「千歲,剛才小的看到六王爺的人在周圍鬼鬼祟祟的,看來可沒什麼好事,您可得悠著點呀!」
「您說該怎麼辦吧?如今六王爺算是鐵了心盯上您了。」管家兩手一攤。
八王爺兩眼一轉,計上心來,「如此看來,這花酒還真就擺定了。」
「啊!都什麼時候,您真想擺呀!剛才屬下說著玩而已。」管家沒好氣地說道。
「你跟了本王這麼些年,正經事辦得像模像樣,從沒出過紕漏,可心計卻一點沒有。」八王爺瞟了管家一眼,贊了他一番,卻也訓了他一頓。
「您是讓屬下跟誰耍心眼呀?您、還是外人?」管家不喜也不怒,甚至有點挑逗的意味。
「咱們不如……」八王爺湊近管家的耳朵,一陣嘀咕,說得管家不住地點頭,「就依您的辦,您都能豁得出去,屬下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王爺,您這計謀未免也太、太過陰損了點吧!」
「大膽!有你這麼損本王的嗎!知道嗎,你得跟本王多學著點,榆木腦袋,一點不開竅。」王爺笑罵道。
此時那些買姑娘的家伙們真是听話,乖乖地坐在大廳內等著喝花酒。但听一聲呼喝,「八王爺到--!」眾人一听是八王爺來了,紛紛起身見禮。
八王爺從上邊一步一步地踱下來,還拿手指掏著耳屎,見他們全都站了起來,揮揮手,「諸位請坐!」、
「謝--王爺!」
八王爺一抱拳,「諸位,本王剛才有點小事,讓列位久等,本王在此告罪一聲。」
「不敢,素聞賢王日理萬機,此時得見,三生有幸。」
「今日是本王大喜的日子,諸位如看得起本王,就請坐下來喝杯茶,如何?」
「謝王爺厚恩,吾等今日定與王爺不醉不歸。」
這百花樓可算逮著大主顧啦!一個姑娘賣了兩萬六千兩銀子。八王千歲又要在這擺花酒,這是何等榮耀呀!這老鴇使出渾身本事來張羅著這事,只要是洛陽城里有的山珍海味,不管多高價錢,絕不吝惜銀子,她可是出了血本啦!那些免費白吃白喝的人更是興奮至極,心想以前連看一眼王爺都難,如今還能與王爺一起喝酒,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份呀!這王爺請客當然不能白喝,總得送點什麼呀?大家都這麼想著,這八王爺從來不收人半文錢,王爺要不要是他的事,自己的禮總不能太寒酸吧,因此,沒多久,這洛陽城里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奇珍異寶也不約而同地來到了百花樓,看得那老鴇子眼都花了,她哪見過如此多的寶貝呀!只是王爺的花酒不是那麼好喝的,光那規矩排場就花了兩個多時辰,眼見得日落西沉,華燈初上,這百花樓當然是高朋滿座,可是桌上除了茶水還是茶水,連瓜子點心都沒有,這些平常錦衣玉食的人哪經得餓呀!可又不能開口,當然就更不能走了,王爺有令,只進不出,就算出得去,也怕駁了王爺的面子惹上麻煩。實在沒什麼充饑,也就只能拼命喝茶水了,那些伙計忙上忙下的跑得挺勤快,見哪個桌子上的茶壺沒水了馬上又添上一壺,不過,只加水,不換茶葉,泡了十多次的茶葉早就一點味都沒有了,大家還得裝得挺開心的樣子。
丑時都過了,桌上還是空空如也,有的人實在憋不住了,問管家,「管家大人,八王爺日理萬機,今天是不是又有什麼軍國大事呀?」言外之意是哪怕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把咱們撇在這兒餓肚子呀!
「王爺自有王爺的事,他老人家說請大家在這喝花酒就絕不會食言。」管家冷冷地說。
「在下絕不是這意思,想必王爺初得佳人,自是樂不思蜀啦!」
「不用著急,之所以到這時候還沒上菜,主要是伙房里沒做出來罷了,王爺請客少不了山珍海味,保證令諸位乘興而來,滿意而歸。」管家道。
「唉!都這時候了,就別說什麼山珍海味啦,給兩個包子墊墊肚子也好呀!」有人低聲埋怨道。
管家全當沒听見,反正王爺有令,過了寅時才開飯,也就是說這幫人還得餓將近兩個時辰。
此時的八王爺已經進了京,可惜,六王爺還是比他先行了一步。他正在皇帝面前聲淚俱下地告狀呢,「皇上啊!臣弟替您不值呀,這八弟仗著有先皇撐腰,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里呀!他剛從邊疆回來,前方將士尸骨未寒,他就花了三萬兩銀子去百花樓買姑娘,還擺花酒,唯恐天下不知、唯恐天下不亂呀!皇上!」他還真擠出了幾滴眼淚。
「六弟,起來回話,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六王爺站了起來,抹抹眼淚。
「你剛才所言屬實?」皇帝問道。
「臣弟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六王爺賭咒發誓。
「實在太不像話,以前想給他討個王妃,他死活不要,現在卻要去百花樓買姑娘,實在丟盡了皇家臉面。」皇帝對這個八弟也是牢騷滿月復,這還不是為這事惱火,主要是密令他去西北,結果一來一回,幾個月過去了,他愣是一個奏章都沒看到,怎能不令皇帝火上澆油。
六王爺心里暗自高興,心說只要我再添點柴,不怕你這把火不著。想到這,他又開口了,「皇上,您還有所不知,經常有很多武林頭面人物在他府上來來往往,極為神秘。」
「他還與武林中人有瓜葛?」這就不能不引起皇帝疑心。
「此事千真萬確,他仗著有打王鞭在手,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他還經常在臣弟面前炫耀,說他有先皇御賜神鞭在手,想打誰就打誰,可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哼!他大概是把朕也當成了昏君了吧!看來是得好好管管啦!」皇帝好像下定了決心。
「其實八弟年紀輕輕,偶爾干出點出格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皇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等八弟再大點就會懂事的。」六王爺明著是替八王爺討保,暗著就是給皇上「添柴」。
果然皇帝上當了,猛地一拍龍案,「六弟休要替八弟求情,好歹朕還是一家之主,我大宋江山豈容他胡作非為。」
看到自己輕輕的幾句話就把皇帝的無明怒火給點著了,六王爺心里像喝了蜜一般甜,心說︰八弟呀八弟,休怪我這個做哥哥的無情,實在是你太過招搖,明天你就等著吧,有你好看的。
這一覺還真是好睡,鄧關睡得跟死豬一樣,鼾聲如雷,一晚上愣是連身都沒翻一下,早上要不是小二送洗臉水,他還舍不得起來。
「客官,您看這天也大亮了,您睡得可好?」伙計「關切」地問,他其實是來探口風的。
他伸了個懶腰,「哎呀!很久沒這麼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啦,只是你們的客棧太吵,吵得我都有點睡不著,昨晚又來了不少人吧?看來你家掌櫃的發嘍。」
伙計听他這麼一說,不禁心里咯 一下,「客官你听到很多人說話啦?」
「怎麼?沒人呀?」鄧關反問道。
「昨晚沒來人呀!就咱們幾個伙計呀。」
鄧關模了模後腦勺,「難不成我在做夢?」他自己也糊涂了。
次日早朝,邊關的捷報還沒到,朝廷上下還被一種緊張的氛圍所籠罩,皇帝板著臉上朝了,照例端坐龍椅上接受文臣武將的三跪九叩。
「聖上有旨,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太監一甩拂塵喝道。
話音剛落,御使中丞楊大人就出班跪倒在地,呼道︰「臣有本要奏明聖上。」
「準奏。」皇帝道。
「臣懇請聖上赦臣死罪,臣才能上奏。」
「你以為朕是那種無道昏君嗎?有什麼就快點說,朕赦你一切罪過。」
楊大人心中大喜過望,「臣要參奏的人就是當今名聞天下的八王千歲。」
八王爺並沒氣惱,心說該來的終究擋不住。
「哦!楊愛卿要參八王千歲何事呀?」皇帝昨天就被六王爺說得冒火了。
「臣參八王爺在我朝危急時刻不思立功邊疆,而是花數萬兩雪花銀在百花樓買姑娘喝花酒,鬧得舉國盡知。」
「啪!」皇帝猛地一拍龍案,「八弟,可有此事?」
八王爺向前一步跪倒在地,「臣,確有此事,只是……」
「沒什麼好只是的。」皇帝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過……」八王還想辯解。
「哼!沒什麼不過的。」皇帝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你太令朕失望,也太令先皇失望,你仗著有先皇賜予的打王鞭在手,無事生非、恣意妄為,朕命你上邊關是有重任托付于你,可你卻偷偷地跑回來買姑娘、喝花酒,簡直無法無天,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皇帝兩眼瞪得溜圓。
「臣弟慚愧。」八王爺縮頭縮腦。
「哼!你還知道慚愧呀!為防止你再做這些混帳事情,你把朕賜予你的尚方寶劍交上來,打王鞭是先皇賜予你的,朕管不著,朕命你去太廟面壁思過,沒朕旨意,不得踏出大門半步,從今天開始,鹽轉運司衙門交由六弟打理,你可心服?」
八王爺撇撇嘴,「罪臣心服口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六王爺心滿意足地望著八王爺,他發現這個八弟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嘴角好像在偷偷地笑呢。
望著八王爺遠去的背景,皇帝也有點納悶,心說這樣就擺平啦?也太容易了吧,記得他不是這脾氣呀!心里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出了皇城,管家就在城門口等著,「王爺,您怎麼這麼早就出來啦?咱們回府吧?」以前他起碼要等上大半天,一天半也等過,反正只要他入了宮,沒事都能搞出好多事來,下人早就習以為常了,他今天這麼快就出來了,很反常。
「不啦!聖上命我上太廟面壁思過,你趕快回去,命鹽轉運司衙門的人將一切帳目整理好,明天六哥要掌管那兒!讓他們辦完交接後直接來太廟。」事情來得太突然,他也只能快刀斬亂麻。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真就東窗事發啦?」管家隱隱約約感覺到王爺怕是倒了大霉。
「你不要問,快去快回,一定要趕在六哥前邊,但凡是咱們的人,能疏散的,全都疏散,六哥可是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的。」他催促道。
「遵命,屬下這就親自去辦。」說完他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鄧關在吃早餐,腦子里還在想昨晚的事,不知不覺地就說了出來,「噫!不對呀,明明來了好多人呀,怎麼會沒有呢?難不成這是一家黑店,來的人全給害啦?那我不就進了賊窩啦?」
沒想到這事被身後的伙計給听見了,也不知他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但听他輕輕地咳了一聲,鄧關嚇了一跳,「你、你在我身後干嘛?」
「客官,瞧你說的什麼話呀?如果咱們這里是黑店,你還會看到今天的太陽嗎?」這伙計是給他續水的。
「我只不過懷疑而已,不是當然最好嘍,哎,我要你買的東西怎麼樣啦?」
「客官你就放心吧,瞧,那不就是麼?」伙計朝櫃台邊指了指。
「哦!準備得挺齊全的嘛,謝啦。」
「你太客氣了,謝就免了吧,只要不說咱們是黑店就成。」伙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哎!小二哥,我明明覺得昨天這兒來了不少人,怎麼你偏偏說沒有呢?」他還揪著這事不放。
「客官,小的都跟你說了八百遍啦,昨晚真的沒來人,一定是你做夢夢到的。」這伙計實在不耐煩了。
鄧關還想往下說,就听樓梯響,抬頭一看,立馬就呆了,但見來人面如桃花粉紅、目如朝露秋水、櫻口瓊鼻、顧盼生姿,好一個天香國色,可惜,是個公子。
鄧關惱怒地一把揪過小二,「我說你這小王八蛋,你還說沒人來,你看,這難道不是人嗎?」
這伙計終于被他一聲「小王八蛋」給徹底惹火了,嘴里叫著「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怎麼說話的呢?」手就往懷里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