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一三二節 妙醫喉疾

作者 ︰ 寒山士

武當山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他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幾天前就疏散了山中所有香客和老弱病殘的道姑道士與俗家弟子,每一個道觀內都準備有武器和大量的水,每一條進山小路上都被鹿砦石塊塞住,險要之處都有高手把守,山前由武當三英之首大弟子喬木瑞把守,山後由他的師叔三平道長守衛,當然,他是監守自盜。所有不會武功之人也全都遣散,整個武當上上下下只有不足三百的精干道士,這可是武當的精華。表面上武當已固若金湯、水火不侵,實際上,武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能不能守得住,全看太上老君的造化。鄧關選擇上山的路恰恰是山後邊的懸崖,從這里爬上去可以直通金頂,如果讓神火教與丞相的人從這兒上去的話,武當還真無險可守。當然,這里也不是無路可走,這里原本是有一條小道的,可後來被地震給震塌了,下半截全毀,只有上邊十幾步台階還懸在那里,搖搖欲墜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台階的右邊五丈遠處還有一個不大的石洞,洞中長年住了一窩鴿子,鄧關能找到這兒還全賴鴿子「幫忙」。這里雖然是絕壁,不過還是有一些可以利用的東西,比如那些縱橫交錯的藤蔓和石縫,尋常人當然不能從這兒上去,可鄧關是一個不太尋常的尋常人不走尋常路,猿猴「教」出來的高徒,要是連個石壁都爬不了,哪還有臉立于天地間?他攀著藤蔓與石縫,「噌噌」地往上竄,有蛇一般靈巧,如貓一般穩妥,半個時辰他就進了洞中,這洞子雖然不高,也不寬,卻夠長的,直直地往山月復里扎,目力所及,陰森森的一眼望不到底,洞口還有修砌過的痕跡,白白的印痕就是剛剛鑿出來的,還砌有一堵不高的胸牆,牆後放有好幾捆粗麻繩,到時候只消爬上來一個人將繩子貫下去,人就可以源源不斷地上來。鄧關在洞里邊吃干糧邊思索著,洞口往上是一堵伸出來一丈多遠的石崖,就算上邊放下來繩子也夠不著,難不成洞里邊還另有出路?他抬眼往里望去,黑乎乎的什麼也沒用,只有十幾只鴿子乖乖地立在一塊石頭上邊,偏著腦袋好奇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鄧關掰下一塊饅頭丟了過去,幾只鴿子上前吃完了又蹲到了石頭上邊。難道後邊真有秘洞?鄧關又將後邊翻了個底朝天,除了一大堆亂石外什麼都沒有。「難不成他們還真的打外邊石壁上吊下來的?這沒道理呀?」無奈之下,鄧關又回到鴿子呆的地方,他揮手趕走幾只鴿子,沒想到它們轉了幾個圈後又回到了原處。「莫非……,哦!我明白了。」鄧關恍然大悟。原來地上有些黃豆渣,這里是有人喂鴿子的地方,有人經常下到這洞中來喂食,鴿子之所以不走,這就是門,鴿子都養成習慣了,都呆到門口。可這條「門」卻讓鄧關犯了難,他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弄開,只得放棄,他在後邊亂石堆中找了條石縫,暫且當個安身之處,趁著沒人,得好好睡上一覺,明晚大年三十,估計是要在這武當山上通宵「守歲」嘍!

太醫院,鄧大夫在這兒當皇差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他畢竟是六王爺舉薦的,誰都知道六王爺狼子野心,他安插個御醫在皇帝身邊,指不定安的什麼壞心呢!以至于皇宮上上下下沒一個拿正眼瞧他的,連個說話聊天的人都沒有。其他的太醫對他也是不聞不問,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任他自生自滅,開始鄧大夫只當是同科妒嫉,可後來听了一些牆根之語後才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差當的還真是窩囊透頂,尤其是心理上的折磨更使他氣憤難平,平時他也就應個差事,早上早早地去,晚上早早地回,因為他根本沒病可看,就連個宮女都輪不到他,開方子抓藥就更甭想了,一個大夫,空有一身本事,無處發揮。沒事的他整天如木雕一般在太醫院的台階上從早坐到晚上,白天看太陽,晚上數星星,真個度日如年。

這一天,他如往常一樣來到太醫院「守台階」,大概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大早太醫們早早地來到了太醫院,閉著門在里邊嘀咕著,看樣子有大事發生。這事還得從三天前說起,這天一大早,皇後還沒起床就覺得這脖子硬硬的,還有點疼,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睡偏了,漏枕,可到了晚上,麻煩事來了,她一聲咳嗽,咳出了血絲,這一下將這宮里上上下下嚇了個雞飛狗跳,太醫院更是鬧翻了天。一連兩天,這腫瘤是越長越大,到了今天,听說已經有「拳頭」那麼大,這當然是瞎說,人的喉嚨里要是能塞個拳頭,估計早被噎死了。前兩天鄧大夫愣是沒得到半點消息,可見這些太醫的嘴巴還是蠻緊的。可今天就不同啦!這個瘤子大得頂著了皇後的喉嚨氣管,人的喉嚨氣管能有多大呀!這個瘤子算是長對了地方,一瘤當關,萬夫莫開,弄得皇後是水米難進,望著眼前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她也就只能聞聞而已,以前從沒覺得能吃的東西看起來也異常的味美香甜,可她也就能喝點湯,硬一點的東西黃豆大一丁點兒就過不了喉嚨這一關,這讓她一個如此養尊處優之人如何受得了。每個太醫都明白,這就是長了一個瘤子而已,一時也死不了,這是個急性的瘤子,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在這瘤子上劃一道口子,將里邊的濃血排除干淨,要不了幾天就好了,可皇後怕疼,見著刀呀、剪呀什麼的還沒動手呢就給嚇暈了,這自然不能怪皇後沒見識,長這麼個地方,誰都不會隨便讓人動刀子。另外,這東西畢竟是長在皇後娘娘的喉嚨里邊,在這個地方劃刀子,萬一手一哆嗦,開大了、扎深了、或者是弄偏了,這一家老小的腦袋還要不要!皇後病了,皇帝也鬧心,太子一天五六次匯報皇後的病情,皇帝也嚇得沒了主意,還以為皇後馬上就要吹燈拔蠟了呢。皇後在這邊哼哼嘰嘰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皇帝則在另一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天連下三道御旨,務必保住皇後性命,無能用什麼法子,用什麼藥材,整個太醫院就在中間受夾板氣。太醫院的院長為五品御醫官,其他的太醫也都有品級,一般都是七品,也有六品的,有個重大功勞的,也就是曾經救過皇親國戚的經皇帝恩準,也有升三品的,這種情況極為罕見,歷史上也沒有幾個。鄧大夫連七品都不是,他是從九品,與城門口的帶刀護衛差不多。院長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姓孫,大家平時都稱他為孫神醫,這老頭本來是要告老還鄉的,皇帝再三挽留,也只得再干個幾年,老死任上也就對得起皇帝的知遇之恩了。本來想舒舒服服地過幾年舒心日子,沒想到踫上了皇後得了這號催命的病,幾道御旨下來,皇後的瘤子沒見好,他卻病倒了,太醫院一時群龍無首。幾個太醫守他他病床前商量著怎麼給皇後不用刀子就將瘤子給醫好,太醫的主意是有的,怕只怕皇後等不了。「院長,您看皇後娘娘的病什麼時候能好呢?」有太醫問道。

「這還用說呀,本來這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只要在瘤子上一劃拉,用不了三五天定能痊愈。」另一個太醫道。

「這事誰都明白,可皇後娘娘怕疼,不用說開了,見著刀都能暈過去,再說了,就算娘娘首肯,咱們又有誰有這個膽子在娘娘的鳳喉中用刀呢?」

「這話說得對,我不是不敢,要給別人開刀,三下五除二我就能給他開了,可要是在娘娘口中動刀,我還真沒這麼想過。」

「我也不敢,見著娘娘都哆嗦。」

「要不這樣吧,干脆等娘娘喉嚨中的瘤子爛穿了,膿血自動排出不就成啦?」

「那得讓皇後娘娘餓多少頓飯呀?只怕咱們都等不到這天就被皇上 嚓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怎麼辦呀?難不成都等死吧?」

「老朽倒想起一個人來」孫太醫終于發話了。

「誰?」

「就是給咱們守台階的那位。」

「孫大人英明,我看行,既然是六王爺舉薦,索性就讓他試試,醫好了,功勞是太醫院的,醫不好,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替皇上除掉這個心月復大患,到時候六王爺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

「此計甚妙,正可謂一箭雙雕呀!」這幫人也真是的,自己擺不平,拉著鄧大夫下水。

太醫院門口有一株臘梅樹,此時樹上結滿了含苞欲放的黃色花骨朵兒,鄧大夫提著個烤箱,站在臘梅樹前,表面上是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悠閑自在;實際上是在數花骨朵兒,他的心都煩透了。

「鄧大夫。」一個太醫在後邊叫喚著他。鄧大夫以為自己听錯了,沒搭理。

「鄧大夫,這外邊多冷呀!您怎麼不進屋暖和暖和呢?」鄧大夫這才明白過來,還真有人在叫自己,那滋味還真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听完這幾位太醫的病情介紹,鄧大夫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麼今天會如此客氣。但見他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將這些太醫嚇了跳,「哈!諸位同僚,你們是想謀害鄧某呀!你們這招借刀殺人之計用得爐火純青呀!看來鄧某是吃不著年夜飯啦!」眾人見把戲輕輕松松地讓人給揭穿了,一個個都顯得非常尷尬,全拿眼瞟著病床上的孫院長。

鄧大夫見狀全明白了,原來是這只老狐狸搞的名堂,既然如此,我就隨了你們的願,我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高明的大夫,想到這兒,他猛地咳嗽一聲,不等他們答話,「好吧!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鄧某,在下就勉為其難,姑且一試,是好是壞全看天意。」

「既然先生應承,大伙非常感激,不知先生要用何種藥材?用何種器械呀?」

鄧大夫搖搖頭,「不!在下來這兒快個把月了,承蒙諸位「抬愛」,老朽連太監的手都未曾模過,還是得先望聞問切一番,免得手藝生疏。」

「如此甚好,就請先生移駕西宮吧!」

他捋捋胡須,大喇喇地說︰「嗯!頭前帶路。」他反而成了老大。

皇後娘娘住的地方是坤寧宮,俗稱西宮,在皇城西側而得名。鄧大夫一到這種地方就犯暈,當然不是被皇後的威儀給嚇的,而是這里的脂粉味濃得讓人受不了。皇後半躺半靠地躺在鳳床上,哼哼嘰嘰地哎喲喧天,一副半死不活隨時歸天的模樣,太子侍立床頭畢恭畢敬,皇帝也坐在床邊,為了皇後這病,已經有三個早朝沒上了,弄得各種奏章堆積如山。太監傳話完畢,鄧大夫在太監的帶領下俯首帖耳地往里走,見著皇帝、太子與皇後,口里高叫著︰「微臣太醫院鄧守儀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說著正要下跪。皇帝一揮手,「罷啦!快來看病吧。」

「臣--遵旨。」

按理說他一個從九品御醫是沒資格給皇後號脈的,只能懸絲胗脈,此外還得蒙著臉,即不能瞻仰皇後天顏,也不能讓皇後看見而嚇著了她。可這次皇後是真的急了,一切禮儀從簡,還張開鳳嘴給他瞧,鄧關大夫拿出一塊玉尺正要放入皇後口中,但听太子大喝一聲,「大膽!」

他這一大喊大叫沒嚇著鄧大夫,卻將皇帝嚇了一大跳,皇後也一個激靈猛地一口咬住玉尺,「啪!」地一聲脆響,這玉尺還不知被咬成了幾截?

皇帝極為惱火地瞪了他一眼,「皇兒何事驚慌?」

太子一見,沒嚇著大夫,嚇著了老子,頓時誠惶誠恐地下跪請罪,「兒臣見這太醫斗膽包天,竟將出玉尺放入母後口中,為防歹人暗算,故出言喝斥,沒想到驚了父皇與母後,還望父皇母後責罰。」鄧大夫手持半截玉尺站在那里發愣,心說這叫什麼事呀?就算我要謀害這個老婆子,也不會蠢到當著皇帝與太子的面干這事呀!幸好我這老頭子沒心髒病,否則皇後沒治好,自己先沒救。

皇後一張嘴,「嘩啦啦!」吐出好幾塊碎玉塊,「來人,將這意欲謀害本宮的歹人抓起來嚴加拷問。」兒子不懂事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個老婆子也如此不明事理。

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鄧大夫長嘆一聲,吟道︰「吾本山野村夫,何故到得王府?而今誤入皇門,終將命歸塵土。」死也得死得有點骨氣,別讓人瞧扁了,他頭一昂,「不勞諸位費神,老朽自己走。」

侍衛一左一右挾著他就要出去,皇帝伸手攔住了,「慢,你、你就這麼走啦?」按理說他應該痛哭流涕、磕頭如搗蒜一般求饒才對呀,皇帝從沒見過像他這樣「不知死活」的老頭,覺得有點奇怪,就這麼問了一句。

鄧大夫回過頭來,望了皇帝一眼,緩緩說道︰「皇上,您可知比死要難受的是什麼嗎?」他還反問起皇帝來了。

太子大怒,「放肆!來人!將這老東西亂棍打死。」

皇帝一拍扶把,「住口!朕還沒死呢!你一口一個老東西,到底在罵誰?」皇帝怒氣沖天地斥責道。

太子一听這話,知道皇帝這次真發了脾氣,嚇得立馬伏地請罪,「兒臣為著父皇母後安危,不得不如此,就算父皇借兒臣十個膽,兒臣也不敢對您大不敬呀!還望父皇息怒。」大冷天的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起來吧!」皇帝還怒氣未消。

「謝父皇。」太子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俯首帖耳地站在皇帝身邊,只是那兩個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

「你剛才的意思是還有比死更難受的事情?朕倒要聆听你的高見。」皇帝來了興趣,以前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些話。

鄧大夫反正豁出去了,朝皇帝一鞠首︰「不敢!臣以為比死還要難受的事當屬生不如死無疑。」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嗯!有點意思,剛才之事不怪你,你還接著看病吧,醫好了朕重重有賞。」

「為皇上效勞不求有賞,只求娘娘鳳體痊愈,皇上能恩準臣告老還鄉。」鄧大夫心說能保住老命就阿彌陀佛嘍!誰稀罕你那點賞賜?有命賺還得有命花才行啊!

「這事嘛!不忙,不忙,你先醫病。」皇帝並沒立刻就答應他,他要看看這老頭到底有什麼本事,如果真如六王爺所說,他真有通天之能,如此輕易讓他走月兌,豈不太過便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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