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通廢話可算將這幾個家伙氣了個靈魂出竅,大刀一揮,「呔!不知死活的書生,當真不知死字咋寫乎!」這黑衣刀客八成被他氣糊了,居然也「之乎者也」。
「列位笑言了,書生寒窗十載,正可謂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豈能不知死字咋寫乎!到是列位小心,隨時墮入死地矣!」包拯還真是不怕死,既然這些人埋伏在玉梅山莊前邊,想必與諸葛玄有些關系。
「你就那個令人無比討厭的包拯?」有一個黑衣刀客大概「見多識廣」。
「這個不會有假冒的了。」他心說自己的「名頭」還挺大的,居然連這兒的人都知道。
「听說皇帝將你的官給下了?」
「唉!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你真的是包拯?」這些黑衣頗有點不信。
「就憑書生這張臉,總不能抹些醬油!」
「那就好,等的就是你了,跟咱們走一趟。」黑衣人的話沒半點價錢可講。
「可否管飯?」
黑衣人厭惡地白了他一眼,「怎麼?你還沒吃飯?」
「哎喲!餓殺書生矣!書生三月不知肉味。」包拯捂著肚子。
「老子還沒吃吶!滾!」這黑衣人恨不能捅他幾刀。
「上哪兒?」
「去了就明白啦!反正不是什麼好地方!」
「豐都鬼城乎?」
「然!」而後一柄大刀照後腦勺敲下,包拯哼都未及哼一聲,軟塌塌地癱倒在地。
那是一個陰暗而又光亮的地方,非常巨大的一個大廳,極目望去,竟然望不到邊。陰暗是指四周非常的陰暗,除了能看到左右各一排兩人環抱的高大石柱的頂端以外,其余之地「鬼影幢幢」。光亮是指中間的一排巨燭,有二十八只,相間三尺,這巨燭有六尺之高,碗口大,里邊的燈芯有筷子那麼粗,發出的火光達尺余長。包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後腦勺上隱隱作痛,一模居然模到個雞蛋大的包。他就站立于這排巨燭的下首,從這兒往前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鬼面具立在一張渾身漆黑、上邊繪有金色圖紋的大椅的後邊,這是一個異常夸張詭異的玄武圖案,一張大嘴奇怪地伸出了幾尺長,咧著的大嘴之中兩顆兩尺長的獠牙高高地翹著,閃著凜冽的寒光。這大椅居然是被整齊切開的半個銅鼎,擱在一個高達丈余的高台之上,高台由黑色巨石砌成,四面圍有三尺高黑欄桿,上邊雕有鏤空奇異圖案。大椅的左邊木架上懸有一人來高的巨鑼一面,右邊架有一面半人高的大鼓。空氣潮濕、污濁、憋悶,夾雜著濃濃的霉味,一聞就知道,這準是地下某個不為人知的老鼠洞內。
「鬼王升帳嘍!」這聲音如被一只被捏住喉嚨的鴨子,一個頭戴鬼卒面罩的小鬼一顛一倒地從玄武面具後邊突然冒了出來。而後又有一個鬼卒頭頂紅毛扛著兩個大錘一顛一倒地從大鼓下邊升了起來,「呵呵呵呵!」鬼叫幾聲,揚起大錘照那面鼓上咚咚咚咚地猛敲起來。拌著急促的鼓聲,一個頭頂七綹平天冠、身穿黑色描金蟒袍的鬼王在一大幫大鬼小鬼的簇擁之下大呼小叫地從地底升起,嘻嘻哈哈、抓耳撓腮地扶著鬼王在半個銅鼎上坐了下來,這個鬼王的坐姿還非常奇怪,他的左腳踏著一個小鬼,將這小鬼「踩」得「呲牙咧嘴」,右腳高高地架在鼎沿上,乍一看,他的大腳趾比他腦袋還要高。而後又有一個小鬼扛著一個長長的大錘從左邊的鑼架下邊升起,「 」鬼叫幾聲,那些大小鬼卒皆捂著耳朵。但見這小鬼夸張地一揮錘,「 !」的一聲巨響傳來。「哦-- !」緊接著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包拯見了這陣仗,著實嚇了一跳,甚至以為剛才是被那幾個山賊一刀砍下,將他打發到這個「地方」來了。
「哈哈!下邊所跪何人?」這鬼王大喇喇地喝道,頗有些陰風慘慘的意味。
「啊哈!參見鬼王,此乃枉死鬼包拯帶到。」一手持哭喪棒的無常鬼尖叫道。
「既然包拯枉死,本鬼王問你,心中可有遺憾?」鬼王說道。
一听這話,著實將包拯嚇了一大跳,心道︰莫不是我真的到了陰曹地府!再一看這些鬼王鬼卒,大殿內的陳設,尤其刀山火海之刑,油鍋血池之法,看得人毛骨悚然,還真有三分像地府。一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魂歸地府,不禁得悲從中來,遂長嘆一聲,「唉!想我包拯一世,曇花一現,心中自有遺憾無數,有愧朝廷,愧對兄嫂,有負黎庶,然包拯自認無愧蒼天,然造化弄人,命喪凶徒之手,枉我寒窗苦讀十余載,到頭來墮入枉死城,包拯縱然心有萬種不甘,也只求來生轉世,投入忠臣正直之家,掃除一切人間污穢,還我太平天下。」
包拯的這些話讓這個「鬼王」大感意外,因為但凡到了這個地方的人,無一不是肝膽皆裂、屎尿橫流,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哪還能如他這般大發一陣感慨,「你、你就不想往生西方極樂?」
「大仇未報,聖願未了,包拯豈能含笑九泉!」包拯大義凜然。
「你有何聖願未了?」
「聖上親自交待,豈能輕易曉諭外人!」
「就連本尊都不能嗎!」
「您乃陰間鬼王,聖上乃陽間之聖,自然不能說與你听!」
「哼!本尊貴為陰間鬼王,豈能不知陽間之事,你是為小皇子而來的吧!」
「小皇子!」這一來輪到包拯吃驚了,當時皇帝讓他去查諸葛玄,卻半點也沒透露讓他干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听到這句話,怎能不心驚肉跳,「你知道又如何?」他冷冷地說道,其實他心里根本沒底,只能說一句、看一句,指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話來,這個時候他對這個鬼王的真實身份起了疑心。
「你不想回陽間嗎!」
「還不如呆在這兒清靜。」包拯掏著耳屎。
「狂妄!你可知這是誰的地盤!」鬼王威脅道。
「正想討教一二!」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知曉自己的處境,你已經是個死鬼了。」
「大王也應知曉自己的身份,敢問大王,十殿閻羅之中排第幾?」
「十殿閻羅之中排第三,玄武王是也!」
「大王是不是記錯了,十殿閻羅排第三者是安都王,而且根本就沒有什麼玄武王。」
「什麼!」鬼王大吃一驚,沒想到在這麼個地方也能踫到打假的,一出言就被人拿著了話柄,「你的意思是本尊是假冒的不成!」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要不要本尊將你下入油鍋之中烹炸一番,給你醒醒酒。」
「鬼王此言差矣!在下既然是枉死鬼,當入枉死城,不能下油鍋,枉死鬼是不受刑法的。」
「嘿!你還真不怕本尊的嚴刑峻法呀!」
「你只不過濫用私刑而已,當心我上幽冥教主處告你。」
「幽冥教主!什麼玩藝?」這鬼王大吃一驚。
「大逆不道!幽冥教主乃地藏王菩薩,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真是難以想像,就連陰曹地府也是如此骯髒模樣,比陽間有過之而無不及也!真不知天庭又是如何!」包拯義正辭嚴地將這個冒牌鬼王大罵一頓。
「這豈是你一個小小的死鬼能管得了的!」
「既然你親自將我請來,自當好好管一管,好讓你這等自以為是的鬼王知曉天下還有‘正義與良知’!」
「你敢罵我!」
「我還要揍你呢!」
「呔!誰把他弄來的!怎麼如此難以伺候吶!」這鬼王還沖著那些鬼卒發脾氣了。
「鬼王,他連六王爺都不放在眼里,怎能怕您呢!」
「呔!你真的不為小皇子著想嗎?」
「廢話!你們不是將我弄來了麼!」
「放你回陽間如何?」
「不想回去!」
「這又是為何?」
「你私放在下還陽,豈不有違地府規矩。」
「我是鬼王,在這兒我說了算。」
「話不能這麼說,上天還有玉皇大帝,豈能由你說了算,哎!你算老幾呀!」
「他媽的,你們怎麼弄了這麼個玩藝來!」鬼王兩手一攤。
「你們怎麼知道在下為了小皇子而來?」
「我是鬼王!天底下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的!」
「你知道小皇子在誰手上?」
「不知道!」
「你這不是放屁麼!一問三不知,還鬼王呢,簡直是鬼話。」
「呔!是我鬼王審你,輪不到你審鬼王,你要搞清自己的身份。」鬼王恨恨地指著包拯的鼻子罵道。
旁邊有個鬼卒低聲提醒道︰「鬼王,休得與其斗嘴,你不是他對手,還是問小皇子的事。」
「他媽的,要你教!」鬼王狠狠一巴掌將這多嘴鬼卒拍個跟頭。
「包拯,你為何要上這鐘山之上?」鬼王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個地府位于鐘山之下?」包拯問道。
「呸!誰說地府就在鐘山之下的!」鬼王大怒,他真沒想到這小子如此難搞,看來說話得非常小心,弄不好沒得到他半點有用消息,反而被他大撈一筆,「別打岔,還說小皇子的事。」鬼王恨恨地說。
「你為何也對小皇子如此上心?」
「哦!本尊知曉小皇子近日必有大難,作為陰間鬼王,自然非常擔心。」
「小皇子有大難!」包拯一听這些話,嚇得大汗淋灕,什麼事都可沾,就是皇家的事不能踫,「你的意思是小皇子在諸葛玄手上?」
「這事難道你不知道嗎?」鬼王大惑不解,心說難道這小子什麼都不知道?
「這不你說的嗎!」
「你上這兒就是找諸葛玄的?」
「你以為在下找誰呢!看那園子,荒廢有些日子了。」
「你不知道他去哪兒?」
「在下當然不知道!正想討教一二。」
「那你知道什麼?」鬼王凶神惡煞地問道。
「在下什麼也不知道。」
「他媽的!你們幾個怎麼弄來的就怎麼把他弄走!本尊一刻也不想再見到他。」鬼王惡狠狠地指著包拯咆哮道。
幾個鬼卒跳上前來,不容分說,拽著包拯就走,包拯正要分辯,一錘子照後腦勺砸來,他又昏了過去。
蘇府的後花園內,蘇老爺特意將諸葛玄等四人安排在一座非常雅致的小別院內,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蘇府的待客之道那是沒得說的。九兒與朵朵整日整夜地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兩三個月下來,二人已然難分難解。這倆小子一個聰明伶俐、一個古怪刁鑽,一個鐘靈神秀、一個渾然天成,一個質樸無華、一個絕世無雙,整個半斤八兩。兩人你學我的本領,我學你的能耐,一個比一個像,一個比一個絕,等閑之人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蘇老爺隱隱覺得哪兒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諸葛老頭卻喜上眉梢,整日里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雖然蘇老爺是沒什麼意見,卻並不能代表蘇小姐沒意見,以前只有一個小弟弟,什麼都好說,現在到好,突然一下子冒出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這要萬一親錯了,豈不賠卻「老本」。所以,她對諸葛老頭自然沒什麼好感,連帶著玉兒與玲兒都跟著受氣。
「嗨!」鄧關跟在古都爾身後,想跟他說句話,又不知如何稱呼才是,顯得非常別扭。
古都爾自顧自的走著,沒理他。
「嗨!嗨!老頭!」鄧關又叫道。
「老夫不姓嗨!」古都爾頭也不回地說道。
「知道你不姓嗨!那個什麼狗屁山莊挺遠的 !」鄧關沒話找話。
「是埋劍山莊!不是狗屁山莊,小心讓人听見,對老夫不利。」
「誰還敢跟你過不去呀!活膩了。」鄧關半真半假地夸贊道,要不是武當那事,現在相處應該不會如此尷尬。
「你呀!」古都爾瞟了他一眼。
「過獎!」
「廢話!」
「這條路好像不是去埋劍山莊的哦!」因為他遠遠地望見了登封城,還有少室山,也就是少林寺。
「你知道埋劍山莊在哪兒!」古都爾白了他一眼。
「應該不會在那兒吧!」鄧關指了指少林寺。
「老夫去少林寺!」
「干嘛?」
「一把火給點嘍!」
「啊--!」鄧關吃了一驚。
「舍不得?」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不是自家的,打壞了是要賠的,理當珍惜。」
「瞧你這點出息!那麼多城池你不去佔,居然佔個和尚廟,老夫都為你丟人。」古都爾指著鄧關的鼻子就罵道。
「這廟不一樣,要不你進去參觀參觀,保準就不想燒了。」
「你佔這麼個破廟有什麼用!吃又不能吃,賣又賣不了個好價錢!真不知你腦子里是怎麼想的。」
「唉!如今買賣難做,也就養家糊口而已。」
「就憑那幾個香火錢!你喝西北風去吧!」
「嗯!你說的不對,這里邊的人闊著吶!呆會兒給你引薦引薦,到時候你可得幫襯著點啊!以前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就少提。」鄧關知道這老頭的稟性,不得不交待一聲。
「天下還有比你更丟人的嗎!到時候老夫定然蒙著臉,免得失了身份。」
這不,鄧關又一次回到了少林寺,少林寺大開山門,鼓樂齊鳴,十八棍僧迎到山門外,其余眾兄弟在大雄寶殿整束停當,昂首而立,等待著這個大哥的「檢閱」。鄧關與古都爾倒背著手,目不斜視,傲然而入,眾兄弟自是好一番噓寒問暖。古都爾一看這些人,一個個宛如大病初愈的模樣,心里頭頓時小看了三分,鼻子一哼,哂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些挺闊的人?看這模樣,八成是被壓扁了,看起來挺‘闊’的。」
「給你引薦一下,免得說我吹牛,這清一色的和尚,十八個,不用介紹,想必你也能猜到,這是享譽天下的少林十八棍僧,有假包換。」十八棍僧見他們大哥帶來的這個人蒙頭蓋腦的也不便細問,心想大哥帶來的人怎麼都不應是太壞的人才是,為了不失禮數,到現在為止,他們對古都爾還是客客氣氣的。
「沒骨頭!」古都爾輕蔑地瞟了一眼。
「這個,年紀雖然看起來大了些,乃嶺南金沙堡堡主黎玉坤,為人豪爽不羈。」
「沒志氣!」古都爾嘀咕道。
「這位是名揚江浙的觀潮堡堡主關朝,俠肝義膽。」
「沒眼光!」古都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這是大理段家世子段世平,豪氣干雲。」
「沒文化!」古都爾恨不能一腳踹過去。
「這是飛雲山莊少莊主喬巴顏,英雄年少。」
「沒良心!」古都爾惡狠狠地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