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二七九節

作者 ︰ 寒山士

幾人邊吃邊聊,一碗飯下了肚,皇帝臉色和悅了不少,「真是奇了,在你們這兒還能吃到新鮮的韭菜。」皇帝大感意外,「這得花不少銀子吧!」他還以為明月清風軒花銀子大手大腳。在那個時候,一到了冬天,哪怕是皇帝吃的新鮮菜也只有蘿卜白菜而已。

「父皇,這是玉姐姐幾月前在樓前種的,一到冬天就搬到暖閣下邊的夾層里,上邊蓋上草,您看,這韭芽是黃的,味道更鮮美、更柔女敕。」朵朵道。

「皇兒,你身邊真個藏龍臥虎哇!」皇帝嘆道,他從沒听說過韭菜能這麼種的。

「聖上謬贊!」夸得三位姑娘都不好意思。

「父皇,今天您又招誰惹誰了?」朵朵問道。

「朕哪天都不想招誰惹誰!話又得說回來,該來的終究躺不過去,你們說說,有土蕃河湟部落頭領派使臣前來,說要朕冊封他大可汗,表面上說得客客氣氣,骨子里威脅利誘、強買強賣,去年才將黨項打跑,如果土蕃以此事興兵,朕實在左右為難。」皇帝嘆了口氣。

「文武大臣都有些什麼意見?」

「有舉雙手贊成的,有拼著老命反對的,還有厚著臉皮幫朕胡亂出主意的,大半天弄得朕頭昏腦脹。」皇帝捂著額頭一臉的痛楚,「大臣們說得都有道理,沒一個主意讓朕省心的。」

「土蕃!兒臣听說過,去年在大散關不是有個什麼使臣也是土蕃的嗎!害得我爹花費了十斤黃金、八顆大珍珠。」朵朵怎麼想就怎麼說,玉兒想攔也攔不住,只得干著急。

「你爹?」皇帝皺了皺眉頭。

「就是鄧關!」他話音一落,三個姑娘的心都快蹦出來了。還是蘇姑娘反應快,「皇子殿下以前都是這麼叫的。」

「哦!朕明白了,人家保你十年,叫聲爹不為過。」皇帝也沒多想,「就是同一人,去年其在背後襲擊黨項,使得李德宗功敗垂成,郁郁而終。」

「那他可是賺了大便宜了呀!何以又來討巧賣乖?」

「土蕃河湟部頭領好像是阿史那思,去年他與我朝東西夾擊黨項,奪走了黨項大片沃土,看來他的勢力又增進了不少。」蘇姑娘道。

「誠如姑娘所言,所以今年就來要朕冊封他為土蕃大可汗!」

「大不了封他一個得了。」玲兒沒輕沒重。

「小丫頭,休要多嘴!」蘇姑娘輕輕敲了她一記爆栗。

「可汗這個官是與皇帝齊名的,不能亂封!」玉兒道。

「國家大事哪是我們這些婦道小孩能操持的,聖上,您多吃點,菜要涼了。」蘇姑娘才不想惹這個麻煩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況你等皆朕的皇兒隨侍!」皇帝訓道。

「聖上教訓得是!奴婢記住了!」玉兒道。

「明天皇兒隨朕早朝,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況爾等皆名門之後!給朕想個主意出來,如能將這事給打發了,朕重重有賞!」

皇帝一回到書房,太子就來了,還有八王爺、六王爺、丞相。皇帝知道來意,一揮手,「說吧!」

「父皇,兒臣以為,土蕃與我朝並無實質的利害關系,封他為大可汗也未嘗不可,讓他在後邊跟黨項打去,我朝正可坐收漁人之利。」太子道。

「還是老一套,你呢?」皇帝怒氣沖沖指著丞相。

「老臣以為可封王,不可封大可汗,土蕃不服王化久矣,如封其為大可汗,必定得寸進尺。」呂相說得非常含糊,太子就在身邊,他也不好直言反對。

「六弟,你說!」

「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聖上可以考慮,土蕃與我朝接壤之地皆窮山惡水,飛鳥難度,而今土蕃一盤散沙、互相攻伐,遠非前朝可比,聖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以我朝目前的國力,縱他有翻天本領,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你呢!」皇帝指著八王爺。

「臣不是來與聖上商討這事的,臣是陪朕下棋來了。」皇帝看著他手里拿著一根絲帶,繞來繞去就生氣,「出去!通通出去!」將這四人給轟了出來。

次日早朝,大約辰時三刻,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一片,要不了多久定是一場大雪,氣派威嚴的太極大殿里春意融融,皇帝高坐龍台之上,虎視著下邊的文武眾臣,太子站在他左邊。朵朵也穿著朝服手持笏板與群臣站在一起,由于他個子最矮,皇帝只能看到一個碩大的帽子,顯得非常滑稽。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太監高呼一聲。誰都沒開口,全都眼巴巴地望著皇帝,該說的昨天就說了就等著皇帝拿主意。

「有話就說!」皇帝催促道。眾文武大臣還是不作聲。

「既然眾卿家都不願意開口,皇兒,你說!」皇帝指的是下邊的朵朵。

「兒臣以為……」太子以為是叫他。

皇帝一抬手,打斷了,「你說的昨天朕已經明了,楨兒,你說。」這個時候太子才看到下邊還有個矮趴趴的「大臣」。

「兒臣遵旨!」朵朵說著就要下跪。

「站著回話!」

「兒臣謝過父皇!」這個時候後邊的大臣才知道大殿里邊還貓著個小孩。

「兒臣以為不妥!之所謂土蕃大可汗者,乃土蕃最大之主,而土蕃此時已經分崩離析,如果父皇冊封阿史那思這斯為大可汗,其必定拿著雞毛當令箭,要挾土蕃諸部皆听其號令,若有不從,必定發兵剿滅。如此一來,其他的土蕃部落為求自保或投大宋、或投黨項,對我朝並無好處。」

「王弟,父皇冊封阿史那思為何在你嘴里就成了雞毛令箭了呢!」太子斥責道。

「太子言之有理!既然為我朝所冊封,諒他也不敢對我朝不敬!」潘太師道。

「前朝文成公主入土蕃,嫁予土蕃王松贊干布,唐朝還賠上了大筆的嫁妝、連河曲之地都賜予土蕃,的確為唐朝換來了數十年的和平安定。後玄宗時,狗賊安祿山史思明叛亂,玄宗避走西川,劫掠大唐長安者就是土蕃。可見,土蕃毫無信義可言,如果任其坐大,到時候我朝將以一敵三,百姓將再無寧日。」朵朵昨晚填鴨子似的填了一肚子土蕃史,又按照三位姑娘起草的文稿死記硬背一番,果真將這些文武大臣給唬住了。

「封阿史那思為大可汗也不過想暫時穩住他而已,待時機成熟,定將以一戰而滅之。」太子道。

「這個時候冊封他為大可汗,無異于養虎為患,他必定憑借我朝威信,大肆吞並土蕃諸部,到時候想收拾他就難了,一個分崩離析的土蕃對我朝是有利的,而且今後我們得像江湖俠士一樣,對待土蕃諸部要鋤強扶弱,讓其勢力永遠別超過一個諸侯王。」所有文武大臣都沒開口,全都豎著耳朵听著太子與皇子的辯論,今後到底跟誰,心里好有個數。

「如果此時阿史那思興兵來犯,我朝去年才與黨項人血戰一場,國力尚未恢復,此時再動刀兵,為免有些不妥吧!」潘太師道。

「當然不妥!」朵朵道。

「既然王弟明知此時再動刀兵不妥,為何又要反對封大可汗?阿史那思心胸狹窄、手段凶殘,你就不怕他小題大做,陷我朝于危險之地嗎?」太子寒著臉反詰道。

「切莫著急,听臣慢慢道來!土蕃河湟部只不過是土蕃諸部中一個稍稍大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小小部落,阿史那思眼高于頂、目空一切,夜郎自大、無法無天,也就他佔的地盤稍微有利,人口略多,不過他比黨項差遠了,去年他又在背後偷襲黨項,使得李德宗活活氣死,他如果與我大宋交戰,黨項能放過他嗎?再說了,土蕃與我朝接壤之地……咳!口干!給弄點水喝!」朵朵捏著嗓子。

「賜茶!」皇帝指著自己跟前的茶杯。

太監忙將皇帝的茶水端給朵朵,他接過,一飲而盡,一抹嘴,「謝父皇!」太子臉都灰了。

「我朝與土蕃接壤之地大部不宜行軍打仗,與河湟部的地界就更少了,也就秦州不過二百里地,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一大半為山頂終年積雪的高山,其余的大多為不毛之地,利守不利攻。阿史那思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土蕃諸部受其脅迫、威逼者不在少數,如果真與我朝開戰,其他諸部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就他點人馬,說是有數十萬大軍,我看滿打滿算能有十萬就翻天了,與我朝打仗的時候他還得留下大部分軍力防備黨項與土蕃諸部,我們真正面對的最多也就四萬人,他想打,正好第一個就削了他!」朵朵小手一揮,頗有王者之氣。這番話說得皇帝熱血沸騰,恨不能立馬與這個不長臉的阿史那思見個真章。

「說得輕巧!四萬人也不是個小數目,土蕃人乃馬背上的民族,驍勇彪悍、弓馬嫻熟,未必能輕易取勝。」太子奚落道。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派得力干將鎮守秦州即可。」

「王弟,我朝文武兼備的將軍有不少,……」

「你看何人能鎮守秦州呢?」皇帝知道太子是什麼心思,輕飄飄地將話接了過去。

「我朝有個文武雙全的曹將軍,是、是什麼侯來的?」朵朵又忘了。

「東陽侯!」皇帝道。

後邊一須發皆白的老侯爵顫微微地一拱手,「老臣曹琳叩見聖上!殿下!」

「東陽侯為國操勞數十年,而今已是古稀之齡,豈能再勞師遠征!」「老臣雖年逾古稀,原學漢將馬伏波。」曹琳跪地請旨。

朵朵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嚇得曹琳不知如何是好。「東陽侯不必親往,有子代勞即可!」

「對呀!朕緣何沒想到呢!東陽侯,你有八個兒子,且個個是能征慣戰的將才,何不舉薦一二!」皇帝大喜過望。

「老臣有犬子八人,唯曹琮、曹瑋堪能信任。」曹琳也不隱瞞。

「二者又何人最好呢?」

「曹瑋強過其兄。」

「如此甚好!命曹瑋為秦州刺史,統領對土蕃河湟部防備事宜。」這一鬧給皇帝鬧出個大將軍,他能不開心麼。

「父皇!」太子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心里明白,今天算是栽到家了,「阿史那思表面上還是說得客客氣氣的,如果什麼都不封,他臉面上也過不去,再說了,他這一來是討冊封大可汗;二來也是想討些賞賜,這銀子之事兒臣以為不妨大方些。」

皇帝微微一笑,「楨兒,你以為如何?」他又將球踢給了朵朵。

「兒臣以為太子哥哥言之有理,當封他一個響當當的封號!」

「你看封個什麼最好呢?」

「封他為昌都王即可!至于銀子,一文別給!想跟我朝做買賣,這可以答應。」

「聖上,如果他不受呢?」潘太師道。

「不要拉倒!」皇帝撇撇嘴。

事情的發展認證了所有人說的都對,次年,咽不下這口氣的阿史那思起兵攻宋,在三都川被曹瑋當場斬首千余,被逼下崖岸摔死者一萬三千人,大宋戰死者六十七人,傷者一百五十八人,雙方傷亡不成比例。土蕃從此再也不是中原王朝的肘腋之患。

天下第一大掌櫃客棧之中,一群人圍著個碩大的火盆商量著事情,「你們還要去五台山嗎?」寡蛋大師開口了。

「當然要去!」鄧關毫不遲疑。

「貧僧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身邊的丫頭絕不像得了心疾之人,她去五台山興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可要當心啦!」

「你怕她吃了我?」

「你死在誰手上都沒關系,貧僧就是可惜呀!你爹娘養你這麼大,不容易,在外邊混到這個程度也挺難的。」

「不就去五台山嘛,至于這般要死要活的麼!」鄧關不以為然。

「大哥,要不我帶一隊精干馬隊隨侍左右,多少有個照應。」童根生提議道。

「你們就別給他添亂了,如果他倆去,興許還能回來一個,你們要去了,鐵定肉包子打狗--一有去無回!」大帽子也在,他邊說邊拿火鉗撥弄著木炭。

「好在五台山只那麼遠,三掌櫃,你不妨陪著走一趟。」大掌櫃提議道。

「不必!今日是臘月二十三,興許趕得回來吃團圓飯!大掌櫃客棧要是少了個大廚子,這飯菜就少了些味道。」

「他就一個做咸菜的,你見過大年三十還上咸菜的嗎?」

「我說你這娘們,貧僧去不去還礙著你啦!他說你是大掌櫃,你就是大掌櫃啦!別忘了,你當初是使詐,說不算就不算,哼!」

「呔!別以為你剃個光葫蘆瓢就不一樣啦!說什麼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你敢說你沒吃過肉嗎?你敢說你沒動過心嗎?你敢說你沒討過老婆、生過姑娘嗎?」好家伙,「賬本」又翻出來了。

「他們老這樣嗎?」何太極小心翼翼地問道。

「也有消停的時候!」鄧關一臉的苦瓜相。

「都什麼時候消停?」

「後半夜吧!」

殺虎口,位于一道十里長的峽谷咽喉,左右兩端寬窄、長短幾乎相等,中間驟然收窄,這就是殺虎口,寬不過數丈之地,有半里之遠,兩邊都是絕壁,數十丈高,傾斜著當頭蓋住,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石壁上結滿冰霜,被寒光打磨得光可鑒人,抬頭望去,只見窄窄的一線灰濛濛的天,口子里常年狂風呼嘯,高點的樹木根本無法成活,所以,殺虎口北端的樹木都是矮趴趴的,樹冠一般高,樹冠之間相互咬合,密如蛛網,樹枝非常粗壯,韌性好。南邊的口子附近幾乎不見一棵樹,全都是被風摧殘的枯草,光溜溜的一大片,無遮無擋。此時在口子北邊的樹林里邊,數十人手持長槍短劍、嚴密偽裝,正虎視眈眈。看他們身上的冰霜就知曉,這些人在此趴了有些時間了,有幾個不停地「翻燒餅!」

「你就不能忍忍嗎?」一個老者也趴在地上,此時正極不耐煩地教訓著身邊的家伙。

「護法,小的沒您這樣的能耐,這都趴了幾個時辰了,小的肚子里直翻騰,都快忍不住了。」這家伙一臉的苦相。那老者正是神火教大護法金杖法王,本來算時辰這個時候鄧關早就死了,可他們窩在這兒耗了幾個時辰愣是沒見著鄧關的一根毫毛。前去打探的人回來都說他就在前邊不遠處,正毫無防備往這邊趕,至于為什麼天都快黑了還沒來,這就不知道原由了。

此時的峽谷里正是陰風怒吼、雪片迸飛。鄧關牽著馬車在油光可鑒的冰面上艱難地跋涉著。原以為這只不過是片雪地,走進來才發現,這里的雪已經被峽谷里的狂風給壓成了冰面。別說人走起來費勁,就是馬都不想往前邁。一進口子,更是惱火,里邊的雪都橫著飛,打在人臉上就如刀割一般。馬時不時的被紛飛的雪團打得暴怒地跳起來,好幾次差點將馬車掀個底朝天。原本一個時辰的路,三個時辰也沒走完,難怪那些家伙被凍得拉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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