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二七八節

作者 ︰ 寒山士

看著他干裂的嘴唇,「大哥,你是不是想吃什麼?我喂你喝水啊!」說著柳絕無就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喝水,流到喉嚨的水有一大半又被噴了出來。

一看這個情況,柳絕無絕望了,悲泣著,「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呀!你別怪我啊!」趴在床頭,大聲哭泣起來,極為淒苦、悲涼。

屋檐下此時倒吊著兩個詭異的黑影,從窗縫往里瞧,就著外邊呼嘯的北風,正竊竊私語,「三掌櫃!你知道這丫頭沒病,是吧?」一個黑影道。

「自打這丫頭進門開始,貧僧就知曉她根本沒病,所以才夸下了海口。」另一個黑影道,「她非但沒病,還是個絕頂高手,如此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修為,絕非常人。」

「難道咱倆今晚就要掛這兒喝西北風嗎?」

「今晚這小子相當危險,一不留心,貧僧可就成了殺他的刀。」

「你是說他身上的傷嗎?」

「這點傷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你看他這模樣,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你這說的風涼話吧!」

「那只不過被貧僧點了穴道,要不了幾個時辰就解了。」

「那你干嘛說他今晚非常危險?」

「噓!來了!」黑影朝上指了指。這二人正是客棧的二掌櫃與三掌櫃,雖然是這般稱呼,誰老二、誰老三還沒定呢。

此時屋脊上如鬼影一般突然出現了十幾個手持利刃的白色影子,在漫天的雪花之中極難發現。

「你在這兒看著里邊,貧僧去那邊。」

「為什麼?」

「你在這兒看著那丫頭,她不出手,你就別出手。」說罷,「寡蛋」大師身子往後一仰,就著走廊上幾道橫梁,幾個筋斗,腳不沾地就翻到了對面屋頂下邊,還是如蝙蝠一般倒掛在屋檐下。屋頂上的人正手舞足蹈地打著手勢,寒光閃閃的大刀片子拿在手中,正準備大戰一場。寡蛋大師身子一側,揚手飛出一粒探路石,咚的一聲落在房頂上。房頂上的人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家伙的銀子掉了,頓時傳出幾聲貓叫。一听沒有別的動靜,其中一個大手一揮,輕輕喝道︰「上!」幾乎所有人都同時躍起,也就是這個時候,哎喲一聲慘叫響起,在風雪漫天的夜晚更顯得無比恐怖。但見一個家伙被一根從屋內伸出的長長竹篙勾住了襠部,身子一翻,哇啦啦地掉了下去,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傳來,濺起一片雪花。

「不好!有埋伏!」這話說得太晚了些。正當這些人從屋頂往下落的時候,位于屋檐下的寡蛋大師突然出手,少林絕學十八路連環踢猛然出擊,一下子就將七八個白影凌空踹到了幾丈外,摔了個七葷八素,若不是地上有厚厚的積雪,這些人是不可能再站起來的。

「誰!」從房間里旋風般沖出一個圓溜溜的「肉球」,手持一根扁擔,「大半夜的野貓叫春,難道不知我天下第一大掌櫃客棧從來不養貓的嗎!」原來是大掌櫃。

這個時候,寡蛋大師輕飄飄地落在她跟前不足一丈遠的地方,原以為這兒無後顧之憂,哪想大掌櫃手里的扁擔挾風裹雨般照著腰部橫掃過來,待他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腰身一擰,「啪!」的一聲掃在他**上,大半個**仿佛被切掉了一般,「哎喲!」他慘叫一聲,捂著**直蹦,「你瞎眼啦!沒看到是我嗎!」他咒罵著。

「你活該!誰讓你跳到我大掌櫃跟前的!」她還有理了。

「你們是鄧關的幫手?」那些白衣人此時已經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將他倆圍在中間,並沒往上沖,大概懾于大師剛才那狂風暴雨般的「十八路連環踢」。

「這叫什麼話!咱們都是客棧的股東,我還是最大的股東,自然得保證住宿客人的人身安全。」大掌櫃驕傲地翹著大拇指。

「咱們這天下第一大掌櫃客棧從來夜不閉戶,放著好好的大門不走,偏要飛檐走壁爬窗戶,自然是以竊賊論處!」寡蛋大師道。

「出門在外,和氣生財,識相的乖乖交出鄧關!」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干脆單刀直入。

「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什麼意思?」

「要死的,他現在還活著;要活的,他跟死也沒什麼分別。」

「那就列活都要!」

「別以為你蒙著臉就真的不要臉了,還大言不慚,死活都要,鄧關又不是咱們的,有本事你去拿呀!」

「就憑你也想阻止本大爺!」

「真個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大掌櫃,你來還是貧僧來?」

「我先減減肥!」說罷,「肉球」揮舞著鐵木扁擔如母老虎般嚎叫著殺了上去。不能說她有多大本事,但也不能說就一身蠻力,起碼也能算個二流偏上的角色。她是不能對人用刀的,這是祖訓,如果運用歐陽家的廚藝刀法,那可真是慘絕人寰。記得鄧關曾在武當山下遇到湘西四丑就見識過這駭人听聞的絕技,只需輕輕一刮就能切十八片之多。作為他們的師傅,這大掌櫃的刀工之妙可謂通神矣!據說她作的魚羹為天下一絕,一條魚在手上從去鱗、開膛破肚、去骨刺再切片,到最後這魚是被燙死的,可見其手法有多神速。而今她手里是一根六尺長的鐵木扁擔,千萬別小瞧她,打肉丸子、剁餃子餡用的就是這根扁擔。如果誰被這東西敲中了,輕一點只是皮肉壞死,重的是骨頭都被砸成粉。好在這大胖嬸並不想要人命,點到即止,有寡蛋大師在一旁護持,別人想傷她也變得極為艱難。

「喲!你們還有不少幫手嘛!」寡蛋大師嘲弄道。原來就在他們打斗的時候,外邊已經來了一只上百人的馬隊,並將整個客棧團團圍住,上百只火把將客棧內外照得宛如白日。所有人都身披白袍,一個個騎在雄壯的高頭大馬上,頭戴狐皮帽,腳蹬牛皮靴,身背弓箭,腰挎彎刀,好一個氣勢逼人、威武非凡。領頭的是一個四十開外的大漢,一臉的絡腮胡須,桀驁不馴地彎翹著,胡須上結滿了冰霜,左眼是一顆碩大的黑寶石,在火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輝,沒錯!他只有一個眼珠子。

這獨眼漢子冷冷地瞟了一眼寡蛋大師與大掌櫃,真沒想到一個開客棧的會有如此本事,甚好今晚帶的人不少。他冷哼一聲,「今日老子不想殺人,只要乖乖將咱們老大交出來,一切好商量。」

「你們老大!」寡蛋大師就有點模不著頭腦了,客棧里頭除了他們三個掌櫃就只剩鄧關與那小丫頭,怎麼都想不到還有哪個老大能擁有一隊如此精良的騎兵。「有本事你就親自去找吧!」寡蛋大師興許是閑得太久了,他要再多問一句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他這話徹底惹惱了這個獨眼漢子,長刀一橫,躍下馬來,「哼!老子就給你松松皮!」這家伙也是個愣頭青,揮刀就上,他與寡蛋大師單挑。

鄧關躺在床上,一听外邊的聲音,急得半死,本想要坐起來,背筋仿佛被人抽去一般,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脖子稍稍抬起兩三寸,還累出一身大汗,張嘴想要喊,喉嚨又好像被人塞了個塞子,張了張嘴,吐出一口白氣,半個字也休想說出口。柳絕無見他臉色慘白、大汗淋灕而又張口結舌,還以為他真就回光返照了,急得趴在他身上放聲大哭起來。她當然知道外邊在打翻了天,听這些人驕橫狂妄的口氣,與神火教徒頗有幾分相似,這個時候又不能出手幫半點忙,而鄧關又在「彌留」之際,怎不令其左右為難、悲從中來。

「呃--!」鄧關突然長長地出了口氣。她扭頭一瞧,正好看到鄧關的舌頭伸得老長,嚇了她一大跳,還真以為他就要「去了」,她再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將鄧關緊緊抱在自己的懷里,輕輕地呼喚著︰「大哥!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呀!」說罷,右手悄悄摁在鄧關氣海穴上,準備給他輸些許真氣,只望能延緩一時半刻。

其實這是鄧關體內的先天真氣將穴道給沖開了,內力從任督二脈直沖腦頂,激得他一陣陣暈眩。昏昏沉沉的他只聞得異香撲鼻而來,胸口的「巨石」仿佛被人一瞬間給搬開了,渾身舒坦無比。外邊的打斗聲一陣比一陣緊急,他一著急,雙手就亂動,柳絕無還以為這是垂死的掙扎,流著淚,死死地將他抱著,希望自己的身體能給最後時刻的鄧關些許撫慰,讓他「走」得不會太痛苦。「大哥!今生我害了你,來生當牛做馬報答吧!」她輕輕地閉上了眼楮。

「撒、撒手!」鄧關一時又掙不開,躺在姑娘懷里也不能亂動,好不容易擠出三個字。

柳絕無吃了一驚,低頭一瞧,原本蒼白的鄧關此時紅得如個紅蘿卜似的,雙手距她鼓鼓地胸脯也就不到一寸遠,她喜極而泣,「大哥!你、你沒事啦!」

「快!叫他們別、別打啦!自己人!」他掙扎著坐起來。

其實外邊也沒打多久,不到半個時辰,大掌櫃累得出了一身臭汗,所有躺著起不來的傷者都不是客棧的,全在客棧大堂內療傷,幾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鄧關床頭,耷拉著腦袋,「老大,你、你沒事啦!」那獨眼的漢子關切地問道。

「你們怎麼也來了!大冷天的是不是熱得慌呀!」鄧關沒好氣地說。

「咱們祈山百騎歷來就在這一帶活動,听說有人要對大哥不利,我等日夜兼程,總算趕上了!你傷得不輕啊!這是一株長白山人參,有百年之久,給大哥補身子。」這獨眼漢子就是祈山百騎的總瓢把子,去年將祈山百騎輸給了鄧關,還在大散關幫著大宋跟李德宗打了一仗,前些日子偶然得到鄧關的消息,就一路從太原星夜趕來。

「你是他們老大!」寡蛋大師這時候還有點不信,祈山百騎他是清楚的,這里邊沒幾個「好」東西,就連童根生都恭恭敬敬的,又不像有假。其實要不是鄧關的名號在中原如此響亮,以他這等目空一切的性格,哪怕他親爹出事了,他都不會這麼著急忙慌的。

「你把咱們老大打成這樣,這筆賬該怎麼算?」這個時候的童根生還抖起來了,完全忘了剛才寡蛋大師是如何「超度」他的,要不是大師慈悲,只怕他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這是貧僧與他切磋!」

「有你這麼切磋的嗎!你這分明是切肉哇!哎喲!」何太極也在一般幫腔,其實今晚這事壞就壞在他手里,一進門就要人家交出鄧關,結果被大掌櫃好生削了一頓,弄得他看起來比鄧關還要嚴重得多。

「敢情這就是大嫂!」童根生沖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淚的柳絕無抱拳一禮。

「誤會了!我與姑娘萍水相逢。」鄧關道。

「大哥!您就別瞞著了,去年看到大哥身邊也有個……」

「何太極,你也真是的,什麼去年今年的,大哥去年有,今年就不能有嗎!再說了,去年那個橫看豎看愣沒今年這個漂亮。」童根生笑罵道。柳絕無听了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別鬧了,我與柳姑娘一清二白,你們就得到消息,說我會被他揍一頓,然後你們就趕來啦?」鄧關問道。

「你以為這幫蠢貨是諸葛亮哇!」寡蛋大師奚落道。

「你這老和尚,話雖難听,還是這麼個理,咱們得到消息,神火教將在半路截殺大哥,沒想到大哥被一個禿驢弄成這般模樣。」童根生真個指著和尚罵禿驢。

「不知大哥冰天雪地往北趕,所為何事?」何太極問道。

「他是送這小丫頭去五台山的,在客棧里頭與貧僧發生了些許誤會,有不得十天半月就沒事了。」寡蛋大師說得輕飄飄的。

「改天咱們也你發生些誤會,讓你也躺十天半月。」童根生冷哼道。

「行了!別吵了!鬧了一場誤會,大家都累了,都歇了吧!天快亮了。」鄧關打了個哈欠,算「送客」。祈山百騎的人都走了,就寡蛋大師與柳絕無還站在床頭。「大師也歇了吧!」她說道。

「姑娘,你陪陪了他一個晚上,就讓貧僧陪你大哥吧!反正貧僧是睡不著了。」

「姑娘!你去睡吧!」鄧關嘆了口氣。望著柳絕無遠去,「你有什麼要問的?」

「祈山百騎歷來與我大宋不和,你為什麼成了他們的老大呢?」

「說來話長嘍!是我撿了個漏兒,黨項李德宗老是疑神疑鬼,為著子虛烏有的一點雞毛蒜皮之事居然派人剿殺他們,結果踫上了我。」

「當晚你與貧僧打斗,堅持了一個時辰,貧僧看得出來,你的招式非常的爛,你是哪個門派的?」

「目前還沒哪個門派想收我。」

「那你為什麼有丐幫的棍式、武當的劍式、少林的拳法、幽冥派的掌法、還有遼東黑雲城的招式?」

「他們都是我的師傅呀!」

「胡說!幽冥派黑雲城歷來與中原武林水火不容,再說了,就你這模樣,要相貌沒相貌,要天資沒天資,要銀子沒銀子,他們憑什麼看中你呀?」

「別瞧不起人嘛!興許人家還就喜歡我這號人物。」

「你就別臭美了,幽冥一派暫當別論,就說黑雲城吧,貧僧就從未听說其功夫有外傳的。」

「用你們佛家的說法就是,一切皆是緣分吶!」

「你要知道,貧僧從來沒跟哪個後生小子費過如此多口舌的,說實話。」

「因為他們都找過我的麻煩。」

「就這麼簡單?」

「偶爾學他一招半式,畢竟我不能老做虧本的買賣。」

「你偷學呀!」

「別說得那麼難听,取長補短而已。」

「那晚你與貧僧打斗一個時辰,是不是……」

「當時哪有心思想這事,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這三天來我躺在床上一直默默回想著,腦子里靈光不斷閃現,還真有些收獲。」

「你--!」寡蛋大師一跺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卑鄙!」

眼看著都能聞到年夜飯的香味了,皇帝又踫上了煩心事,鐵青著臉,怒氣沖沖來到明月清風軒,一進門就一**坐到椅子上,一言不發。誰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看他這模樣,怕一言不和、皇帝找人出氣,所以誰都不敢先開口,全都恭恭敬敬地在一旁侍候著。皇帝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重重地擱在小方桌上,大怒︰「混賬!竟敢與朕討價還價!」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跪下請罪。

皇帝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繼而一揮手,「起來、起來!不干你們的事!準備飯菜,朕前胸都貼後背啦!」

「聖上,飯菜馬上就好,請聖上暖閣用膳。」蘇姑娘忙將皇帝迎入暖閣,外邊冰天雪地,這里「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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