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三零零節

作者 ︰ 寒山士

這黑小子一抹滿腦門子的冷汗,暗自慶幸,「乖乖,我還以為鄧關的本事算登峰造極的了,這老頭更上一層樓哇!」這黑小子就是包拯,他听聞鄧關登州墜海的消息,跑到這兒來打探,結果卻砸了古都爾一腦門的爛桃子。

面朝大海的石崖上長著一片青得發黑的松林,矮趴趴的,枝繁葉茂,老樹虯根,顯得飽經風霜而又生機盎然。後邊的石壁下邊有一個非常小的茅棚,非常隱蔽,不走到跟前來幾乎無法發現,里邊就一張窄窄的勉強能稱其為床的榻,上邊一些棉被,棚子前邊堆有一些鍋碗瓢盆,四棵松樹上搭了幾根繩子,上邊蓋一塊灰不灰、白不白的布,有根繩子上掛了一些褪色的衣裳,洗得不干不淨的,在棚子左邊有個小小的神龕,里邊放著一個粗糙的木頭盒子,前邊的小碟里擺有兩個饅頭,還有半截香在半死不活地燃燒著,散發著似有似無的青煙。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一個由破酒缸做成的灶台前邊忙碌著,渾然不顧身後已經有個白發赤髯的老者正目不轉楮地死死瞪著自己。她還是在自顧自的干著自己的活,將瓦罐里的水燒開,再將一包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都倒了進去,蓋上瓦蓋,沒多久,整個林子就彌漫著陣陣奇怪的腥臭之氣,聞之令人翻江倒海。她終于將火熄滅了,轉過身來,撩起紛亂的劉海,俊俏的臉龐上一道道灰黑色的煙痕,汗水裹挾著煙塵緩緩流過玉頸,滴到灰白的衣裳上。看著她寬大的衣袍,還有略微有些臃腫的體態,老者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早就該動手了!」女子顯得非常平靜,幾顆淚珠在眼里打轉,她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你一直就這麼過?」老者緩緩說道。

「我還有選擇嗎?」

老者的右手已經高高揚起,女子輕輕閉上了雙眼,伸長了玉頸,就等著他最後的一擊。一陣微風拂過,她仿佛已經到了陰間,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和與安寧,她完全放下了。良久,又好像哪個地方不對,她好像清醒了一些,睜眼一看,四周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這老者俯視著她,嘟著嘴,扁扁的,仿佛在笑,又好像強忍住了。「哈哈!」一陣細微的「雨霧」鋪天蓋地而來,「你有啦!」老者樂不可支。原來他抓著了她的手,他從脈相中听出來了。

「放手!」她有些惱怒!「你難道沒想過要為他報仇嗎?」

「他的事,老夫盡量少管,你的事,老夫卻不能不管!」說罷,他揮手掃了過去。

輕輕的一聲,「啪!」她捂著被掃疼的左臉,有些慍怒。

「你現在身懷六甲,就住這種破地方!這是老夫替鄧關教訓的!」

女的站了起來,「你就為這個打我!你們不是割袍斷義了嗎?」

「只要你能給他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哪怕九泉之下他都會笑死。」

「小姑娘不行嗎?」

「小姑娘當然也好,老夫最喜歡啦!」

柳絕無拿來兩副碗筷,一個樹 就是桌子,瓦罐里邊那散發著濃烈怪味的東西被盛了出來,每人一碗。「吃吧!」她如餓虎一般大口大口地貪食著。

古都爾愣在那里,可以想像,這一碗東西可不一般的難吃,可是一點都不吃,姑娘臉上也過不去。他輕輕挑了一小塊魚肉,滴著白白的濃漿。眼一閉,往嘴里一丟,原本以為囫圇吞棗怎麼才能咽下去,可這一小塊魚肉就好比一個大刺蝟,粘在舌頭上、哽在喉嚨里,那是一種讓他永生難忘的味道,那種腥臭之氣,仿佛將全天下最臭的魚放在三伏天曬它幾個時辰,又不用一點油鹽醬醋,一鍋白水給煮了,其味能「上達天听,下達黃泉!」真個空前絕後。就這麼一點小拇指大點的魚肉,在他嘴里從前邊滾到後邊,左右翻騰,愣是找不喉嚨眼似的。估計這點肉在嘴里前前後後跑了十幾趟,終于逮著個機會,喉嚨一梗,咕嚕嚕一聲,咽了下去,猶自抹了抹眼淚。

「怎麼樣?」她懶洋洋地問了一句。

「哎呀!」他深吸了口氣,「老夫古稀之年了,第一回吃到如此原汁原味的魚!」

「很腥吧!」她撇撇嘴。

「原來你能吃出來啊!」他還吃驚了。

「鄧關沒了,你是不是挺孤單?」她好像流了幾滴淚水。

「他是祖師爺,怎麼可能死呢!」

「他什麼時候成了你祖師爺啦?」

「他教老夫作賊!」

「他就不能教點好的?」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

「沒包括你這種祖師爺!你好像一點也不悲傷?」

「老夫憑什麼悲傷!他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是死啦?說不定他現在就呆在什麼地方花天酒地、偎紅倚翠呢!」

「你是說他沒死?!那跳海的是誰?」她往懸崖邊一指。

「閻王老子曉得是誰,反正不是祖師爺!逃出來的那個是老夫的伯父大人,鄧關他爹!他現在應該還在總壇吧!你家柴教主養著他呢!」

「他不要命啦!還敢呆在總壇?」

「他要出了總壇那才是不要命了呢!呆在金星谷,他只須對付神火教就成了。雖然四周全是死敵,這也是好事,隨便揪一個過來,揮拳打過去,絕錯不了!」

「丫頭,到時候你將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兒往他跟前一送,老夫就站在你身後,你說這混小子還不感動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哭個沒完!」

絕無哭笑不得,板著臉,「你就這麼肯定是鄧關的?」

「難道不是!」他竟然伸出了手去模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左三圈、右三圈。

柳絕無被臊得滿臉通紅,順手操起一根松枝打了過去,「誰讓你模的!你是誰呀!我打死你這個老不正經的!」

古都爾一不留心就挨了好幾下,「嗨!干嘛打人呢?」

「鄧關是你的拜把兄弟!我與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你也敢出手調戲!」柳絕無儼然已經「上位!」

「嘿!干這等事的有幾個不是兄弟的!老夫只是順應時代潮流!」

「還潮流呢!看我不打得你隨波逐流!」

古都爾被追得上竄下跳,邊躲閃邊勸著,「哎哎哎!別,別呀,小心!小心動了胎氣!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

「就,就好奇!從來沒模過,就一下,死不了!」

「我打死你!」柳絕無氣急敗壞,緊追不舍。古都爾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嗨!二位,打累了吧!」那個黑小子提著食盒從密林深處走了過來,身邊還兩個姑娘,一個額頭上還扎著白綢緞,一臉的愁苦與悲傷。這三人就是包拯與慕容合主僕二人。

「嘿!你這黑小子,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古都爾就納悶了。

「晚生包拯見過先生!」包拯還是蠻通事理的。

另一個就不一樣了,啕啕大哭,「哎喲!你這死沒良心,把咱倆撇下不管嘍,上這兒來調戲良家婦女!」

古都爾一把將她白綢扯掉,吼道︰「行啦!你也這麼大個人了,還有完沒完!」

慕容合停止了哭泣,「哦!原來人家懷孕了,說,是誰干的?」

「你小兒子!」古都爾沒好氣地說。

「我小兒子!我還沒兒子呢!」

「你死活要嫁給鄧關他爹,他不就是你小兒子嘍!」

「是鄧關干的!」慕容合張大了嘴。

「你看老夫像個還干得出這事來的人嗎!」

「哎!幾位,你們說的鄧關?」包拯問道。

「怎麼!你也認識他?」古都爾吹胡子瞪眼的。

「他是下官的恩公啊!」

「他什麼時候又救了你這個狗官?」古都爾嘴里就沒有一句人話。

包拯紅著臉,有些尷尬,「鄧大哥曾經救下官與惡犬之口。」他還解釋著。

「那太可惜了!」

「大佷子,包拯可是個清官!連皇親國戚都敢殺!」慕容合道。

「原來是名聞天下的包大人,奴家有禮!」柳絕無掌控的神火教斥侯府對天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詳細的記載,也在暗地里注意著朝廷的一舉一動,留意著那些年輕有為的文人才子。包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官自然也難逃他們的眼楮。如果神火教能奪取天下,包拯這樣的人是不可或缺的。

「行啦!看在這黑小子頗有些孝順的份上,都坐吧!」古都爾喧賓奪主。

「哪有凳子啊?」

「長了**就有凳子!」古都爾第一個坐下了,看到旁邊那個還算平整的樹樁,拿自己的衣袖仔仔細細地擦了又擦,吹了又吹,然後請柳絕無坐下。包拯拿來了美酒佳肴,慕容合又帶來了很多供品,五人吃足夠了。

「包公子不是在乾封縣上任嗎,為何到了登州?」柳絕無問道,種事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下官的確是在乾封縣任上,只因得到鄧大哥與登州墜海的消息,就暫時放下公務,前來查探一番,沒想到沖撞了老先生!」

「他是古都爾,鄧關的結拜大哥,已經割袍斷義很久了!」柳絕無說道。

「你沒必要解釋得如此清楚吧!」古都爾沒好氣地說。「還有,這個是你鄧大嫂!」他也沒忘了「報復!」

「古大哥、嫂子在上,受下官一拜!」包拯說著就要跪下去。古都爾一把將他拎起來,「年輕人哪來這麼多禮數,像祖師爺,……」古都爾停頓了一下,「那就能把人活活氣死!」

「嫂子就一直住在這種地方嗎?」

「我還不是你嫂子呢!」柳絕無撇撇嘴。

「對!他們是未婚先孕!」

「你能不能不閉嘴!」她有些惱火。

「如果嫂子不嫌棄,就請嫂子移駕乾封縣暫住,下官也好早晚伺候!」

「包公子,你是遇到麻煩了吧!」包拯的這點小九九哪能瞞得過她的法眼。

包拯有些尷尬,嘆了口氣,「不瞞諸位!下官最近卻是遇到了難題,令下官食不甘味、居不安寢,如能得到諸位鼎力相助,下官感激涕零!」

「黑小子,你這餐飯挺貴啊!」古都爾道。

「下官著實已經黔驢技窮了,原本以為能得到大哥的相助,可大哥卻跳海了,雖然下官從來不相信這些事,大哥是陸上猛虎、水底蛟龍,當不會出這些事!」

「听說你小子斷案如神,老夫也有所耳聞,咱們這些腦子加起來也未必如你,你就在這懸崖邊上的蛛絲馬跡之中找找看,到底有沒有人跳海!」

包拯還真像那麼回事,在懸崖邊上又是爬又是攀,拿眼珠子看,用鼻子聞,拿手摳,弄腳勾。古都爾捏著下巴,皺著眉頭,「他這是要挖地三尺啊!」

「都五個月過去了,能聞到什麼?」

「我就不信他的鼻子會比狗靈!」

「嗯!祖師爺的鼻子比狗要靈!」古都爾道。

經過將近一個時辰耍猴似的跪爬,包拯爬了起來,「這兒有沒有掉下去,下官不能肯定,但有一點,這兒沒有鄧關的腳印!也沒有血腥味,這些打斗的痕跡全都是假的。」

「關于這些打斗痕跡,老夫早就看到了!」作為絕世武林高手,這一點是瞞不了他的。

「出現在這里的所有人沒一個超過五十歲,最年輕的只有不到二十歲。從腳印之間的距離來看,每個人都善于騎馬!」

「這些馬里邊有沒有特別的?」

「從蹄鐵印來看,這些馬都是北方本地的。」

「哦!」古都爾終于放心了,「你也不用當寡婦了,鄧關他爹也沒跳海!」

「鄧關到底想干什麼呢?」柳絕無輕咬著嘴唇。

包拯因尋回皇子有功,皇帝特封他為五品乾封縣令,一個小小的縣令竟然官們至五品,這從古到今都沒有過的,可謂皇恩浩蕩。這半年多來也的確為這個地方干了不少好事,一時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乾封縣的管轄之地有些特別,管著泰山方圓數百里之地。而他又歸泰安府管轄,此時的泰安府知府正是由京官外放的楊道昭,他乃御史中丞兼泰安知府。當年皇帝要封禪泰山,他矯揉造作,沒說支持也沒說反對,皇帝就賜了他一壇酒,回家打開一瞧,是整整一壇子金銀財寶,這就是皇帝賄賂大臣的先例!後來皇帝干脆將封禪這個美差也送給了他,加封他為泰安知府,全權處理封禪事宜,讓他兩頭都撈足了銀子。可是眼皮底下有包拯這樣一根「刺兒」,讓他非常不爽,總想著法兒想整他一下。這不,還真讓他找著了機會,皇帝封禪泰山,其它能撈著好處的事都被他一人搞定了,就山下一條御道年久失修,皇帝要御駕親封,有這麼一條坑坑窪窪的路總是不好的,萬一顛著了,他這個知府都月兌不了干系,所以他就將這事著落在包拯頭上。這條御道長五里,寬三丈三尺,得全部由青石鋪就,這就得大把大把的銀子。明著他說要撥出十萬兩銀子,其實是一文也沒到賬。這就是包拯遇到的麻煩事,前往登州有丙個目的,一個是為了證實鄧關到底有沒有墜海。另一個目的也就是散心的,遇到古都爾純粹是巧合。如今能得他們這些高人相助,心情大是不同!他騎著高頭大馬飛奔回乾封縣,古都爾跟著三個姑娘坐著牛車在後邊亦步亦趨,相差約有三天。

「宗主,人帶來了!」在大明宗的秘密總壇內,三平道長恭恭敬敬地站在宗主前邊。

「人怎麼樣了?」宗主毫無表情地問道。

「還算可以,雖然餓了五六天,吃了一肚子樹皮還是硬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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