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東麓山往南兩百余里的地方是一處大湖,其名曰巢湖。巢湖方圓萬頃,生活在巢湖邊以漁為生的百姓們不知這巢湖中心深有幾丈,但魚蝦肥美倒是知道的。
不知在巢湖的何方位有一處湖灘,湖灘上青草如碧,往後則是灌木數十,高木則一眼望不到盡頭。時間已至初秋,多數的青綠之間夾雜著些許金黃,生機與蕭瑟相交,倒也分外美麗。
鳥鳴與野鴨的叫聲在樹林與湖中飄蕩,偶爾被驚起一群。
沿湖有鵝卵碎石稍許,李慕言坐在其上,仔細的清洗著沾血的衣角和滲入指縫的血漬。這滄浪碧波萬頃之上,就又多了那麼幾分血色。
徐明面朝青天的躺在青草之上,柔軟的青草倒是天然的床鋪,到底給不懂鄉野村夫生活的李慕言行了個方便。至少堆個草堆好讓徐明躺的舒適些她也是不會的,先下有了這些柔軟的草地,倒不用這些了。
微風輕輕拂過湖面,帶起一陣陣漣漪,不知何處傳來的芳香沁人心脾。李慕言站起身來,甩了甩水漬,方才走回到徐明身邊。
這是第三日了,至離開東麓山起徐明也就昏迷了三日。酒雨葫蘆在李慕言不算精巧的駕馭下好歹平安降落,到了巢湖邊上。
所謂采果而食,結廬為居就是先下兩人的生活了,盡管結廬而居對李慕言而言是句空話。兩人的運氣真的不錯,天氣依舊晴好,並沒有給傷重的徐明再來一場雨降降溫。
李慕言躺倒在徐明身邊,目光柔和的望著徐明的面龐,「你何時才能醒過來呢?」李慕言輕聲自語道。正午的陽光在巢湖上並不顯得炙熱,清風也給李慕言帶來了稍許舒適,她輕閉上眼。
鳥鳴此時更像是一首安眠曲,她沉睡了過去。也正是如此,她也沒有注意到一會後從她頭頂振翅飛過的巨鳥,唯一留下的痕跡︰一片巨大的羽翅。也沉入巢湖浩蕩的水中。
在這萬頃巢湖之中,自然少不了神怪傳說。千年生活于此的漁民們看到的怪誕之事,自然不在少數。
譬如︰巢湖有巨鳥,湖下有妖國。
日子總是反反復復的過,太陽也是朝生暮落,李慕言的瞳孔里光暗交錯了七個回合,徐明終于睜開了雙眼。
徐明醒來時落葉已經在他身邊堆起了厚厚的一層,臉龐到還算干淨,只是本就不成模樣的衣裳此時更有了潰爛的趨勢。
李慕言不在意,徐明自然也不會去在意。
「這段時日辛苦你了。」徐明輕撫著懷中李慕言的發絲,柔聲說著。
「你若安好,便一切無礙。」李慕言回道,人都有彷徨無助的時候,對于跟隨徐明出了常州城,出了父親這頂蔽日傘的李慕言來說,徐明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不敢回憶望著徐明倒在她身旁的時刻。
現實往往人都能承受,但不可展望的未來與迷茫的未知是人最懼怕的,盡管可能那未知也不是想象中那麼難以度過。
人附加給自己的,總比現實給自己的要多。李慕言想的是要活下去,要讓徐明活下去,要一起走下去。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要堅強,要勇敢,要有面對一切的勇氣。幸運的是,李慕言沒有踫上需要用到這些東西的時刻。
徐明在李慕言心中忐忑害怕了七日之後醒了過來。徐明依然感覺肚月復處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疼痛涌上心頭,但不能繼續躺在這兒了。徐明望著李慕言幾日下來早已蒼白的沒了血色的面龐心下想到。
人類是個復雜的生物,他們有比動物更細膩的感情和更卓絕的智慧,但顯然代價就是他們沒有足夠與猛虎搏斗的健壯體魄。所以他們是群居的,所以他們需要房屋遮風大雨,需要被褥御寒過冬。
徐明與李慕言也算是半個仙師了,可惜,他們不是仙,他們需要能給徐明安然恢復傷口的住所。而顯然,這湖邊不是個合適的地方。
天色已經有些陰郁了,風雨在九月至末就將到了。
作為巢湖周圍十數個小村莊中的一座,東平村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和所有地處潮濕地帶的居所一般,東平村也都是木架二樓茅草屋。高高撐起的支架讓房屋多少離遠了些地面,隔絕了濕氣和病痛的風險。
東平村依然景色秀麗,處于巢湖沿岸的丘陵和巢湖之間的一小處平原上。東平村的人的生活和富足,徐明從村里孩子們胖胖的臉龐上可以看得出來。
巢湖魚蝦富足,加上這一小塊平原載種的糧食,盡管不多,但也足以養活這個不足百口的小村莊了。當然,根據村里的鐵孫鐵匠說的,大家活的開心跟那些縣城官老爺不願意管這塊離縣城有近百里難走山路的土地有莫大的關系。
村中的小碼頭處有七八條短木舟,隨湖面微微起伏,狼濤聲擊鳴,曬在木架上的漁網也隨風晃動。總之,此處很安逸,很好。徐明想到。
兩人離開那處徐明躺了七日的湖灘後,便來到了這里。清秀出塵的二人到底還是受歡迎的,當然,或許村里人本來就很好客。總之,兩人就這麼住下來了。
漁民們的生活很平淡,但他們有他們的快樂。于他們而言,傍晚時分男人們抬回來的一網躍動著的銀魚就是快樂,而對于每一個家庭來說,自家男人帶回來的魚兒既大又重,那麼,這就是榮耀。對于村里的孩子們來說,長大以後成為一個出色的漁民,這就是他們的理想與希望。
村莊中有許多的白楊,如今僅是初秋的日子,便有許多寬大的葉片落了下來。前些年村里人花了半個月壘起來的貫通各家的青石路上也被枯黃的葉片蓋起了一層。
徐明與李慕言二人互挽著走過這條被白楊樹葉遮起來的青石小路,腳下傳來咯吱的聲響,又是一個夕陽,李慕言抬頭望著不遠處平靜的湖面,想來就如徐明在常州城中成墨閣的那個雨天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