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站起了身子,緩步走到亭榭的邊緣,靜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小友,你要的答案會在洛陽。」
「是關于金傘的嗎?」徐明問道,他的疑問太多。
天機搖了搖頭,又說道︰「是關于你自身的。」他提高了音調,繼續說道︰「常州是你的起點,在洛陽,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徐明好似懂了一些,他想到了在自己從寧遠寺回來時,暈倒後的夢。那個身後有著無邊危險的夢,那個讓他驚懼難安的夢。
「那關于金傘呢?」徐明繼續問道。在自己前去長安之時,便遇到了塵一木,當時塵一木曾親口要這金傘,顯然這金傘的第三個作用非同小可。
天機笑了笑,回道︰「金傘的答案依然在于你自身,或許九劍宗會是個引子。」徐明開始感嘆起天機這兩個字的非比尋常了。
「那我該做些什麼?」
「你只需要等待。」
徐明點了點頭,他覺得已經夠了。牽著李慕言走到了後院門口,他突兀的停住了腳步,李慕言疑惑的徐明。只見徐明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麼?」
天機聞言爽朗的一笑,「代價,命運自然會讓人承受,至于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那我的終點呢?」
「人生永遠沒有終點。」
「那死亡呢?」
「死亡是輪回,你的輪回早已開始,但從未結束。」
徐明與李慕言二人離開了魍谷,也離開了巢湖。對于方向,他決定相信天機所言,于是,他只對李慕言說了一句。「我們去太平村吧。」
李慕言依然點頭。
厚重的雲霧在徐明身旁飄過,徐明在東平村時已知曉,此地乃晉安府地界,處于東晉國東南之處,離那青雲派倒是不遠。
兩人一路向北而行,按先下的速度,徐明心知,再有半日,便可到青州府了。
李慕言有些忐忑,人之常情,說起來,徐明也未曾與李慕言之父,也就是他的岳父有過正常的接觸。對此,徐明也只能無奈。
景秀山河總能開闊人的心情,徐明一日千里,不多時,便來到了青州府。
「回來了,已是半年時日了。」徐明嘆道。
徐明想到此處,不由得好笑。只能勸慰道︰「你識書達理,相信爹爹會喜歡你的。」
「去,你又不是你爹。」李慕言翻了個白眼,顯然他對于徐明掛在臉上的笑意很是不滿。徐明又是哈哈一笑。
兩人在太平村外下了酒雨葫蘆,他可不想一回村就引起轟動。太平村一如往年徐明在十月看到的景象,杉樹略帶深紅的細小葉片堆積成堆。田間地頭的稻茬也失了堅挺。
徐明深吸了口空氣,氣味,還是那麼熟悉。李慕言有些好奇,看著不遠處的一幢幢房屋,她的目光流轉著。
「走吧。」徐明牽著李慕言的手,行走在遍地細碎的紅杉葉上,稀疏的聲響緩緩想起。太平村也不過數十人家,面對浠水湖,背靠紫雲山。
村民們退可打獵,進可捕魚,然可種地,又可采食。所以生活倒還算富足。
徐明與遇見的村民們打了個招呼,便來到了徐家大院。
一如半年前他走時的模樣,只是院子顯得滄桑了許多。徐明知道,是他的心境滄桑了。徐家的院子是村里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這座有著十數年時間的院子同樣是村里唯一的私塾。
徐明到這兒時,正是孩童們下學的時間。而站在院門口正在受著孩童們一聲聲「先生再見。」的身影,則正是徐老爺子了。
徐明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這個陪伴了自己十數年的身影,終究不是能輕易舍棄的。
這一夜,月色皎潔,酒水潑灑了一地,在月光下泛著點點熒光。自徐明離去之時,徐老爺子就不曾好過過。他有著自己的考慮,他在避諱著什麼。這是徐明所看到的。
徐老爺子不說,徐明自也不去問。
不再回憶往事,父子只是寒暄。
徐明帶著微醺的酒意如以往的徐老爺子一般,站到了徐家廳堂里的兩幅畫像之前。他飲了一口酒,將目光挪到了那副宮裝女子畫像上。
徐明靜觀了良久,他轉頭,看著身旁眼帶淚光的徐老爺子,問道︰「爹,娘到底是什麼身份?」
畫像上的娘親身著宮裝,徐明在外走了一遭,也有了些許見識。自然知道,一個普通的私塾先生的夫人是萬萬不能有這種儀態的。僅看這畫像上的服飾,縱是通寶錢莊老板之女李慕言也稍遜。這又怎能是一普通婦人。
徐老爺子看了徐明一眼,便又望向了那幅畫像,他搖了搖頭,似是不想言語。
徐明嘆了口氣,他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他想得到答案,可他始終等不到徐老爺子開口的時候。
徐明轉身走出廳堂,在李慕言的攙扶下休息去了。酒飲的太多,他也沒有了堅持下去的心思。徒留徐老爺子一人站在廳堂之上。
四下無人,徐老爺子才輕聲說道︰「不是爹不想,是實在不能啊。」他頓了頓,飲盡了手中的酒,搖晃著身子也走出了廳堂。
塵世太多煩擾,人心更是無窮無盡,徐老爺子有自己的考慮,所以他不能,也強迫自己不想讓徐明去接觸這些。
秋夜無痕,從喧鬧的燈火到這太平村的安逸,他自覺自己已經歷了太多。人生總是重復,有時候,人不需要去想未來。
如果控制不了未來,那就放棄吧。因為,總是要做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