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獨步走到客棧後院處,錢來客棧的後院是一片小樹林,中有小池塘,樹木多是楊柳,此下正值冬日,也就有些光禿禿的了。
徐明行到池塘邊的一處青石旁,緩緩躺下。而手中的酒壺卻也偶爾流出那麼些許酒液,入了徐明的嘴,蕩了徐明的心。
月色正好,在這北方卻是難得的,猶然最近也是不好的。于是這一輪彎月,倒也顯得分外珍貴。
徐明的雙目朦朧,點滴月光一寸寸的灑落,帶走些許握不住的時光。微風漸起,吹起徐明的一角白袍。冷風灌進徐明的衣服里,倒讓徐明清明了幾分。
「我道世人常覺月色好,卻見今日我徐明也常流連。」徐明又是自得一笑,又閉上了雙眸。他想起了方才所听的戲劇,一曲曲在耳旁回蕩,徐明又覺舒服了幾分。
徐明也常回憶從前,他不覺先下的生活自己會很討厭。可徐明依然會去回想,回憶中的人,回憶中的事兒,回憶中的天空都在眼前如跑馬燈一般,掠過,再掠過。
就像握不住的風,任你如何捏緊手掌,哪怕青筋泛起了,你的手疼了,你的心累了,也不能留下一絲,就這樣走了,然再消失不見。
徐明只知,那是因為有留戀的人。
那時,他的痕跡,還只有太平村,還只有那一山一水。
「人生常度,也不過一出歡喜,一出悲戚而已。」徐明如是對自己說道。因為,終得忍受的,看開些,會快樂些。
酒壺中的酒在月色下帶著些許晶瑩,一滴滴匯聚成流,一些些入進愁腸。百轉之間,徐明卻又有些迷醉了。
到底,人情緒有限,酒亦是有限。徐明搖了搖已空了的酒壺,他自得的笑了一聲,何時自己的酒量已如此大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榭又清發。俱杯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徐明唱詩為曲,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調調,總之也就如此唱了。
唱罷,他嘆了口氣,自語道︰「到底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徐明輕拋起已無酒的酒壺,手掌輕輕一送,便將這個白瓷酒杯送進了這一已上了凍的池塘里。
縱而,所得也不過噗通一聲而已。
林中足音響起,地上稀疏的落葉給來人的腳步加上了些許如詩般的沙沙聲。徐明閉眼不關,他只覺此時自己已沒有了睜眼的心力。
來人行到徐明身旁,坐在了躺倒的徐明身旁。這青石也不見如何干淨,總之,徐明卻也如此躺著了,這來人也就如此坐著了。
又是流水的聲音,隨後又是一陣咳咳聲,徐明終是張開了雙眼,卻見來人是那郭半夢。正拿著一酒壺對嘴飲著酒,不過卻見她不常吃酒的模樣,沒忍住酒水的辛辣,到底還是咳嗽了幾聲,也就驚醒了徐明。
郭半夢的面龐隱藏在黑夜之中,月色也度不上幾許顏色。不過,到底郭半夢還是看見了有些愕然的徐明。
「要不要!」郭半夢直將手中的酒壺放到了徐明面前,也擋住了徐明略有些愕然的目光。徐明微微一笑,言道︰「要,自然是要的。」
徐明伸手便拿起了酒壺,對嘴也是一陣狂飲。
「三年前我曾遇過一公子,他于我說,他喜听劇,我便學了。後他走了,我唱的好了,卻也沒見他來听過。他曾言世間最淨是天上明月,他想觸踫,我亦想,可惜終其一生也無望。」郭半夢突然緩緩說道,徐明無言的听著,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到底,徐明此下還是願做個傾听者的,他想,就這夜而已。
「你見我唱的可好?」郭半夢如此說道。
徐明輕手拿過酒壺,他又飲了一口,未作答話。「女子飲酒,到底是不好的。」徐明說。
「旁人都說我唱的好,我覺得也是。」
徐明點了點頭,也未言語,也不管郭半夢是否能看的見自己這不可察覺的點頭。
她且又拿過了酒壺,飲了一口,這回卻是好了點兒了。她沒有咳嗽,卻也沒有了言語。兩人一人一口,這酒壺所裝不多。于是,天空上的一輪彎月方才移了那麼幾分,這酒壺便又見底了。
「這酒喚何名字?」徐明自覺不錯,于是問道。
「爹爹說這是三葉海棠,你若是想喝,我家有很多,你可以來拿。」郭半夢的話語已有了些許晃蕩,想是有些醉了。
徐明想了會兒,便說道︰「好。」
他翻身從青石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池塘邊,看了看池塘邊映出來的一輪彎月。良久,徐明回過身來。
「沒醉吧。」徐明問。
「沒有。」
「你想看月亮嗎?」
「當然啊。」
「好。」徐明道。
郭半夢還未反應,便覺腰間被一手臂給攬了上去,正待掙扎,卻覺手臂已放開了自己。而自己卻已身處半空之中,腳下卻是一個碩大的葫蘆。
「你是仙人?」郭半夢似是因酒壯了膽,見此情景也依然面色淡然,連問話的語氣也看不出什麼來。
徐明點了點頭,說道︰「我是修士。」
「哦?有區別嗎?」郭半夢有些睡眼朦朧,說話也有些不清楚了。徐明想了想,很認真的回道︰「對于你來說,沒有區別。」
郭半夢點了點頭,似是了解了些。便又言道︰「你是要帶我上月亮嗎?」
徐明坐在了酒雨葫蘆上,凝視上空的明月許久。他搖了搖頭,看了看略有些失望的郭半夢說道︰「我沒法帶你上月亮,但我能帶你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