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從蒼山上掠過,刮起一陣蒼葉颯颯,雲朵暫時隱藏了行蹤,碧落里萬里無雲。
南武廣場。
老人見文星雨行禮,褶皺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欣慰道︰「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如今的年月,懂禮貌的孩子不多見了。以往性冶這孩子給我帶來的幫手,一見我老態龍鐘的樣子,都不屑理我這老頭子。唉,也不怪他們,誰讓我沒什麼用,指點不了他們武功嘍。」
性冶也在一旁解釋道︰「夕陽爺爺所言不假,像性邪、性宸他們甫來,都是心高氣傲,連工都不做,就花錢雇佣別人,可惡至極。」
文星雨充耳都是此輩的惡行惡德,心中也是氣憤異常。
「夕陽爺爺放心,我斷不會做出有違長幼之序的事來。」文星雨堅定的說道。
「嗯嗯,吾儕都是懂禮之人,夕陽爺爺大可放心!」性冶也信誓旦旦的在一旁打保票。
老人听了,笑意更盛,連忙說︰「好好,爺爺信的過你們。性冶這小子與我熟絡的緊,我信的過他。」
「嘿嘿,那我就把他交給您了。中午的時候我來帶你去吃午飯。」後一句話是性冶對文星雨說的,說過之後疾馳而去了。看來是去忙練功去了。
文星雨羨慕的望著性冶消失的身影,心下喟嘆,好想練功啊。
不料,這一切都被老人看在眼里,老人問道︰「心雨小子,想練功去嗎?」
文星雨愣神被一句問話打斷,連忙說道,「不不不!大丈夫須得腳踏實地,肩扛重任。我得先把我的義務盡了。夕陽爺爺,有什麼活就吩咐我吧。」
老人其實早就听說蒼山來了一位新丁,蒙掌門厚愛,拜其門下。今日得見少年風采,真可道也。
在蒼山生活了十數載,這樣的苗子不多見。
老人看著文星雨,緩緩道︰「做工不忙,老人活這麼長年月,都在做這個,倒也不差這一時。你先來和我說說你的情況,年紀大了,好奇心較往年還重了些。」
文星雨自然是欣然答應,自從父親離世,親人不復,一直以來孤苦伶仃,如今這般老人給自己帶來一份歸屬感,如同親人。自是話匣一打開,便如滔滔江水,綿綿不斷。
日升雲移,生活的腳步追不及時間的流轉,轉眼一上午就悄然溜走。好在文星雨這一上午並沒有白過,雖然沒有修武,但是與老人分享家常也頗為不錯。若不是性冶來喚吃飯,恐怕老少二人還得繼續攀談下去。
告別夕陽爺爺,兩人行走在蒼山林蔭里。
「師兄,今天怎麼少見大家修行的身影,一上午南武廣場才有零星的幾道。難不成大家都睡過頭了?」文星雨把雙手疊放在腦後,經過一上午的與翁傾訴,顯然心情狀態很好。
「才不是呢,你以為雲間派武林泰斗的名號是睡出來的!只是自從白馬堡來了之後,掌門督促大家修行,大多數弟子都過了練體的階段,所以緊鑼密鼓的提升內能修行,這是個慢事,尤其對我們這些天賦平平的人來說。」性冶說到這,瞥了一眼文星雨。
「你別這麼看我,拔劍一事證明不了什麼,我還一點什麼都不會呢,武學一道,我可是實打實的菜鳥。」
性冶撇撇嘴,做出一副信你才怪的樣子。
兩人不久就走回了屋舍,一路上路過好多院落,雲間弟子看向文星雨的目光,敬畏中又多了一絲警惕、疏遠,無奈二人只好回自己的院落自給自足。
「對了,性邪和性宸今早起早離開蒼山了。」
性冶一邊剝菜一邊說道。灶台邊的文星雨听後身體微微一怔,繼而把手中的木柴填進灶台,不經意的問道︰「他們離開蒼山作甚?」
「听說你也是楓國人?」
「嗯。」
「你可知楓國的皇室?」
「略知一二。皇室復姓司馬,統治四百余年了,當朝天子年事已高,恐怕不久就要換主了。」
「是啊,性邪的父親近日重病復發,岌岌可危,所以他回去探望去了。」
「性邪的父親和皇室……」文星雨剛要說這兩者有什麼關系,突然間頭腦腦海頓悟。
原來性邪就是楓國王子。
楓國皇上獨子,具體來說性邪就是王儲。
「性宸也是王族中人,好像是性邪的表弟。」性冶在一旁解釋道,「據說性邪明年滿十八歲就要繼承王位了,不然他們也不會在蒼山上如此囂張跋扈了。鼎立三方,水域在灕海,層城在獸域邊界,唯有我們雲間派身處俗世,受著皇室掣肘。」
性冶說到此處,顯得尤為氣憤。
文星雨熄了灶台的火,站起身,走到性冶面前,鄭重其事的安慰道︰「我有一樣優勢他不具備。」
「哦?我怎麼沒有發現呢,快說快說,是什麼?」
「……我更年輕,無論如何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哈哈哈哈」
听到這個答案,性冶面上布滿黑線。
文星雨漸漸收斂了笑容,鄭重的說道,「開玩笑啦,師兄,快讓我嘗嘗你的冷拌菜,果月復之後,我也要開始好好修煉了。天才嗎?真是值得期待啊。」
文星雨說話的這一刻,性冶感受到了身邊的少年好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或許是感受到了壓力,文星雨此餐飯吃的頗為迅速。簡單的洗刷杯盤,作別性冶,他就匆匆回去修煉。
回去自己的院內,關緊大門,文星雨又拿出了雲上謠,坐在院內參詳。
上午與夕陽爺爺相談甚歡,不經意間文星雨說出了自己對于修行之道的困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修行之旅。沒想到夕陽爺爺隨便說的幾句安慰的話倒是給了文星雨不小的。
「我在蒼山上,盡是和新來的弟子打交道,觀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瞑目打坐,好像進入了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周身的氣流軌跡都發生了變化,你回去不妨試試。修煉內能,好像只靠眼觀不行。」
文星雨盤坐在石凳上,沐浴著熾熱驕陽,喃喃道︰「看武功功法和觀經史子集還是有諸多差別的,不能沿用老方法了。」
將書合起放在邊上的石桌上,文星雨早已將內容倒背如流,對于一個在書院才華橫溢的少年來說,這實在是小菜一碟,恐怕說過目不忘也不為過。閉上雙目,雙手自然垂在雙膝之上,文星雨終于邁出了武修的第一步。
心下默念書上的文字,陡然間,異象頓生。
仿佛置身廣袤無盡的穹空,文星雨發覺自己的靈魂好像和分開了一般,慢慢上升,終于和團團白雲融為一體,那種感覺,輕盈舒暢,溫柔恬靜,莫名的好像在媽媽的懷抱里,久違的懷抱了……
就這樣,一直四處的飄蕩,時快時慢,就見柔軟的白雲不斷的和肌膚摩挲而過,和煦的風就像嬰兒的手不斷撫模,陽光裹身,是那麼的暖洋洋,舒服至極,儼然沒有止境一樣。在這樣的時空里,也無法判別高山流水,若說是靜止,可是白雲還在不斷的向後跑去;若說是運動,可是生命好像靜止了一樣,不會衰老,不會疲憊……倘使是一個夢,讓人再也不願蘇醒。
文星雨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進入了這樣一種冥神的狀態,現實世界的他,院子里,異象更甚。
本來平靜的小院,猝然風起,雖然不甚劇烈,但是卻綿延堅韌。風動悠游,以致隔壁剛要修行的性冶忍不住打個激靈。
「果真是快要入秋了,過幾天把冬衣拿出來曬曬,快要派上用場了。」自言自語說完這句話,性冶也開始了修行。
南武廣場,數年不變的清掃落葉的身影,也在此刻停了下來,朝著弟子住宅區,頷首微笑。
夕陽西下,性冶停止了修煉,來到心雨門口,叩門喚文星雨去吃晚飯,可是久叩也不見回應,只好一個人悻悻然地解決。而此時的文星雨,依然沉浸在那種美妙的享受當中。
轉眼間夜幕降臨,又是皓月當空,心雨院內躁動的氣流終于漸漸安靜下來,閉目良久的文星雨也終于睜開了眼楮。
睜開眼的那一刻,宛若寶劍出鞘,流星破空,一股沛然之力,橫貫而出,十六年來,文星雨的雙眼從來沒有這麼凌厲過。
「呼」真是奇妙啊!文星雨心中暗自贊嘆。
此時的文星雨,感受到渾身充滿了力量,若是控制不住,就要噴薄而出,血管里流動的,不再僅僅是血液,更多了一種彰顯實力的分子。
正在這時,變得更加敏銳的感知給文星雨傳達出一種危險的信號,文星雨幾乎下意識的向前滾去,與此同時,一道黑影緊接而至,穩穩地落在文星雨打坐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