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辰錄 第五章 惆悵舊事堪誰說,神傷淚水恣意流 中

作者 ︰ 文刀小五

魔姬終于願意開口,去揭開那段塵封已久的歷史,早已泛黃的章節。

「那時,我還如你這般年紀,天資也算不凡,加上皇室背景,便進了央閣,精學琴藝。每個人都有年少的時候,張狂,任性,沖動,時逢紀國十皇子也在央閣,見色起異,想要凌辱于我。可是那十皇子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反遭我誅。紀國乃當世第一強國,兵強馬壯,虎視眈眈,皇子被殺的消息傳出後,皇室雷霆大怒,就要揮兵東進。遠國怕遭亡國之災,連忙昭告天下,將我逐出族譜,並且上貢無數金銀,才算阻止了這場國禍。央閣不管世俗是非,我逃出了央閣,卻孤身一人身陷紀國險境,紀國無數人追殺我,我幾乎走投無路。

這時,不知道該不該慶幸,百花教天花婆婆救了我,並收我做了弟子,紀國強盛,可當時邪教也如日中天,紀國無奈,只好放棄追殺。從此,天下便沒有了蕭姬,只有魔姬。」

听著魔姬的訴說,曉示也是手心出透了汗水,背後一陣涼氣,眼前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不平凡的經歷。這段歷史,恐怕連楚垚都不知。

故事繼續著,「我自幼練琴,本命物亦是琴,憑借著魔音功,替百花教抵御數次強敵進攻,讓百花教在邪教中的地位穩固了很多。直到不久之後愷氏先主的出現。

先主一人一劍,竟是連破邪道五門,天花婆婆也難逃一死。白馬堡以迅雷之勢席卷了邪教,五錦使也同樣是銳不可當,我也是在那時遇見了楚垚。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對他一見傾心,白衣勝雪,倜儻風流,臉上時常掛著溫煦的笑容,唇下一曲笛鳴更是猶如天籟,讓我心陷其中,無法自拔。」

魔姬說到楚垚,冷漠的臉龐出現一抹神采,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痴情的一笑。

一笑傾城。

「他倒也懂得憐香惜玉,見我撫琴甚好,就饒我一命。邪教大敗,落荒而逃,愷少也是受了不輕的內傷,白馬堡沒有全力追擊,所以才有了邪教余孽。之後,邪教殘余與白馬堡又互相剿殺數次,我和楚垚又接觸了數次,我才知道,原來他也鐘情于我。听到他親口和我說喜歡我,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可終歸是道不同,天花婆婆對我有恩,我不能放手百花教不管。那時先主的雁湖一役隕落,白馬堡正是多事之秋,他同樣也不能背信棄義,或許是天命弄人,最後,我們還是陌路人。」

看著魔姬又逐漸黯然的眼神,曉示不禁心頭一痛,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卻無法走到一起,難道真是天意嗎?

「姐姐糊涂,如今邪教亡了,是大勢所趨,縱然是誰也無力回天,你維持百花教近二十年,早已並不虧欠天花婆婆什麼,難道姐姐是墨守成規的世俗女子,竟連這一點也看不透嗎?」

曉示心疼魔姬,更是心下焦急,兩人十幾年都等過來了,如今卻因這一點而不能相守,豈不是要抱憾而終,真是遺恨蒼生啊!

听著曉示的質問,魔姬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突然問道,「你有意中人嗎?」

曉示一愣,被問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魔姬突然如此發問,心中想到居廳中的冷漠少年,螓首輕點。

「那如果你不能把你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你心愛的男子,你覺得你還配得上他嗎?」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擊打在曉示的腦際。曉示頓時面容僵持,驚詫的無法言語。

看到曉示的表情,魔姬又是自嘲的一笑,「邪教落敗以後,龜縮到大陸各地,人心不古,我教的一個長老給我的飯菜中做了手腳,然後…然後奪了我的貞*,最後服毒自殺。我已是一個殘花敗柳,又有什麼資格陪在楚垚的身邊。」

眼淚如珍珠一般,滑過魔姬精美的容顏,敲打出斷腸的哀歌……

曉示想說什麼,如今卻什麼都說不出口,貝齒咬住殷紅的唇。再華美的辭藻也不過是泡沫,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一觸即破。

「你應該知道,楚垚大哥是不會介意的,如果得不到你,他會更加痛苦。」

曉示不肯放棄,她還做著最後的嘗試,哪怕僅有一點希望,她都希望讓兩者能走到一起。

魔姬用柔荑輕拭眼角的淚水,努力平復了心情,卻掩飾不了那無盡的悲傷。

「我無法自欺。時間會抹平一切的,我從此消失,他就會慢慢忘了我。芸芸眾生,那麼多絕世女子,他還會找到另一個人代替我的。」

……

冬天的腳步臨近,秋風愈加顯得瘋狂,老秋不甘心被冬姑娘驅逐,釋放著最後的能量。

秋風怒號,山巒瑟瑟。

一個修長又落寞的的身影,靜靜地懸浮在小閣門外。

楚垚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和魔姬的結局,卻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魔姬竟然會果斷拒絕他。自己苦苦等候了十幾年的結果,就是那一句「謝謝你的好意嗎」?

那一刻,心真的好疼,自己戎馬倥傯二十載,多次命懸一線,可從沒有這樣疼過。這種痛是接受不了的痛,無論如何咬緊牙關,都擺月兌不了那種鑽心刻骨的感覺。

那是一把利刃,慢慢地割開血肉,不見一滴鮮血,卻持續地進行。

一刀,兩刀,永無止境……

楚垚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曾經痴愛的女人,如今依舊痴愛的女人,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斬斷了情絲。他相信曾經的真愛,這十多年一定發生了變故,魔姬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不然,她絕不會如此狠心,如此絕情。今天,剛剛有了一點起色的楚垚,就是要來問清楚,到底是什麼,冥冥中阻隔了他的愛情。

就算上天入地,他也要挽留這一份情。

「楚垚大哥,閣內請」

愷若然感受到了門外人的落寞、蕭索,想到他曾經仗劍縱橫,快意人生的逍遙,心中亦不免傷感。只是這感情之事,終究是兩人的事情,旁觀者再清,也無濟于事。

再想想自己的感情,又好到了哪里,至少垚姬二人深愛過,可是自己連敢愛的勇氣都沒有。

搖首而嘆,愷若然不敢再繼續思考下去。楚垚業已開門而入。

愷若然本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站起身,愷若然走到楚垚身邊,抬起手,拍了拍後者的肩膀,移步就向閣外走去,可是未等出門,內室傳出一個聲音,聲音中略顯疲憊,阻止了愷若然繼續前進的腳步。

「少主不必回避,小女子與楚垚之事兩三語之間即可,還請少主在此為我做個見證。」

隨著聲音出來的還有魔姬和曉示二人,愷若然看向後者,曉示眼神復雜,流露著不忍和悲傷,讓愷若然內心一顫。

魔姬沖著愷若然微微施禮,繼而走到楚垚面前,抬頭凝視著後者英俊的面龐,繼而她動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滿足又淒美的笑容。

楚垚也望著後者,仍然寫滿憔悴的俏臉上那仿佛能融化冰川的笑容,雙眼還有些微紅,看得出是剛剛哭過的痕跡,精致的容顏像雨後的丁香,依稀可聞那馥郁的芬芳。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魔姬有些遲滯地抬起手,青蔥玉指輕撫楚垚依舊蒼白的臉龐,聲音里透著無盡的柔情。

楚垚也抬起手,寬大厚重的手掌,握住魔姬冰涼的玉指,狹長的雙目充滿了溫情,「當然記得。那時你雙手律動彈出優美的琴音,卻沒想到我對魔音功有著天生的免疫,反被我一曲笛奏擄獲了芳心。我記得你之後和我說,小的時候曾經暗自許誓,倘使此生能相逢音樂造詣比你高的人就托付終生。」

「可是為什麼,我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記得當時的誓言了呢?」

楚垚握住魔姬玉指的手掌不自主的攥緊,內心難以平靜,仿佛如果放松一點,那溫柔的感覺就要跑掉,再也抓不回來了。

魔姬聞言,雙眼頓時迷上一層水霧,剛剛樹立起來的堅決的決心不禁微微動搖。可是就算把薄唇咬出一片蒼白,也不肯讓眼淚掉落。

不,我不能心軟,我已經配不上你了,楚垚,放手吧,這樣對你我來說都是一種解月兌。

「我曾經深愛著你,愛的刻骨銘心,我知道,你也一樣。」魔姬嘴唇蠕動,倔強的對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如痴如醉的男人,心中一狠,毫不猶豫地抽出玉指。

「 」,薄唇終于不堪貝齒的蹂躪,一抹猩紅,躍然唇上。

「可是現在,我變了,我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童真的撫琴少女了。如果你強留我在你的身邊,我會不開心,會難過,會再也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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