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煙雨夢 第二十六章

作者 ︰ 朗月星白

于此,那一日,銘嬸給越晨光講了許多有關寧朝的事。

寧朝還在世的時候,喜歡種花,還喜歡養些奇奇怪怪的小動物。蜥蜴,食人魚,還有別人見了也會覺得毛骨聳然的蜘蛛,她都養著。她生性俏皮,喜歡捉弄人,小時候總是帶著她的小寵物在當時還是寧家的葉城莊園里四處逛來逛去地散步,嚇得那些佣人慌亂地尖叫,或者四處逃躥。

可是,她卻捉弄了不了寧唯。寧唯有潔癖,尤其討厭不明不白的東西靠近自己。所以他總是對寧朝養的那些蜥蜴,蜘蛛,小倉鼠敬而遠之。

有一天,寧朝又想要著捉弄他一番。于是就把自己訓練已久,訓練得最得意的小倉鼠藏在寧家大宅庭院的杏樹上,等著放學後回到家的寧唯經過,小倉鼠就直接往寧唯臉上撲。結果,看到「吱吱「尖叫的倉鼠飛速往自己臉上飛來的寧唯下意識地抬起腿,一個回旋踢直接把小倉鼠甩回杏樹,毫無憐香惜玉之感。哦!應該是毫無憐惜動物之感。被踢的倉鼠就這麼一命嗚呼地掛在濃濃叢叢的枝椏上,尸體在太陽照耀下晃來晃去,好不可憐。寧朝躲在杏樹背後,當場一愣,緊接著就哭了起來,哭聲驚天動地。一半是因為自己心愛寵物的光榮犧牲,一半是因為自己又一次捉弄失敗。

寧朝蹲下哭鬧不止。寧唯不懂安慰人,只是皺皺眉跟她說︰「它死了,你再哭它也不會活。」

「嗚……是你踢死了它。」

「……」

「寧唯,你這個月已經踢死了我兩只倉鼠,用徽墨砸死了我一只蜘蛛還有一條蜥蜴!嗚嗚……」

由此可見,對于自己捉弄不了寧唯的這一事實,寧朝有多不甘心,多不情願。

「那你說怎麼辦?」

「嗚……嗚……它們都是被你踢死的。」所以你就被我捉弄一次來告慰它們的在天之靈。

「那改天我買些倉鼠回來養著讓你再踢回去?」

「嗚……嗚……」

聞言,寧朝哭得更大聲。

而寧唯看著寧朝的哭樣兒卻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後來,為了哄回生氣的寧朝,寧唯特地為她買回了很多稀有的花卉品種。

銘嬸說,相對于寧唯的姐姐,寧朝更像被人捧在手上小心翼翼護著的妹妹。銘嬸也說過,寧朝也是個善良的小姑娘,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腮間兩個淺淺的梨窩,若寧朝笑起來,說不出的明媚動人。

上學的時候遇到路上被人遺棄的流浪小貓小狗,寧朝也總會把它們抱回來。

有一次,她想要救一只被人燒了毛,遍體鱗傷的小貓,把它帶回家來,卻不料那只貓掙扎,就這麼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即使這樣,好了,也依然如故地救些貓貓狗狗回來。

那時,寧夫人嗔怪,道︰「自己都被抓傷了,也不知道汲取教訓,總是把這些貓貓狗狗帶回來,世界上那麼多流浪貓,流浪狗。你總不能把他們往家里塞。」

而寧朝也只是笑得燦爛,跑過去抱著寧夫人的頸脖,聲音若糯餈般柔軟︰「不會啊!看到哪個塞哪個。宅子庭院那麼大,多找些貓貓狗狗回來,陪著阿唯還有媽媽。」

你看,那麼好的一個女孩,仿佛聚集了世間的活力與光明。後來,寧朝漸漸長大,剛過十七歲生日,便與寧唯一起前往了美國紐約求學。自此,兩姐弟于國外互相照顧,相互依靠。然而,卻在寧朝二十歲回國的那一年在葉城莊園死去。到了這里,越晨光大抵也就明白為什麼寧家要搬遷。

backsachs也算得上是在世界聞名的私人銀行之一。說是私人銀行,實際意義上卻是隸屬英國皇室的。在君主立憲制統治下的英國,女皇或是皇室貴族皆是權力的象征。雖說是空權的權,但不可置否,他們具備著凝聚民心的作用。話說沒啥實權可言的貴族們的生活也實在是艱難。人家好歹是個貴族,你總不能讓人家為了生活拼死拼活,為了生計拋頭露面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沒象征性了,太對不起他們在國民心目中的神聖光輝形象了。而backsachs便是為這群皇室貴族而產生的。說白了就是為了賺到錢讓這幫貴族混口飯吃,養活他們。其是由伯爵sachs創立,目的性強,針對性強,創始人領導有方,再加上經過幾年歲月的淘洗,backsachs倒發展得有聲有色,逐漸享譽國內外。

而寧家擁有英國皇室5%的軍火交易權,也自然是與英國皇室有所接觸,其中涉及到的便是這幫貴族私下于寧氏的借債問題。而這個借債問題是從寧唯的爺爺的爺爺的那一代就已經開始了的,而這項債務就這麼積累著就這麼來到了寧唯這一代已經是比較龐大的數目。

這一時半會兒又還不了吧,這種認知讓他們可急得不知所措啊!後來吧,提出以backsachs為條件,以股份買賣的形式讓寧氏參股,以此來償還債務。

既然都如此了,于是寧氏也放話了,讓寧氏參股,那麼之前的債務一筆勾銷,並且注資購入backsach的股份,寧氏在其中佔的股份為全部的45%,使寧氏成為其銀行的掌權人。當然,寧氏也承諾,往後兩方之間的借貸問題可以繼續,還會降低個中利息,而對方在backsachs中佔的分紅比例居大。換言之就是,backsachs照舊是為你們這幫貴族賺錢,以前的債務不用你們還,而且以後向寧氏借錢的利息也會下降,但是backsachs要由寧氏來決策其運作。眾貴族們一听,想著本來這銀行對外也不是打著皇室的名義,就換個管理人兒于他們而言沒有半點的損失,何況分紅照舊,自然是點頭贊同的。而于寧氏而言,也是想借著backsachs這個容器,把地下交易賺的錢洗白了再撈上來,重投于寧氏產業之中,順道開拓之下海外市場。如此膽大做法,無論怎麼看都是寧氏吃虧滴,引得寧氏中一大片保守派的人物不贊同。而寧唯態度強硬,不管也不顧。由此可知,大抵寧老爺子是覺得寧唯的這種處理方式太過了,才與寧唯發生爭執。

一場會議于是就這麼討論來討論去,也沒個說法。而秦家與寧家存在生意上的利益往來。由于種種原因,雙方皆在雙方產業中參有股份。因此,如今算是大半個秦家當家人的秦家太子爺也自然出席其中。想著,笑話,要讓你寧家跟英國皇室那邊搞好了關系,順道開拓了那邊的海外市場,讓你一權獨大,這要置秦家于何地啊!于是在會議上也就鐵板釘釘的三個字兒,不同意。

現在就是,人家寧當家說,yes,他秦家太子爺就說,no。

兩人皆是目光銳利,姿態華麗。說一不二的做法。倆兒都是不好惹的人物。眾高層心里內牛,那自己是要說yes還是no啊!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寧當家也怒了,一聲令下,加班,會議加時繼續。

此話一出,秦家太子爺挑挑眉,拿起旁邊頂級的骨瓷茶杯抿了一口茶,得,在寧氏你是老大,你加,你加,你加多久我都沒意見。

眾高層::>_

時值黃昏暮色,天邊艷麗的晚霞生生照著朗朗的天空恍若散下了千萬日華星輝。會議縱是加時,依然無果。于是散了。彼時的越晨光正坐在葉城莊園那棵長青樹下搭著個畫架安靜描繪著這落日的景致。大抵偏院距離這里有些距離的緣故,各種名車駛來駛去,也不覺喧囂。

越晨光知道李慕良也來了葉城,是在一個雪下得淋灕盡致的下午,如此肆意而張揚,吹得常青樹唰唰作響,終究缺了羅致的溫柔。但那又如何?終歸對于雪的那份喜愛蓋過了所有不好的韶染,僅僅留下那恬膩到極致的弧度。

如此想來,實在是不應該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僅僅是通過大大的玻璃窗來留住欣賞的這份美麗。

越晨光把外套穿了一件又一件,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被風吹起的女款風衣衣擺一點一點地盡力沾染上從天而落的細雪。手里執緊了傘,緩緩地伸出另一只手滑上傘柄,一遍又一遍,金屬光滑的觸感卻感受不到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這對于患有罕見的金屬過敏癥的越晨光而言,是個不一樣的體驗。就像是,觀賞開得驚艷的罌粟花。害怕顛茄的侵毒卻又受到那種致命的美麗的吸引。踏雪這樣的事,浪漫一點的說法就是釋放情感;說的現實一點的說法就是,好好的,不呆在屋里,非要出來接受風雪的荼毒,就是缺愛。而通常,缺愛的人都欠揍。

但是對于整日無所事事的越晨光來說,滿足了那份情感羅致的細膩,偶爾欠揍又何妨

黃昏時分,沿著一路的細薄白色,越晨光蘊著哈氣,白色的霧氣升起,紅色的雨傘擋住了隱隱約約的頎長身影,朦朧而不真實,恍恍惚惚,好似時光剪輯的流光剪影。

下意識地,越晨光把暴露在雪中的雨傘抬高些。本意是囊括清恬,卻終是淡彎了眉眼。

那抹剪影,漸行漸近,終成她濃黑的眸子中凝聚的焦點。眼前的這個人,他是與自己結婚六年之久的夫。在古代,稱之為夫君。在自己一生韶華之中,既為夫,亦為君。

于此,她終是于唇邊彎起一抹澄淨笑意。

眼前的這個人,黑發落雪,冷淡的面容鐫刻著細致的完美,不像紅塵中釋放的禪意,零零落落,積蓄了蠱惑。

寧唯執了她的手,系頸的針織的淡灰色圍巾,圍巾的一端,它受微風的蠱惑,冷雪受它蠱惑,飄揚處,淡灰色點綴著點點白色。

棕色雪地靴踏過染雪的地面,她想起了高中時期,自己一個人坐在無人的教室做練習時,看到的一篇翻譯古文,其中的一些字句,用來形容此時再恰當不過,如今,機緣巧合,便一字一頓地背了出來︰「薄雪初積,晨光熹微,空明掩映,若青琉璃然,浮光閃彩,晶瑩連娟,撲人衣袂,皆成碧色。」

寧唯不可置否,說道︰「我以為你會更喜歡梵高或者洛夫?」

聞言,越晨光眄起秀眉處積蓄的笑意,一點點,一點點,把安靜敲進骨髓,溫和綻放︰「這話是什麼道理?」

寧唯笑了笑,沒有說話,黑色的修身長風衣在雪白的天地間積蓄著一抹驚艷的墨色,衣擺揚起,生生撕碎了綽約的禪意。把圍巾至線條完好的頸項處解下,一時削薄指節來來回回纏繞,越晨光只覺得自己的頸項慢慢積蓄起溫暖以及殘留的軟軟涼涼的指溫。

黑色的英倫風格銀扣系帶靴子剛有踏碎落雪的起步,卻見眼前的女子用縴薄身體擋在自己前面,修長的頸項圍著自己用心層層疊疊纏繞的淡灰色圍巾,微微仰成一個精致而又細膩至極的弧度。紅得艷麗的傘下,投映在宣落飛揚的雪白之上,是兩抹靠近彼此的剪影。

越晨光撐著傘,踮起腳尖,看著他,眸中不依不饒卻溫和的神色。呼吸相撞的距離。

寧唯看著她,扯開半邊唇角,華彩淡然,語帶慵懶︰「或許你更喜歡格布雷塞拉西,而不是只會執著畫筆畫畫的梵高。」

格布雷塞拉西,有名的長跑飛人,凌厲,宣落,飛揚。

越晨光放下腳尖,忽然笑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更喜歡洛夫。」說完,正欲旋身而去,卻見寧唯已拉過她,猝不及防的姿勢,明艷的雨傘落于一片雪白蒼茫之間,耳邊灌入的是呼呼的雪落聲。

越晨光身子被迫倚在常青樹遒勁的樹干上,濃如蝶翼的睫毛緩緩顫動,卻見寧唯欺身向前。

她笑容委婉。從來沒有這樣一種過渡,把路上同行的兩個人同為撕個粉碎。所謂生命的延續,不過是把命運賜予彼此的抨擊,磨礪,或是束縛,圓潤到一個極限。她不似他,若非淡念成冰便是如火擊潰。她喜歡把燃成燼的灰一點一點積蓄起來,藏于心底,極致了從容。寧唯的世界是能容或是不能容;而她的世界卻是能容我或是不能容我。

寧唯開口︰「眾荷喧囂,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靜,最溫柔的一朵。」

這樣的語氣,帶了細冷的薄雪,卷了涼薄的細風,半分雅致,半分冷譎。

越晨光低笑,隱約著有些沉綿綿的嗓音,聲音輕到宛若呢喃︰「那是洛夫說的。」

寧唯靠近,鼻尖與鼻尖相觸,唇邊氤出淡淡笑意︰「記得這麼真切?果然是喜歡洛夫多一些。」

溫柔積蓄,一點一點,越晨光全數平靜笑納。與欺身而來的人唇齒糾纏。于此,細碎長發撩過細尖明膩的下巴,襯著如玉膚質,發香生艷。越晨光曲著指尖,細細地攥緊前人腰處墨色布質,感覺溫涼的唇掃過白皙的頸,光影馥嬈,細撩人心。

至此,飛落的雪點點打在靜躺于地的艷烈如火的傘身上,緩緩被風吹得滑落,恍若命運細琢過的劇本,流暢輾轉,妖嬈怒放,激烈極致,火熱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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