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煙雨夢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朗月星白

恍然間,寧唯放了環在她腰身的手,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回身而望無意的闖入者。越晨光微微喘氣,站直身子,透過寧唯的脊肩,驀然見得遠處隔著雪簾的隱隱約約的兩抹剪影。隱約著蹤跡的回憶,一點點叢生。過去的不真實對于今日的解月兌或是一種鋪陳于細水長流的雋永之中。

很多年前的漠然而漫不經心的頎長身影,今日一一隨著命運的齒輪緩緩攀爬而出。

那時她也是如這般的情景,倚在教學區的櫻花樹下,看著微風卷過櫻花的生艷緋紅,直直地以不可阻擋之勢映在她濃黑的瞳仁之中。那時的越晨光被鄺梓霖逼得慌不擇路,渾渾噩噩,十指指尖緊緊扣著樹皮,力度之大直逼得十指發疼。掌心不自覺地沁出了汗,低藹著容顏,宛若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接受質問。

「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不是麼?牽手,kiss,甚至于□□不也是理所當然?可是你呢?你又明不明白女朋友是要做些什麼的?」

那時的鄺梓霖大抵也被越晨光恍若用冰雪隔出的凌冷給逼瘋了。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想要親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卻因女朋友反應過大而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尤其是當著自己朋友的面。

那時的越晨光曲起指尖,想要抓住他的衣角,想要解釋,卻因為嘴拙,一句話也說不出。

但見鄺梓霖眉間堆積著不可饒恕的怒意,臉頰上發紅處恍若在嘲笑著他的無能。他用力地抓著越晨光的手臂,咬牙說道︰「這次你最好不要躲!不然,我真的會以為像那些人說的那樣,覺得你是個同性戀!」

聞言,越晨光睜大眼楮看著他,眉目間恍若受傷的黯然稍縱即逝。而後,就這麼看著鄺梓霖把自己逼在櫻花樹的樹干處,動彈不得,任由他恣意啟唇撕咬。睜著黑黑的眸子,倒映著眼前這個像個困獸般的男人。一時間,一種恐懼而又絕望的真實感蜂擁而出,直直逼得自己無路可退卻又要強裝出溫和的一面。強壓住要反抗的戰栗,扣著樹干的指尖,整潔圓潤的指甲一一折斷,直至被樹干的突兀面磨出血色,卻得不到解月兌。

一時,鄺梓霖松開了她,擦了擦唇角不屬于自己的鮮紅,看著眼前這個唇瓣已破,一向蒼白的唇色被涌出的鮮血染得好似嗜血後的妖的女子,大大的眼楮漂亮而空洞,宛若一個木偶般微斜著腦袋看著自己。彎彎的眉目間釋放的是死寂的恬淡。

鄺梓霖冷笑︰「這樣也能沒有反應!原來真是個同性戀,難怪平時一副愛理不理的怪樣兒。真是見鬼了,才攤上你這麼個怪物!」說完,不帶一絲猶豫,轉身而去,衣香冷漠。

而越晨光徑自倚在櫻花樹下,良久,看著灼灼其華,漫天緋緋,終于像失去了重心一般,滑落在地,折了指甲的雙手垂在衣角一撇。幽幽的眸子看不到路人投來的目光中有對她這般狼狽模樣的驚訝與好奇。隱忍的眼楮沒有淌出半滴眼淚,卻生生地把眼眶逼得通紅。而那時,視線的遠方便是恍若如多年後的今日般,延續至那個靜立的,漠然的,漫不經心的頎長身影。

那年,那時,那抹身影,隱隱約約被立在漫天的紛飛艷紅之中,蒼茫了他的神色,鋪陳了寒雪冬雨的細冷。

那年,那時,那抹身影,正是往後一步一步把自己引向正途的李慕良。

而,今年,今時,李慕良依舊站在雪落的另一端。而一旁的連風撐著傘為他擋去風雪。這樣長身玉立的身影,融入白色之中,淡漠得徹骨。

寧唯拉著她的手,暖色了掌心的溫度,一步一步走過去,黑色的修身風衣,黑色的銀扣系帶靴,皆是休閑之色。走到李慕良跟前,兩步之遙,伸出漂亮修長的手,眉峰間積蓄著端雅︰「歡迎你的到來。」

無不端持,無不從容,流澤無暇。和藹而清淡。李慕良薄唇微抿,目光驚艷了笑意,他伸出手。

「謝謝。」

這是一副什麼情況?

越晨光有些愣了愣。高貴的檀色方形長桌。正對面坐著莫靳博,斜左面坐著李慕良,莫靳博的右邊坐著涂錦。而自己左邊坐著寧唯,寧唯的左邊坐著據說名為寧禹的人。

一時間,命運所安排的鬧劇。無所適從,被迫適從。

越晨光斂著眉眼,手中執著的筷子,掌心微微沁出汗意。真不知道自己是在莫名其妙心慌個哪樣兒。只是,只是…….面前的這兩個人,一左一右,一男一女,曾經在攜手把自己拉回正途的路程中,在各自的生命中春暖生香。那時,那時的自己,那時的越晨光說︰「涂錦姐,我想,就算有一天,我和鄺梓霖分手了,你和慕良也會好好的吧!」,而涂錦亦是笑開︰「這怎麼能一樣?或許有一天,我跟他分了,你跟鄺梓霖還好好的。」這怎麼能一樣呢?在你們那段感情之中,你是被動;在我的這段感情之中,我是主動。通常,在一段感情之中,被動的那個享有能動性;而主動的那個只能掌握被動性。然而,有一天,被動的那個被曾經主動的那個拋棄;而另一段的感情之中,主動的那個被一直被動的那個遺落。你說,怎麼能一樣呢?

流光轉過,今時今日,主動與被動;被動性與能動性,均是低藹著容顏,彼此衣香冷漠。到了這樣的地步,充滿戲劇性的劇本,那麼我們是否應該給命運樹一塊豐碑呢?

一頓飯實在是吃得越晨光很有心理障礙。晚餐過後,便迫不及待出來透透氣。

隨行而來的陳列此時只身倚在門外常青樹的陰影下,點了一支煙,放在口中,姿勢熟稔。剛毅的側臉,削薄的短發無一不透露出其經世事歷練後的凌厲。而或明或滅的煙頭,淡淡而起的煙宛如輕紗為其籠上不可捉模之感,讓人辯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門外的風打在臉上,像鋒利的刀子,打在臉上生生的疼。越晨光抓緊衣袖,在莊園轉了幾圈,畢竟不是在寧家,不如在寧家熟悉。不想走了,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不停地搓著手,呼著熱氣。偶爾間抬首,窺得不遠處,常青樹下,那一抹一直藏起來的拉長的身影,暗夜之中宛若孤獨而致命的夜魅。

「陳,列。」越晨光揚起頭。嗓音溫軟如春月盛開的芙桑花。也許是因為阿秀的原因,對于陳列,越晨光總覺得他會像一個大哥哥。就像,慕良一樣。

陳列來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這麼個大冷天,冷不冷?」

「你真像我哥哥。」聞言,越晨光笑開。

陳列說︰「你倒不像我妹妹。我妹妹可漂亮了,笑起來,山水明淨。」

越晨光︰「我哥哥也很帥啊!」

陳列︰「謝謝。」

越晨光︰「……」半晌才悠悠開口︰「阿秀說你愛美,原來還臭美。」

陳列︰「謝謝。」

越晨光︰「……」

陳列︰「……」

越晨光︰「……」

陳列︰「你怎麼不說話了。」

越晨光︰「我在想我現在要說什麼。」

陳列︰「……」

「難怪她們都說你的性格嚴肅認真又無趣。不好說話。」

越晨光︰「謝謝。」

陳列︰「……」

越晨光︰「誰說的?」

陳列︰「你的大學同學。」

越晨光︰「……」

陳列︰「別誤會,在我查秦家的太子爺的時候,順帶查了你一下。」

越晨光︰「順帶?!」

陳列點頭。

越晨光︰「你真客氣。」

陳列︰「謝謝。」

越晨光︰「……」繼而她忍不住問出口︰「阿唯叫你查的?」

陳列︰「一半一半,本是查李慕良,卻不知原來把你也牽涉進去。還有…….你的前度男友。」

越晨光沉默,又問出口︰「這麼說,他都知道了?」

點頭。

越晨光︰「包括大學里曾經瘋傳我是同性戀的事?」

再點頭。

越晨光︰「…….」

陳列︰「你感覺還好吧?」

越晨光︰「…….」感覺?感覺你就是缺愛,欠揍。

無聲。

良久,陳列又說︰「你想哭也沒關系。」

越晨光︰「……」

總的來說,幾刻鐘之前,越晨光想哭;幾刻鐘之後,越晨光想笑。所以如今她的心情就一句話概括,那就是哭笑不得。

越晨光︰「其實我也不那麼想哭。」

陳列︰「哦!」

陳列︰「要吸煙麼?」

越晨光︰「……」

「你說話跳躍性都這麼大的麼?」

陳列︰「老板思維跳躍性大導致我語言跳躍性大。」

越晨光︰「……」

陳列點燃香煙,煙圈暈開淡于夜色沉沉,獨守姿勢艷麗勾人。

越晨光︰「你知道吸煙有害健康麼?」

陳列︰「寧少知道吸煙有害健康麼?」

越晨光︰「……」貌似某人生日時,自己是送了一個打火機!?越晨光自我檢討︰「其實是我不大意識到吸煙有害健康。」

陳列︰「勇于承認錯誤,是好孩子。」

越晨光︰「謝謝。」說完再補充一句︰「上次你在寧家毀了我的毛衣,然後罰你織的毛衣還沒織完吧!回到寧家後繼續織吧。勇于承擔責任,是好孩子。」

陳列「……」

「你說話的跳躍性都這麼大的麼?」

越晨光︰「老公思維跳躍性大導致我語言跳躍性大。」

陳列︰「……」

(ps——寧唯︰……)

陳列︰「你要走了麼?」

越晨光︰「我要睡覺了,你睡麼?」

陳列︰「……」

「不用了,謝謝。」

越晨光︰「不用客氣。」

陳列︰「……」

「祝你睡覺愉快!」

越晨光︰「謝謝!」

陳列︰「……」

越晨光走後,陳列把燃了半截的香煙捻滅。神色淡漠,叫人看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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