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至少沒有下雪了。越晨光沒搞懂他把一大群人聚在葉城莊園的含義。好吧,可能真的是因為商談業務。不過,莫靳博把涂錦也帶來了又是為哪般?某個意義上,越晨光是很想和涂錦還有慕良都見上一面,可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啊。
葉城莊園隱于w氏郊外的某一石清水秀的環形湖邊。葉城莊園的副院有一條自山上引下來的河流,蜿蜒曲至,連于四處突兀嶙嶙峋峋礁石的湖中。
那一日,越晨光陪著銘嬸料理完溫室中的花卉後,銘嬸收拾工具。越晨光站在一旁,思緒中卻想到了還在午睡的小曦,于是生性恬淡中生出了幾分急躁,想回去看看自己臥室中還是熟睡的稚兒。
告訴了銘嬸一聲便出了花室。一路上走在石子小路之間,兩旁樹木平整筆直,翠綠濃淡交映得宜。沿著石子路走了半晌,恍惚間卻發現和來時兩路的風景大不相同,她停住腳步,僵在原地,看著前方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分岔路,真是渾渾噩噩不知左右。
以前還是大學的時候,莊囹曾經笑話她是個路痴,連學校這般設計簡單的路形也能困在其中,不知出處。沒想到時隔多年…….她還是個路痴。
一時微風鼓動,發絲揚亂,越晨光一點一點把自己的發藏在圍巾之下。淺灰色的圍巾。
倏忽,卻听得石子路分岔蜿蜒處傳來平穩的腳步聲。一時,那人的身姿自兀出的翠濃樹枝處現出,背對光線,于寬闊整潔的石子路面投下頎長的身影,冷漠衣香。
「你好。寧少夫人。」
寧禹唇邊扯出一方淺笑,語氣溫然。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眸色恬淡,容顏溫馥,真正的家中碧玉。
「你好。寧…….禹先生。」越晨光端著一如往常的溫軟嗓音,一如往常的……恰到好處的疏離。
寧禹一如既往的溫雅微笑,說道︰「這里是通向副院的路,寧少夫人是要去找寧少?」
「啊……不是…….」越晨光輕聲回答。
「哦?那就是……迷了路?」面前之人,漸漸暈開眉目,唇色魅然。
「大抵…….是的。」她坦誠。
「這里的路,我雖不熟幾分,但應該還是能走出去。寧少夫人,我帶著你出去?」禮貌中些許試探的語氣。
越晨光想了想,終于回答說︰「好的。謝謝你!」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這小徑是個盡頭。越晨光心存疑問,卻也不好意思問些什麼,于是也就安靜地跟著眼前的男人走。
又過了一會兒,
寧禹邊走邊說︰「真是對不起,大抵是太久沒來這里,迷路了。」
「……」
自己是一個路痴,在路上迷了路。很是倒霉。
路痴在路上迷了路,還被另一個路痴以引路為由又迷了一次路。到此,已經無所謂的霉上加霉了…….
寧禹看著越晨光若有所思,于是開口問︰「怎麼?」
越晨光淡彎著眉目說道︰「其實,反正一次迷路,兩次迷路,也就無所謂的迷路不迷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走走或許就能出去了。」
寧禹輕勾唇角︰「我沒在意。」
「…….」
好吧,是她在意了。
然後…….然後的結果就是兩人一起迷路了。
兜兜轉轉,一路走到河堤。真是…….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越晨光生性喜靜,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于是也就不想特地去找話題,低著頭一路走。兩人于是一前一後地走著。忽然……寧禹腳步似乎急促了些,不動聲色地拉過她的手,快步沿著河堤走去,然後在前方拐彎處走進另一條小徑。
越晨光不明所以,這時,寧禹拉著她的手邊走邊俯首在她耳邊說道︰「有人在跟著我們。」
越晨光下意識地想回頭看,卻被寧禹無聲制止。隨著寧禹牽著她越走越快,越晨光也似乎听到後面急促的腳步聲。心下慌然,卻天生性格內斂,讓她不敢表露出來。
葉城莊園的地形構造實在是復雜,兜兜轉轉,越晨光分不清原處和去路。只覺得,跟在寧禹身邊爭分奪秒地左轉右轉,被握著的手,掌心緩緩被沁出濕汗,只是指尖依舊冰冷。
石徑幽處,越晨光腳步過于急速,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寧禹一時手快,雙手環在她的腰間,一緊,順著腳步把她帶進旁邊突兀的假山背後。
越晨光郝然卻不敢掙扎,雙手抓緊寧禹的手腕,緊著呼吸。于此,急促的腳步聲停頓,半晌,終于消失。兩人皆是松了口氣。她不動聲色地離寧禹遠些,總歸,與陌生人距離太近不是她所習慣的。寧禹也不多做糾纏,就此松手。而後,越晨光又心生疑惑,這人,到底是跟蹤自己的還是跟蹤眼前的這位寧禹先生的?
寧禹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淡笑道︰「最近寧氏不大太平,你知道的,因為資產重組方案的事。秦氏參股寧氏,而秦氏的當家並不大贊成這一舉措。于此,董事會的人分成兩派,如今,除了我,就是寧氏的家臣,以尹洛為代表的尹氏還沒有表態。」
越晨光在一旁听得沒有絲毫反應,良久,問道︰「你給我說這個干什麼?」
寧禹淡笑,說道︰「沒什麼,就是叫你別擔心。我是中立者,這樣的人最容易做牆頭草,隨時可能擺向另一方。所以不管是寧氏或是秦氏,派人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並沒有什麼不妥。」
越晨光認真想了一下,說道︰「我沒有擔心啊!」
「…….」
又過了會兒,兩人走出了小徑,看見前方的白色的小洋樓,越晨光心中只覺一片舒然,果然,迷路到了盡頭就是找到路。
臨分別了,只見寧禹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沒什麼擔心的。就是想表達如果剛才那些人是寧氏的人,如果寧少知道了你跟我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擔心。」
「…….」
由此,越晨光對于寧禹的印象由無感變成了抵觸感。當然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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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晨光從來不認為自己具有畫畫的天分,想當初,自己會選擇這門藝術陪伴自己的大學生活不過是因為機緣巧合。而在她看來,真正的畫畫天才,此人所作出的畫,必定是宣落極致,熱烈極致。即使是描摹極為暗淡的色彩也能從中刻畫出極端。而能如此出彩的大概是涂錦無疑。
那天,涂錦以一白玉簪子挽發,走出庭院時,恰巧晨光日暖。白雪早已消融得不留一點痕跡。她看到坐在樹下認真看書的越晨光,她走過去,笑著說︰「阿晨,你坐好。我給你素描。」
那時,恰巧,指尖劃過一頁書,越晨光听不大清楚,微微抬起頭,露出疑惑目光︰「嗯?」
涂錦笑,她說︰「你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別動,等我去拿畫紙。」
然後,笑意冉冉,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孩。
于此,越晨光縱然是頭斜得發麻累極,也不敢動的。就這麼靜靜地抬起頭,感受著指尖微涼,半分動彈不得,像一個木偶,就這麼坐在那里,任憑微風掃過揚起長發。只因為,這樣能讓曾經陪伴自己走過艱難歲月的人笑,所以覺得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