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一個人同時被定義為偏執和熱情,那麼大家會怎麼看待她?
這個問題在鐘清河心底縈繞半晌,最後得出了一個肯定的結論——
這個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齊卿是個好孩子,可是她的偏執會毀了她。
「你相信齊卿是凶手嗎?」鐘清河忽然問道。
這問題讓顧梓城怔了怔,然後默然笑出聲來︰「沒有相不相信這一回事,她願意將自己送進去,就說明至少她和這個案子還是有關聯。」
至于關聯到什麼程度,這個問題就簡單多了。
「我知道如何讓她見我們了。」顧梓城輕描淡寫。
鐘清河在外面等著,不多時就見顧梓城出來招了招手︰「她願意請我們做她的辯護律師。」
他的笑意微微,沒來由地讓鐘清河覺得安心起來。
「怎麼回事?」鐘清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齊卿咬牙切齒︰「顧梓城,我沒有想過你是這麼卑鄙的人。」
顧梓城老神在在地坐了下來,微微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案子了。」
「齊小姐,」鐘清河將一份委托書遞過去,顯然是準備已久︰「如果沒有異議,請您先將這一份委托書簽署上您的名字。」
「不愧是一家的,一丘之貉。」齊卿垂下眼去唰唰地簽好,又將委托書丟回來,眼楮有點紅︰「這件事,不許和我父親說。」
鐘清河沒動聲色,倒是顧梓城因著那句「一家的」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雙手自如地交叉在前面,面上微微含笑道︰「我非常認同您的說法齊小姐,可是眼下我是你的辯護律師,很顯然我們需要一個新的策略。」
「沒記錯的話,你們不能同時做我和于茲的辯護律師,」齊卿抬起頭來︰「這又是什麼把戲?」
「沒錯,」鐘清河微微笑了笑,指著委托書給齊卿看︰「你的辯護律師是我,于茲的是顧梓城,沒有沖突。」
稍稍頓了頓,顧梓城看向面前的齊卿︰「更何況,我認為你根本沒有待在這里的理由。」
「你們發現了什麼?」齊卿抬起頭來,眼楮有點紅。
她這副模樣倒是讓鐘清河有些不忍了,說到底這不過也是個孩子。
一個人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最沒有自控力,三觀尚在最後形成階段,還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而已。
顧梓城卻是沒這麼多念頭,他將資料往台子上一放︰「你在這里待了十天。」
「警方查到了不少資料,然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的所有證據大多為口述。」鐘清河補充。
齊卿低低的笑了,她的笑意中含著些許苦楚︰「那件事說到底還是與我有關。」
「我需要你明白齊卿,」顧梓城正色道︰「真正重要的不是是否與你有關,而是你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法律不是兒戲,」鐘清河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慢慢說了下去︰「監獄里面的日子也和你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如果說加害人不是你,我們需要真實。」
齊卿這回是真真切切抬起了頭,就好像瞬間變了個人一樣,前面那個譏諷的,暴躁的小姑娘一瞬間不見了,她看著面前的顧梓城和鐘清河,然後小聲哭了起來。
她一哭起來,顧梓城就一個頭兩個大,揉了揉太陽穴嘆氣︰「我覺得……這個狀況你比較拿手。」
說完顧梓城就往後退了兩步,徑自貼住了牆壁。
鐘清河沒了奈何,只好伸出手去小心地將人攬了攬,柔聲道︰「別擔心,如果說與你無關的話,很快,不需要太久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齊卿哭夠了方才坐了下來,她看了兩人良久,卻又不無欽羨地說著︰「我也想要找一個很好的男朋友。」
這都扯到哪里去了……顧梓城嘆了口氣︰「齊小姐,當務之急是開庭,我需要你說出所有的一切。」
很快,在齊卿的配合下,顧梓城和鐘清河一起走了出去。
鐘清河蹙起眉心︰「我還是覺得有點詭異。」
「可這是眼下最好的可能了。」顧梓城揚了揚手里的東西,眼底有些疲憊。
「我覺得這個故事有哪里說不通。」鐘清河揉著眉毛,說不出哪里有些違和。
然而當他們坐定在車里時,鐘清河終于反應過來了︰「齊卿在包庇什麼人,她所有的話都透露出了一個緣由,就是包庇。」
「清河,」顧梓城伸手將小女人往懷里拉了拉,在她的額前輕輕一吻︰「你說的沒錯,我們需要找出相應的證據。」
「我記得以前你說過,律師不需要的就是真相。」鐘清河微微笑道。
顧梓城看了鐘清河良久,最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所以你這是在做什麼,證實我說的話是錯誤的?」
鐘清河含笑不語。
半晌,顧梓城方才沒奈何地笑了出來,難得地探出頭去在鐘清河的懷里輕輕蹭了蹭︰「和你在一起學到了好多東西。」
大抵是因為這人平素都是一副精英模樣,穿著打扮也好,生活習慣也罷,無時無刻都是繃著那麼一根弦,也正是因此,當他難得地露出這樣的姿態,鐘清河竟是怔住了,她怔愣半晌方才伸出手在男人的頭發上輕輕踫了踫。
顧梓城的頭發有點翹,像是他的人,不是很油滑,不是很懂得世故。
卻是鐘清河心心念念喜歡的樣子。
「等這個案子結束了,我帶你去海島上玩一陣子如何?」顧梓城閉著眼笑問道。
「好。」鐘清河自然地應了,這才反應過來一件事……明明沒有結婚,怎麼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這麼老夫老妻!
這簡直就是個悲劇。
很顯然,躺在清河懷里的顧梓城只是享受著這難得的舒懷時刻,根本沒有考慮到這個本質性的問題。
然而有些時候,氣氛都是用來破壞的。
比如說顧梓城母親打來的電話——
「梓城,」林筱書那邊的聲音很是愉快︰「你今晚有空嗎?」
「母親,」顧梓城的聲音有點沉︰「我這兩天開庭,家里有什麼事情嗎?」
那邊似乎是有些不愉,停頓片刻方才說了下去︰「雨晴來了,說要來這邊看看,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過來陪一下總沒什麼壞處。」
顧梓城看了一眼旁側的鐘清河,語聲終究稍稍輕松了一點︰「我帶清河過去。」
「梓城!」林筱書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
顧梓城沒有等她說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母親,我打算和清河結婚了,如果不能一起回家的話,那麼今晚我也不回去了,希望你理解。」
氣氛僵持地連掉根針都能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