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中醫的輝煌會在十九世紀末戛然而止。
因為在1840年,英國人用鴉片和堅船利炮打開華夏的國門。
在國門被打開的同時,華夏人的自信心居然也被炮彈打碎了。
就是因為中醫不符合西方人的科學理論,一群傻逼華夏人就開始嚷嚷著廢除中醫。
其實他們不止要廢除中醫,還要廢除漢字、廢除釋道儒、廢除一切的華夏古文明傳承。
好像不把家底打爛,華夏國就進不了現代社會了一樣。
這群人就是典型的,被人打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自己不努力卻去反怪祖先無能的腦殘。
不過萬幸的是,經過艱苦卓絕的戰爭,外國人終究沒能滅亡華夏國,華夏國終于再次站起來了。
此後其他的華夏傳統文化大多平反了,只有中醫卻一直沒有被平反。
再然後就是在一段貧窮的年代里,懷著自卑的心理,強迫中醫走上了所謂「中西醫結合」的現代化之路。
所謂中西醫結合嘛,就是一個有絕頂技能的窮小子和一個技術很不怎麼樣卻口袋里懷揣大把鈔票的富豪進行合作。
其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中醫學子上學的課本居然發展成西醫學四成,英文兩成,中醫學四成。
這樣的教育模式下,再天才的人都不可能被培養成優秀的中醫,而只能是不倫不類的怪胎。
這些人畢業後,看化驗單的水平直追西醫,英文說的能去做外貿,可是偏偏就是不懂中醫。
在經濟利益驅動和這種卡人的培養機制陰影下,短短幾十年,真中醫就基本被消滅殆盡了。
在中西結合這種奇葩思路下出來的醫生,要麼就是個西醫,要麼就是偽中醫。
他們根本不可能用中醫的思維和中醫的方法去診斷和治病。
在他們的眼里,中醫只不過是西醫的一種輔助手段而已。
所以很不幸,李問以前遇上的那些個看病有點效果,又看不好,用了一大堆中西藥的醫生根本就是個假中醫。
很多華夏人和李問有類似的遭遇,假中醫當然是看不好病的咯。
在留針的十五分鐘時間里,炎征把中醫發展前後的簡史特別是十九世紀以後的部分,滔滔不絕地跟李問說了起來,听得李問不時露出恍然大悟或者痛心疾首或者憤怒不滿的表情。
「哎,說了也沒用,大環境就是這樣的,光靠我一個人也改變不了什麼。」
說罷,炎征嘆了口氣,把扎在李問身上的銀針拔了下來。
李問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本來他就在炎征的中藥和針灸的調理下恢復得差不多了,經過這最後一次針灸,更是感覺到渾身輕快,好像中風這樣可怕的疾病根本沒有光顧過他一樣。
「我說小炎,你的醫術太神了!我現在覺得身體狀況比沒發病以前的更加好!」
李問激動地道。
本來他還有些脂肪肝、精神衰落之類的毛病,經過這一個月左右的治療,居然全都被炎征順帶治好了。
「好了就好,這次針灸做完只要在吃一個星期的中藥,就完全好了。就這樣,我也該告辭了。」
炎征收拾好背包,起身就準備離開。
「哎,小炎,你等等,好歹在我家吃個便飯再走嘛。」
李問忙拉住他,熱情地道。
李問是蕭權的好友,炎征也就不好意思拒絕,就坐了下來。
李問的老婆劉娟早就忙活半天了,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炎醫師,都是家常小菜,希望你不要介意。」
劉娟把最後兩盤菜端上桌子,高興地招呼道。
李問雖然高居江南省教育廳廳長之位,不過他為官清廉,生活習慣也一直比較簡樸。
炎征倒是很喜歡吃家常菜,也就不客氣地舉筷大吃起來。
「剛才听小炎這麼一說,看來我們的中醫教育系統有著非常大的缺點啊。」
李問吃了兩口就停下來說到。
「豈止是非常大,那個破洞已經大到簡直要讓中醫這艘巨艦沉沒了,再這麼進水下去,恐怕再過二十三十年世界上的真中醫就比大熊貓還要少咯。」
炎征無奈地道。
他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現有的中醫供應系統里,主要的人才供應本應由大學負責。
然後中醫藥大學里,專科只有3年,本科只有5年,而且這短短的3、5年里還有一半多的時間是在學習毫無用處的西醫知識和英語考級中度過。
這樣生產出來的半瓶醋有什麼作用呢?
要知道古代學中醫,只學習中醫知識也需要3年之久才能勉強打下基礎,然後再跟師數年才有行醫的水平。
所以這種類似速生雞的生產方式,注定了不可能培養出合格的中醫來。
另一條民間跟師傳承的路雖然能培養出合格的中醫,可是限制條件太嚴苛,人家有成就的中醫如果非親非故的話也不會收個人做徒弟,頂多家族內部傳承,所以這條路也很狹窄。
「居然是這麼嚴重嗎?難怪這幾年中醫的待遇提高了,可報考中醫專業的學生卻越來越少,居然是這麼個原因。」
李問一呆道。
他身為江南省的教育廳廳長,一直以為這幾年給中醫學校的待遇高了點,情況應該是在好轉才對,沒想到真實情況居然是這麼嚴重。
「嗯,除非是從上而下來一場中醫教育的改革,否則修修補補是填不了這麼大的窟窿的。」
炎征肅容道。
「哎呀,要是華夏國沒有中醫那可怎麼樣呀?以後有人中了風可不是沒人看了嗎?」
李問的老婆劉娟難過地道。
對普通人來說,一旦見識過中醫的巨大威力,最害怕的事情當然是哪天沒有真中醫可以給自己看病了。
「從上而下的改革咱們是說不上話的,不過在江南省我倒是可以局部做一個改革的實驗,不知道小炎你願不願意去做這個事情?」
李問想了想,放下筷子道。
他身為教育廳長,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況且這也不是以權謀私,因為炎征‘中醫聖手’當著,5000一個的號子收著,根本不需要靠他的關系來賺錢。而且讓他出來承擔這個任務的話,反而是個吃力不賺錢的活。
「哦?什麼實驗?李叔叔先說來听听。」
炎征眼前一亮道。
李問既然肯幫他,雖說只是江南一省的範圍而已,再小也是改變啊!
中醫現在就是跌進鍋子底了,只要是他炎征能主導的改革,不管往哪個方向爬都是在上升。
「我看不如這樣,江南中醫藥大學這學期才開學一個多月,他們的校長還經常跟我抱怨說,現在有本事的中醫都不做老師,而做老師的又沒有什麼真本事。所以他們現在是求才若渴。這樣吧,我推薦你去中醫藥大學當個老師怎麼樣?我下午就給他們校長打個電話,明天你就去上班。先熟悉熟悉教學的那套事情,也好針對性地進行改革措施嘛。」
李問笑著道。
這是他老謀深算的地方,在華夏國,每一個能爬到廳級別干部的沒有一個是傻子。
改革這東西嘛,只要不是萬人矚目迫在眉睫的那種,你改的好一般來說是沒功勞的,而改的不好卻是要受過。
所以官場這個東西就是一切以穩定為前提,能運轉下去的結構就繼續運轉下去,沒人願意瞎折騰。
就算要折騰,也是要從很小的範圍開始,這個叫做試驗田。
很顯然,李問就是把江南中醫藥大學的某一小塊作為了試驗田,讓炎征去折騰去。
折騰好了自然好,就算折騰壞了也不是太大的事情,進可攻退可守,說的就是這樣。
「好!當個老師就當個老師,只不過我只有初中學歷,什麼教師資格證啊諸如此類的東西可都是沒有啊。」
炎征說完撓了撓頭。
雖然他沒上過大學,可他知道去大學教書可是很有門檻的,要是李問不幫他搞定那些雜七雜八的證件和手續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干不了這活。
「這個你就放心吧!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這個教育廳廳長也不用當了。」
李問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一听是這點小事,差點沒笑出來。
「那就多謝李叔叔了!」
炎征心里一陣激動,雖然說他當醫生的話收入會遠遠超過當老師。
但是當老師卻可以培養出大量的真中醫,對于中醫這個職業的整體是有莫大好處的。
而且當老師也只是暫時的事情,有了李問這個大靠山,以後至少可以用直接建議的方式來影響整個江南省的中醫藥教育,好處真是數都數不過來。
所以他很愉快地就答應了。
吃完飯後,炎征告別李問夫婦,在紅楓小區門口等起了出租車。
早上他出門的時候還是挺好的晴天,此時天氣卻陰沉了起來。
壞了,要下雨。
這個念頭剛起,一陣狂風猛地吹來,豆大的雨珠緊跟著就下來了。
炎征連忙往前跑,躲到公交車站台上避雨。
等他到了站台時,衣服已經全都淋濕了,加上冷風一吹,讓他不住打了個寒戰。
一場秋雨一場寒。
江南的天氣就是這樣,一年四季其實並不是很分明。
這里的春秋兩季特別的短,短到很多人覺得夏天還沒有過完,冬天好像就直接到了一樣。
現在是十月底,不下雨的時候沒什麼,一下秋雨溫度就大降。
大雨瓢潑中,一輛奧迪車囂張地從站台邊的輔車道開過,一點都沒有減速。
飛轉的輪胎嵌入站台邊的小水坑,瞬間就濺起一大片積蓄的污水,直向炎征照頭照面的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