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著口鼻和墨歌一起踏過那一堆血肉。
那一切避無可避,我們必須踩過去,腳踩在粘稠的尸山血海之間,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響聲。
我有些受不了,可就在這時,忽然,一聲破碎炸響,陡然間從我頭頂傳來。
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仰頭看去,只見一個黑影,從路旁的高樓上直跌而下。
「砰!」
一聲悶響。
鮮血四濺。
落地的剎那,我才發現,那並不是一個身影,而是兩個。
一個披頭散發,渾身鮮血的變異者,還有一個已經被摔得血肉模糊,辨不清面貌的人類。
那人類穿著綠色的軍服,大概是個武警,又或者……
軍隊已經介入了……
「你確定還要往前走麼?」我正呆立原地,看著那具落下的尸體,沉思著,墨歌的聲音忽然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扭過臉來,問︰「怎麼了?前面?」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前面的戰還沒打完。」墨歌說。
我瞪著眼,心里很是矛盾。
我是為了活下去才走到這一步的,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規避所有風險才對,我應該選擇逃走的。
「我提醒你一句,我還要繼續往前走,如果你不肯走了,可以自己回去。」墨歌說,「你放心,身後應該沒有敵人,你可以安全的走過這幾個街區,或者找一間房子躲起來。」
「你是說,這個地方應該就是打得最慘烈的一塊了?」我說。
「我目測是的。」墨歌說。
我轉身準備離開,飛速前進了幾步,墨歌的聲音卻再次響起,說︰「我在提醒你一句,有的事情,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我轉過身來。
我知道她的意思。
而我卻看見,她手里的那把手槍又對準了我。
我說︰「你不是說讓我走麼?怎麼?我要走了你又要動手?」
墨歌笑了笑,忽然一反手,卻將槍把向著我,說︰「我是在給你自救的機會。」
「你要拉我下水啊。」我依然很是抵觸,有的事情,或許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即便如此,人也有自己過不去的坎。我是莫名其妙的得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能力,但這些能力,讓我的身體受到莫大的折磨。而且我根本沒有為了市民去和感染者斗的心思,我只想活著,活下去,哪怕逃避一切。
「我是拉你下水,還是在給你指路,你自己考慮。」墨歌說,「我沒時間和你磨蹭。」
我依然猶豫著,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往回走——最終我還是選擇了留下來,我已經幾乎忘了當時心里在想些什麼,總之,我鬼使神差的走了回去,接過了墨歌手中的槍。
「你會用槍吧?」墨歌問。
我說︰「用過六四式警用手槍。」
「那就可以了。」墨歌說,「子彈有限,省著用。」最後又扔給我一個彈夾。
手槍和子彈拿在手里的剎那,我忽然心里又有些猶疑了,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但這個時候,感染者卻沒有給我猶疑的機會,我剛剛裝好彈夾,正前方的一片灰霾之中,猛然間沖出一個黑影來。
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手里抓著一只人手,滴血的人手,扯下一段撕裂的皮肉。
他看著我們,發絲之後,雙眼皆是貪婪的神色,看不到意思人性。
他肆無忌憚的將那只人手拿起來,狠狠的咬住手臂,用力一扯,撕下一塊人肉來,在口中用勁咀嚼。
「這個東西……」
「哼……這種東西,是感染者里的爬蟲,最低賤的玩意兒。」墨歌冷冷說。
「呀!」對面的那個家伙,居然發出一聲狂吼,鮮血與肉末隨著他的狂吼從口中噴散出來,令人作嘔。
他听懂了我們的話,但卻無法言語。
「結果他就是對他的恩賜,其實他這幅樣子痛苦的很。」墨歌眉目深鎖。
我端起槍,默默看著對面的家伙。
那東西把手里的斷肢向旁邊一扔,又是一聲狂吼,一個箭步沖上來。
說實話,在他沖過來的剎那我就發現,這個家伙的動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種,甚至是比張佳婷,都要慢很多,只是比普通人稍顯敏捷。
我身子稍稍側了一些。
「 」
對準那家伙就是一槍。
這一槍正打在那家伙的胸口。
我沒想到墨歌改造的手槍威力如此巨大,那家伙被這一槍震的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我立刻再次上膛,沒有給那個家伙站起來的機會,追上去,準備開第二槍。
誰知道,墨歌卻伸手攔住我,說︰「不是說了子彈有限麼?」說完,搶在我前頭,箭步上去,抽出一柄匕首,朝那個家伙脖子上刺過去,一股鮮血噴濺而出。
我呆然望著墨歌,不過幾秒,她已經再次站起來,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表情依舊平靜,說︰「你沒打過仗,從來都不知道,戰爭的殘酷,子彈的重要。」
而這個時候,地上的家伙已經不動了,脖子上的血窟窿不停往外冒著鮮血,和普通人類無異,如果光是看見這具尸體,我絕不會認為他是一名感染者。
「他們,是什麼種類?」我不由得問。
「自噬者,實驗的失敗品,無法抵抗細胞改造的結果。」墨歌撇了撇嘴。
我說︰「救不了他們,只有殺?這種病毒感染了就沒有回還的可能麼?」
「他們的感染都是自願接受的,就算我們有辦法拯救他們,恐怕他們也不想被拯救。」墨歌冷笑一聲,說,「所以,還是殺了他們的好,否則,他們會更痛苦。」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我不想問了,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也不懂戰爭,更不懂這些戰士們心里是怎麼想的。
我跟著墨歌繼續往前走,道路的兩旁,尸體越來越多,惡臭血腥的氣味終于把硝火味也掩蓋殆盡。
整個道路,仿佛都變得粘稠不堪。
「看來,這只是一波先頭部隊。」看著四周的尸體,墨歌說。
「先頭部隊?」我倒抽一口涼氣,「意味著還有大部隊沒過來?」
「嗯,也許是在試探z市的防御系統,同時試探政府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和應急能力,z市是海港城,不可能大規模的轟炸,更不可能像電影里那樣直接用什麼飛機導彈毀滅掉整個城市,那樣只會給國家的經濟帶來巨大的災難,更何況,這個地方是中國的貿易樞紐之一,這里如果被毀了,哼……」墨歌的話讓我害怕,「教會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那麼囂張,而政府也只能源源不斷的派兵進來和他們硬踫硬……最終苦的還是這里的居民。」
我不語。
墨歌抽出霰彈槍,干淨利落的上膛,將槍提在手中,又說︰「所以,咱們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教會的那股力量,已經積澱了幾十年,不可能那麼輕易被消滅……」
墨歌的動作讓我明白,危險又一次臨近了,這個時候,前方的灰蒙蒙的霧氣之中,隱隱約約有不少人影攢動,我緊張的握住了手槍,瞪眼望著那濃霧重重,仿佛沒有盡頭的街道。
很快,那些人影變得明晰起來。
那是一隊士兵,足有二十來人,他們正排成一字,有條不紊的向後撤退,時不時,我能听見幾聲槍響,是他們回身還擊的聲音。
「哼,不錯……殘兵敗將撤退起來還能保持隊形。」墨歌淡淡地說。
而我已經淡定不起來,我緊張異常,士兵是這個國家的安全命脈,無論是災難還是戰爭,像我這樣的民眾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軍人,可現在,我看見的卻是幾十個渾身鮮血,似乎已經吃了敗仗的軍人,這不能不讓我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