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趁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片寂靜,我們繼續往前走去,這回墨歌在最前面帶路,她已經不讓我們開手電筒了,因為翼人視力普遍不佳,甚至有些夜盲,但一旦有了光,卻又會變得非常敏銳,因此,這會兒開電筒就好比是在找死。
夜間的模索遠比白天要艱難得多,這一路的行進,我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走過幾個街區,赫然,一幢大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喲,他媽的,到家了啊……」胖子朱銘忽然開口說。
「什麼?」墨歌有些訝異的望著他。
胖子朱銘雙手一攤,說︰「誰讓咱運氣好呢,這七拐八拐的都能找到這里,這是我執行任務時的臨時居所,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我們上去避一避。」
「你說,這大樓,是你執行任務時的臨時居所?」墨歌眯著眼,問,「你給組織上報的那些經費都用來住宿了吧?」
「不是不是。」胖子朱銘趕緊擺手,說,「哪兒能是這個大樓啊,這大樓是天宏大廈,一樓是商場,上面是七七八八的外貿、證券公司,我怎麼可能住在這里,我說的是旁邊的公寓樓!」說著,胖子已經跨步朝馬路對面走去。
沒多久,我們便來到了胖子的居所。
房間里已經沒有電了,還帶著一股陳腐的氣息——不過我很慶幸不是血腥味或者尸體的腐臭氣味。
胖子朱銘一進門就開始到處翻找東西,不一會兒,就在桌子上、床頭櫃上和沙發茶幾上連續點上了七八只蠟燭,接著又反手拉上了不透光的百葉窗,這才輸了口氣,說︰「呼,還好,還好我早有準備,這地方監視起來方便,但有時候不敢開燈,我要做事只好點著蠟燭拉著百葉窗。」
「你確定這樣安全麼?」墨歌說。
朱銘攤開手,說︰「不安全也沒辦法吧?總要有點光亮,咱們也不能一晚上抓瞎呀。」
墨歌沒有再說什麼。
我把林菀安置在一邊還算柔軟暖和,但有些陳舊的沙發上。
我檢視她小腿上的震傷之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我發覺,她的傷口並不是很大,但是卻流了很多血,我們進來的這一路的地面上都已經滴上了鮮血,沙發的一端也迅速被她腿上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錯愕地站起身來,說,「你們……胖子,你這里有沒有繃帶,給她止血包扎一下啊!」這個時候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那麼關心林菀了,但這個時候,卻偏偏心神不寧,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她會就這樣離開。
「別擔心。」墨歌雙手抱在胸前,朱銘沒回答我,她反而先開口了,「出這點兒血,對一般人來說有問題,對咱們來說都沒有問題。」說完,她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我是真不知道她這件夾克里頭到底裝了多少東西,雖然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精密細小。
那小瓶子里的東西,在燭光的映照下呈淡黃色,略顯透明,粘稠搖晃。
墨歌把拿東西倒在手中,輕輕抹在了林菀的傷口附近,接著冷笑一聲,說︰「哼……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她抬眼望著我,「這算是我還你的人情。」
我怔了一下。
「這是什麼。」半晌,我緩過神來,問。
「凝血劑。」墨歌說,「我們反抗組織戰士自我救治的最好辦法不是用繃帶或紗布,而是用這種特制的凝血劑。」
我點了點頭,但這個時候,我卻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不由得望向依舊昏厥沉睡的林菀。
頓時,我心里再次疑竇叢生。
「林菀,她……她也是反抗組織的戰士?」
「不是……」
「她是研究員,對吧?」
「是的。」
「那研究員會注射濃縮液麼?」我又問。
墨歌把手一攤,說︰「濃縮液的注射,除非在緊急關頭,否則組織上都是的原則,都是自願注射的,有一部分研究員注射了濃縮液,以求取更強大的力量來防身;有一部分戰士則又覺得自己身體素質不錯,因此不注射濃縮液,以免帶來副作用——不過,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作為研究員中最謹慎的一批人之一,林菀並沒有注射濃縮液,也沒有任何注射藥劑的記錄。」
「換句話說……她,本不該出那麼多血的,對吧?」我說。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墨歌冷哼一聲,接著,嘴角一勾,臉上露出一絲略顯嘲諷的微笑,低聲說,「其實有些事我早就該猜到的,林菀做的每一件事,都絕對有自己的目的,她一向來謹慎,不做任何無用功,步步為營……」
墨歌又看著我,說︰「怎麼樣,想必你一直很信任她,不過,如果你發覺她一直在騙你……」
我只覺得心似一團亂麻,不由得怒火中燒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打斷墨歌的話語,說︰「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所以,即便是你們……或者林菀利用我,我也不會覺得難過,只是覺得憤怒而已。現在大家畢竟同在一條船上,不是麼?」
「哼哼……」墨歌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一貫以來喜歡做和事老的胖子朱銘又開口了,說︰「哎,有什麼話,等林菀醒了一問就知道了,就算她不說,帶回組織去一問也就知道了,組織叫人開口的辦法還少麼?」
我心里不由得咯 一下。
就算百般疑惑,可我……居然仍舊有些害怕他們對林菀不利,害怕他們刑訊逼供,折磨林菀。
我到底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這樣矛盾?
「來來,都別激動了,還有吃的就拿出來吃點兒吧,吃完了現好好休息一下,胖子給你們站崗,後半夜你們來換我,你們看怎麼樣,天亮以後咱們就繼續趕路。」朱銘說。
「如果這里還算安全,最好等林菀醒來,把事情問清楚,再考慮是我們五個繼續趕路,還是四個人。」墨歌的聲音很是冰冷。
或許,這一切都是她作為一個軍人的素養。
但這一切都讓我越發的覺得她冷酷無情。
我不由得一咬牙,說︰「林菀不會害我們,她沒有這個能力。」
「誰會知道?」墨歌淡淡地說,「你只能保證自己的行為,但你保證不了別人的行為。」
「墨歌,別忘了,你自己也在利用我,但現在,我相信你,相信你們,跟你們一起去找那個什麼基地。」我有些激動,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本來就不該分什麼你我,如果我是林菀,就算我想害人,也絕對不會傻到選擇在這個時候!如果我們都被害死了她自己也活不成!」
我越說越激動,最後被朱銘拉著坐到一邊,這才算停下來。
而墨歌依然鎮定自若,根本不說話。
待我說完之後,惡狠狠的盯著她之時,她才慢慢開口,說︰「你說完沒有?」
我覺得她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在對我表示不屑,不由得把頭偏向一邊。
但這時候,一樣東西卻朝我拋過來。
我本能的伸手接住那包東西,定楮一看,卻是一盒牛女乃和一大塊面包。
「你什麼意思?」我問。
這個時候事物很緊缺,她卻給了我那麼多東西。
「我的意思是,堵上你的嘴,你今天已經夠累的了,作為一個普通市民,你今天想的、做的已經都多了。」她站起身來,用命令的口吻說,「早點吃完休息睡覺吧,別那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