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揚!」
我不由得呼喚了一聲,快步靠近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那人如夢初醒,恍然望向我,目光所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呆然道︰「你……楚庭生,你在這里……」
「張子揚……」我不由得百感交集。
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情人節的三天前,我還記得,那時候他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抽煙,還在糾結著情人節該給他女朋友買什麼禮物。
現在想來,一切早已是恍如隔世。
「庭生……你,你活下來了,真的是你!」張子揚也十分激動,似乎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我趕緊說︰「坐下吧,坐下說!」
他點了點頭。
「你,也加入反抗組織了?」我問道。
他重重嘆了口氣,良久,才緩緩點頭,說︰「大家都走散了啊……」
「走散了?」我愕然。
他苦笑,說︰「我們被軍隊護送撤離,全校將近一萬人啊……呵呵,怎麼護送得過來,那天,來來回回的班車大巴、軍車、一車車的往學校外拉人。光我們宿舍樓就裝了兩大車人……不巧,半路上,車隊遭到數次襲擊,很多車掉隊走散。而我們那輛車,在高速公路上,遇到感染者圍攻,太可怕了……太……太可怕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在顫抖,重復了好幾遍「太可怕了」,每說一次,聲音就低沉幾分,像是又回憶起了被襲擊時的可怕場景。
他的感受,我可以理解,我又何嘗不是在一場場的襲擊和戰斗中僥幸逃出生天的?
「你知道麼……齊浩、陳敏,他們都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被感染者活活咬死了。」張子揚報出一個個我熟悉的姓名,我的同學,甚至是我的室友——而這些名字匯聚而成的,卻是一份「死亡名單」。
「國政,你的舍友……」張子揚猛吸了一口煙,「他明明逃出來了,為了去救另一輛車里的,他的女朋友……被兩個感染者,活生生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人都還沒死,呵呵……他就在我附近,伸著手,向我求救,我向去救他,我旁邊的士兵卻按住我,說……說他已經沒救了。那種感覺,你懂麼……你懂麼……」
「別說了……」我一面搖頭,一面低聲制止,「別說這些了,你能告訴我,有誰活下來了麼?」
「我們那一車,六十多人,只活下來不到十個人。」張子揚狠狠掐滅了煙頭,顫聲說,「他們都被接走了,可能被送回了家鄉,也可能送去了廣州的收容所統一照看……我不知道,只有我留了下來,因為,我永遠忘不了國政的眼神,我永遠忘不了,那些同學,被殘殺,被肢解……就在我面前,我永遠忘不了。所以,我要殺了他們,那些混帳,那些怪胎,我,要一個不剩的殺了他們……」張子揚咬牙切齒,一拳打在大腿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沉沉壓在胸中,無處挪放。
即便是杯中的酒,也根本無法澆釋這堅硬的塊壘。
「對了……」張子揚吸了吸鼻子,似乎好不容易收斂了情緒,岔開話題,問我,「你是怎麼過來的,你也注射了抗體和濃縮液麼?」
我點了點頭,心里很亂,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呵呵……」
「哈……其實,誰又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為什麼要進來呢?」張子揚說,「誰,又知道最近都發生了些什麼呢?」
「是啊,我還真不太清楚。」我說道。
的確,直到這一刻,我依舊恍恍惚惚,如同在做著一場難醒的噩夢,不過,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並非不知過去,不懂現在,而是難解將來……
張子揚又問︰「你是什麼屬性的濃縮液?」
我搖了搖頭,說︰「我?我算混合型的吧,我也不懂。」
「混合……」他沉吟片刻,忽然說,「你……我听說,我們這一批新兵當中,有個人自願做作為試驗品,注射了一種由17種野獸的基因融合配比而成的濃縮液,那個人,該不會……該不會就是你吧?」
听了他的話,我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這麼說,官方是說,我自願注射的麼……說得我倒挺偉大的,哈……」
「嗯?不是麼?難道……」
「不……」我趕緊圓場,說,「沒錯,那個人就是我,我只是想讓自己變強一點而已。」
「你真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如果是我,我可沒那種勇氣,萬一身體吃不消怎麼辦?」
我再次嘆了口氣,靜靜望著前方,這時候,有幾名女兵在吧台旁邊喝酒,他們應該也是新人,並沒有穿制服,而且舉手投足間略顯輕佻,不像墨歌、涂姝和林菀那樣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怎麼看怎麼像是學校的學生。我盯著那些人看了一會兒,忽然,其中有一人站起身來,朝我們的方向走過來。
沖我們來的?
我不由得整了整衣領。
「我……注射的濃縮液是‘獵豹’。」顯然,張子揚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繼續說,「算是最弱的一種吧,只能加快沖刺速度,增強爆發力而已,你說,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當逃兵的,要跑那麼快做什麼。」
我一直盯著那走過來的女生,心不在焉的說︰「那不一定,爆發力……在戰場上,也,也很重要吧?」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什麼情況?」張子揚終于注意到了我神情的異樣,問道。
我微微皺眉,暗指前方。
當他轉過臉的時候,那女孩已經來到我們面前,雙手叉腰,睥睨而視,不知道她是不是喝了幾杯,臉色微紅,顯得很是囂張。
這女孩跟我們年紀相仿,穿著寬松的黑色上衣,衣服中間還有一個類似于惡魔的臉龐圖案,下半身是緊身牛仔褲,勾勒出修長性感的曲線,不過,我所注意的是,她腰上吊著一個掛飾,似乎是一個十字架。
「盯著人家下半身看是什麼意思?」那女孩果然有些醉了,一開口就是醉話。
「黃倩,你干什麼?!」沒想到張子揚認識這個人,看見對方的時候立刻站了起來。
我也跟著張子揚一起站起身來,打量著那女孩的臉龐。
女孩眼楮很大,但是似乎畫了淡妝,鼻梁高挺,嘴唇協調分明,下巴削尖,無論怎麼看都是個五官姣好,臉龐白淨的姑娘,只是,這一刻,她的表情無論如何讓我喜歡不起來。
「今天我不找你。」那叫黃倩的女孩毫不客氣的推了張子揚一把,轉臉盯著我,說,「你就是楚庭生,對吧?」
「是,怎麼了?」我問。
黃倩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我,說︰「哼哼,長得跟小白臉似的,憑什麼注射綜合濃縮液的人是你?」
「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嘆了口氣,「如果我能把這力量傳給你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給你……」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這種事也有人嫉妒。
她一定不知道這濃縮液給我帶來了多大的痛苦。
「少來這一套。」她毫不客氣的說,「找你就一件事,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耐,今天才加入反抗組織,就被分來特戰訓練班,又注冊最強大的藥劑。」
「什麼特戰訓練班?我不知道。」我皺了皺眉。
「別裝蒜,接招!」我話沒說完,那女孩忽然後撤一步,抬手一記右勾拳朝我臉上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