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便是地獄,但是對于這一切,我卻覺得有些麻木。
原本心內的那一絲愧疚,這一刻也隨著事情的已成定局而變得淡漠了不少。
我來到最靠近車門的一具尸體前,伸手翻開他月復部的傷口,說︰「你們看看吧。」
「是外部炸傷。」黃倩看了看那傷口,說道,「簡單來說就是……從外頭給開了膛了。」
「那說明什麼?」
「說明不是寄生蟲。」我往前又走了幾步,一名士兵,斜倒在我面前,我認出了那個人,他就是昨天在會議上反駁我,問我是否能絕對保證安全的那人,這個時候,那人正雙眼圓睜,死死的盯著天空,雖然眼光已經黯淡散亂,但是卻依舊能看出那份不甘與悔恨,他的手被炸斷了,左月復部也被掀掉了一大塊肉,肋骨橫岔而出,鮮血流了滿地,肌肉、少量的脂肪與一小部分內髒混雜攪合在一起,鋪展一旁。
我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抱歉,各位……」
說完,目光卻落在他左手緊握著的一個金屬小瓶上。
我蹲子,把小瓶子從他手中硬掰下來,握在手中。
「這是什麼?」奕天問道。
「應該是實物樣本。」我說道,接著轉身遞給何凡,「你拿著,不要弄丟了,這是他們用命換回來的東西。」
「明白。」何凡點了點頭。
繼續往前,便是那輛已經沒有人駕駛的運兵車了。
由于我的疏漏,運兵車並沒有配上防御武器,這個時候,那輛車上面已經全是鮮血,那名駕車司機歪倒在一次,手中還握著槍,但他整個身體已經被炸成了兩截,鮮血涂滿了運兵車的一側。
「不是說政府軍來過麼?怎麼不幫忙收尸?」林前一面搖頭,一面說道。
「他們只執行我們交涉過的任務,擅自做別的事情,容易引起猜疑。」我說道,「這也是政府軍的聰明之處。」說實話,對于這些伎倆,有時候,不用學,模爬滾打,既能無師自通。
「那現在怎麼辦?」奕天看著我,「人都死絕了。」
我環視周圍,哨卡處在西路盡頭,屬于與郊區的交界地帶,兩旁有幾條縱深小巷,小巷內滿是垃圾,髒污不堪,果然,很有可能是流浪兒的聚居地。
大概是由于戰亂,兩旁老房子里已經沒有居民了,但我總覺得那其中有某些不知名的生物在竄動著,不知道是否只是心理作用。
「分頭行動怕有變故,敵人在暗處,而且數量不明,我們一起走,先去樓上看看……」我說道。
幾人沒有反對,我們迅速轉入樓道之中。
樓道內昏暗異常,廣州有很多這樣的老房子,人們安土重遷,尤其是老人,只要房子一天不倒,他們就會一直住下去,而這些老房子,往往陰森非常,尤其是那些幾年無人打掃的樓道,帶著一陣陣酸腐氣味,就算偶爾有人掃除,牆壁上的斑駁與污漬也難被抹去。
我最擔心的「樓道內襲擊」沒有發生,我們一直走到天台上,也沒有看見任何活物,當然,房子里也沒有一具尸體,這是一座空樓,陰森潮濕的空樓。
不過,這棟樓有一個好處,就是在天台上可以俯瞰幾條街道的狀況,我在樓道邊晃了一眼,便轉身說︰「黃倩,何凡,你們在合理配合守衛。與我們保持聯系,發現任何情況及時對講。」
「是。」兩人同時回答。
「其他人跟我下去。」我反身往樓下走去。
這里還有幾條街道,我不相信敵人就只有那麼幾個,炸完就了事了。
這座城市里,一定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肉炸彈,甚至可以說,還仍然在不斷產生出新的人肉炸彈。
這是最可怕的事實,當然也是我最害怕見到的事實。
回到中心街道的時候,我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
「那個尸體,是不是被移動過……」我盯著路中間的一具殘尸,說道。
那具尸體在我們上來的時候還依舊是仰躺在地上,這個時候卻成了半俯臥的姿態,這尸體的頭顱已經只剩下半個,不可能還能活動,即便是被病毒寄生,在腦組織壞死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繼續存活下去。
「沒注意……」奕天皺眉說道。
「林前?」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
「是移動過。」這時候,李聞天卻斬釘截鐵的說。
「你確定?」我又問道。
「確定,我的眼楮,夠好的。」他吐字的方式就像是機關槍點射一般,一頓一頓,但顯得鏗鏘有力。
「過去看看。」我揮手指示。
我們幾人迅速來到那些尸體旁邊,這時候我發現,不只是這具尸體,旁邊的尸體也多少有一些被移動的痕跡,而且這移動似乎有跡可循,他們的移動,正好讓出了一條狹長的道路,這道路上血跡斑斑,而且顯然是新流下的血。
「有人從這里爬過去了……」我皺眉說道,接著拿出通訊裝置,「何凡、黃倩,注意你們九點鐘方向的巷子,是否有東西在行動。」
片刻,對講機那邊,何凡說道︰「巷子中間的情況由于被各家的防盜網頂棚擋住,無法確切看清,但確實有東西移動的跡象,旁邊的垃圾有被挪開的痕跡。你們小心……」
「明白了。」
收好通訊裝置,我偏了偏腦袋,示意另外三人跟我進入巷子之內,他們也沒有其他語言,步履迅速,甚至比我還要快,由于參差的防盜網頂棚遮擋,使得下午這個時間段的小巷子異常陰暗,而且四處都是垃圾,酸臭氣味撲鼻而來,令人窒息。
我們四人在進入小巷後移動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我端著手槍,始終平舉向前,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想好,無論對面出來的是什麼東西,為安全起見,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開槍。然而,沒走幾步,我居然听見一陣陣急促的喘息聲,那聲音似乎十分痛苦,而且還帶著一絲稚女敕。
是孩子麼?!
我更加緊張起來。
我們步步向前,地上始終帶著斑斑血跡,終于,我在血跡的盡頭,看間了一個幼小孱弱的身影。
「嗚嗚嗚……」
真的是個孩子,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只有五六歲,臉蛋圓圓的,理著小男孩們一貫青睞的那種平頭,顯得非常可愛,這個時候,他正低聲哭泣,見到我們的時候,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卻開始瑟瑟發抖。
「孩子……」我一瞬間居然沒有了開槍的**,看來,在這件事上,我終究是心軟,「你怎麼了?」我問道。
顯然,奕天雖然身材高大,看起來是個硬漢,卻比我更疼惜這小孩,已經想要一步跨上前去,我卻上前一步,伸手攔住奕天,同時故意站在前方,張開雙臂,故意讓我的人與那孩子保持一定的距離,「孩子,你出什麼事了?」
「叔叔……嗚嗚嗚……好疼啊……叔叔,救命啊……」他幾句話出口,便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本地人,那種本地口音的親切感,讓我的心一陣陣如針扎一般的疼,但我始終不能讓自己的人上前。
「孩子,你怎麼會在這里?誰帶你過來的?」我又問。
「別問了,他的腿在流血!」奕天大聲說,「他只是個孩子啊!」
「殺人的就是孩子!」我咬牙說道。
「楚庭生!」奕天見我始終用槍對準那孩子的頭部,顯然已經憤怒了。
「叔叔……嗚嗚,我冇殺人啦……叔叔……」他哭得越來越傷心,這個時候,我甚至已經要把腳移過去了,但理性卻讓我依舊站立原地,一動不動。
「外面那些叔叔是怎麼死的?」我繼續問道。
「我唔知啊……叔叔,好痛啊……」那小孩開始向我們的方向爬過來。
「退後!」我大聲吼道,「李聞天,麻醉他!」
「楚庭生!」奕天對我大喊。
喊聲猶在,那小孩突然「 」的一聲,竟然像一個皮球一樣騰向半空。
「臥倒!」我大聲喊叫,而李聞天已經舉手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