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首次實行的保持座位一月不變的活動即將結束。下午要再次換座位。這件小事對若千無疑是個重大打擊。她的心很酸楚,醞釀著舍不得許諾的眼淚。一個月竟變得如此短暫。這次她卻異常冷靜,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動。許諾卻興奮不已,激動地收拾東西,還向大家致以分別的問候。
若千始終高興不起來,對許諾的開玩笑無動于衷。她就想不明白,真有那麼高興嗎。郝芸叫她收拾東西吧,要搬了。若千站起來把高高的書拿下一些來,整理好,許諾收拾好正準備搬。若千站在他身邊,什麼也說不出來,又覺得說什麼也不合適,倒也不如不說。他什麼也沒說。若千眼睜睜看著他搬到了另一個地方,感覺像搬到了天涯盡頭。
若千把桌子搬過去,和許諾隔著過道。她沉默著。許諾走得急,包撞了她一下他都不知道,頭也不回地奔出了教室。她默默收拾書包,忽然覺得身子也都涼了。樓道里進點風都吹到身上了。她以前沒有感覺到這種涼氣,是因為她和許諾在中間,兩旁都有同桌護著,她右邊還是許諾和他同桌的雙重保護呢。想到這,周圍由于走了個許諾而忽然冷清下來的感覺使她的心更涼了。走出樓,若千有種入冬以來從未感受到過的寒意。以前的心情都是興奮的,今天卻不一樣了。若千問自己為什麼情緒這麼容易就受到許諾的影響,可他的確是那樣毫不在意啊,自己的痛苦失落他知道嗎?
若千一臉落寞地推車出校門,寒風吹著光禿禿的樹枝,像一個人在瑟瑟發抖。不干淨的街道上,風吹著飛起來的紙屑,還夾著看得清的小沙礫。若千推著車走,走著走著,又好想找個角落蹲下來,讓絞痛的心好好地徹底地痛過。可是她卻始終壓抑著。她沒有戴帽子,那個帽子是粉色的,是五年級時織的。耳朵凍得發紅,上面掛著口罩也不覺得了。手套是紅色毛線的,里面還套著副白色的單手套,盡管這樣很冷,可她卻不得不這樣戴。她討厭媽媽讓她戴的那副褐乎乎的手套,又髒又寒磣。爸爸瞪著她說︰「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的淚快要下來了。可她只有這樣戴。
到家若千的情緒馬上又好了。幫忙擺飯桌,評論新聞聯播,做作業。媽買了包板蘭根,在她做完作業可以看電視時給她端了來。若千想起去年看《還珠格格》時喝了半杯,第二天就開始咳嗽了,後來又發燒。她不要喝,媽媽說哪有一喝板蘭根就感冒咳嗽的。心情郁悶,若千躺下也不像以前的輾轉反側,閉上眼盡是往日和許諾在一起的快樂生活,眼里泡著一汪淚,迷迷糊糊睡著了。
但是第二天真得發作了。她燒得厲害,渾身發冷,頭痛欲裂,鼻子眼里還盡出火氣,去不了學校了。今天是她和許諾分開的第一天,可偏偏就缺席了。他會不會認為若千是有點傷心呢。看病的路上,若千還兩眼痴痴地望著路邊,想他現在到校了吧,他和他們看到我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不來是什麼感受呢。若千用手帕擦擦流出來的鼻涕,傷心地想怎麼他一走我就病呢?以前自己還納悶怎麼這個冬天還不感冒,一定是因為身邊有個許諾,心情愉快,自然就健康了。現在可好,規律是不可變的,照樣得生病。
若千選擇了輸液。于是青霉素皮試上身,這她倒不怕疼。倒是在輸液時,找不著血管,自己的手背被扎的「雨打沙灘萬點坑」。醫生邊拍打手背,邊感嘆說「這孩子肯定體質差,這血管找不著,小臉黃的喲」。
若千沉睡了一上午,兩大瓶藥水滴滴答答地流進身體。下午又是在被窩里度過。傍晚時若千從被窩里爬出,重生一般精神抖擻。
第二天她帶著初愈的新面孔興高采烈地去學校,不過去得比較晚,i趙已來輔導早讀。若千先去她那里請下午的假。i趙瞪大眼楮關切地說︰「來了還要走啊?」附近同學看著若千笑……她很不好意思,忙說︰「是啊,藥量挺大的。」i趙說︰「快回去吧。」若千奔回座位去,覺得全班的眼楮都在看自己。
可她首先關心的是許諾。她看見他了,可他身旁的那個卻把她嚇了一跳,竟是邵堯玉!她怎麼會到這里!她的心激烈地跳動。周圍的人看見她回來,開玩笑道︰「稀客啊,稀客啊。」她的笑波及面很廣。她決定轉過頭去看一眼許諾那里。那種眼神就像是初來一個新環境時擁有的新奇感和陌生感一樣。可是這個陌生的地方的人都很心有靈犀,蘇瑗和許諾都給她回了一個眼神。許諾的眼神讓她有種故人相見的微妙感覺。她回過頭,眼前仍浮現著剛才的畫面想著他現在在想什麼。
「邵堯玉怎麼來這兒了,她什麼時候來的?」若千驚問同桌。
「剛換的,i趙這不明顯地向著許諾嗎?」郝芸回答的不是邵堯玉如何如何,反是滿心的怨恨全部發泄。若千倒听得不高興了,沉默不語,她也希望i趙給許諾安個學習好的同桌,這樣他才會有可能有提高,她認為i趙是憐惜許諾的聰明,偏愛是很正常的。
許諾對邵堯玉的到來卻是表現得相當熱情︰「啊哈,老同桌,你來了,咱們倆怎麼就這麼有緣啊!」
蘇瑗在一旁听著許諾的調笑哈哈大笑。
若千在自己那里听得十分刺耳,一字一句像是故意說給自己听似的,又生氣又委屈。若千不想去看此時許諾的嬉皮笑臉,只有忍著。但他似乎也安靜了許多。右邊是堵牆,左邊是這個勤奮好學的同桌。他只好壓抑個性,好好學習。蘇瑗和她同桌常會和許諾一起開玩笑,她們對這位算是故人的新朋友也相當禮遇和熱情。邵堯玉對他們雖不是積極熱情的參與,但在優雅地配合,這讓許諾興奮不已。他們四個人常常迸發出歡欣的笑聲,流露出一起爭論問題的默契。若千無法面對許諾,也不方便加入他們,常常心如刀絞地冷眼旁觀那對她有致命誘惑力的一切,令她痛苦的這一切。這就是心字頭上一把刀的滋味。若千沒有怨恨堯玉的到來給她造成的傷害,卻前所未有地厭煩許諾,甚至對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