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坊
趙掌櫃與伙計來福兩個人,對著這一批香皂,來回檢查了一遍,然後按照香味分了類別。添加了干燥花粉末的香皂,顏色看起來比較尋常。而新鮮花瓣制作的,顏色深一些。
趙掌櫃已經從田老三口中,得知香皂制造過程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現在沒辦法大量制作。這就導致店里面每個月沒多少庫存。
物以稀為貴,這也能成為一個賣點。
所以,店鋪里面,每日只擺放幾塊就行了,對外就說每日產量只這麼點。采取先到先得的方法。
當然了,縣城里不乏需要交好的權貴人物,若是這些人物的家眷來買,倒是可以放低一些條件。總之一切也要憑庫存量來決定。
其實,燕脂坊里面有了新鮮貨香皂,也只有小部分人知道,還沒有傳開來,而買了後的那幾位,全都回頭找過來,听到沒有貨的消息。因著這樣大的一塊香皂可以用一個多月,倒還並不急切的再需要。
趙掌櫃也征詢了來福的意見,對香皂制定了一些計劃。
反正田箏對這些不懂,也不需要他們操心。田箏目前只想著多做一些存貨,然後試著用精油、花露制成帶香味的。
買了多種東西,回去時,田老三就搭乘了一輛牛車,牛車可以置一個車廂,人坐在里面,牛比馬要穩當,所以路上不是很顛簸,就這樣慢慢悠悠回到家時,大概才下午四點多鐘。
田老三放好了東西,因為想跟媳婦分享喜悅,又拿著把鋤頭趕到了荒地那兒。
這一畝多的荒地,被整理得平平整整的,灌木和碎石也理了出來。因為位置比較高,澆水的話要辛苦的擔水上來。好在水源離得不算遠。田老三和周氏都比較滿意。
他來到時,周氏正在把泥土壘成一排排長條的小土堆,夕陽將要西下,金色的陽光落在周氏瘦弱的身子上,她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田老三本來想高聲笑著報喜,突然就啞聲了。
媳婦嫁給他那時,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原本青蔥白女敕的人兒,這些年跟著他硬是黑了一圈,她身子本來就瘦弱,成親第二天起,就跟著做活了,可以說,他幾乎沒給過媳婦順心的日子。
想了想,不由心酸。若是閨女沒有得到做香皂的機緣,若是香皂賣不出去,他們的以後的日子能有多大變化?
總之,卻是他這為人夫為人父的失責了。
然而,這賣香皂的銀子,就似憑白得來一般,總讓田老三心里有些許不安。
其實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是一種很尋常的心里想法,一輩子只跟土地打交道的農戶,你讓他去經商賺錢,他肯定沒有自信,並認為自己做不來。即使偶爾成功了一兩次,也會深深的懷疑是憑著運氣,並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田老三這一瞬間,就想到了以後銀子積累多了,該怎麼用了。還是實實在在的土地能給他們安全感。
周氏默默弄了很長時間,才發現了自己丈夫。于是問道︰「他爹,你怎的來了也不出聲,這是作甚?是要嚇死人的。」
田老三接過媳婦手中的鋤頭,道︰「下面的我來就行了。阿琴你去樹蔭下歇息一下吧。」
周氏沒有拒絕,找了水袋子喝了一口水,就去了樹蔭下坐著。
田老三是個干活的好手,周氏壘一條泥土攏花費的時間,他只需要一半就行了。本來剩下的活兒就不多,過了半個時辰,一畝地都已經伺弄好了。
因為近來都在幫著建房子,家里的事就不那麼清楚,于是田老三問︰「咱們育的苗現下可以剪枝了吧?」
周氏道︰「可以了。我明兒就能把地里給種上。」
田老三道︰「我這段時間,跟著有深叔打土磚的那塊地,泥土十分好,反正大哥他們需要的磚已經夠用了。趁著家什都沒有撤走前,跟有深叔說一聲,想把咱們家建房子需要的土磚一快打出來吧。」
這是也要建屋子?周氏睜大眼,狐疑的看著自己丈夫,然後問︰「你哪來的銀錢?」
田老三撓了下頭,拿著閨女賺來的錢建房子終究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咱閨女做的香皂,賣了有七兩多銀子。」
周氏問︰「這樣多?」
自己家里做出來的東西,能受到富貴人家喜愛,田老三免不得有些飄飄然,興奮道︰「這還是跟那趙掌櫃的五五分成呢。」
周氏感覺十分不真實,又問︰「那掌櫃沒難為人吧?」
女人家看待問題的視角始終跟男人有偏差,比如田老三只想著得到了這樣多錢,往後也能源源不斷,而周氏卻在擔心,這樣多錢,那掌櫃家怎的就那麼輕易與人分?
所謂無商不奸,把人想壞點準沒什麼錯。
田老三道︰「趙掌櫃這個人還是厚道的。咱們又重新簽訂了文書,這樣的分成法,先簽一年,至于一年後,到時再看罷。」
听完,周氏暫時放下來懸著的心,想到了什麼,又道︰「這賺來的錢,只暫時對外說是從我娘家借來的罷。」
這並不是周氏自己發財了,沒有想著兄嫂弟妹,而是想不出什麼措辭來解釋。還有,若說了,少不得要把方子教一下。這是自己女兒想出來,就是她這個娘親,也要尊重閨女的意見才行。
田老三也是這樣打算的。夫妻倆一拍即合,回家的途中又商定了一些其他事情。
周氏打算把紅薯苗種下後,就回一趟娘家。也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了,不知道娘的身子如何了。
自從老田家分了家,周氏只托了人傳了口信給娘家,周家兄弟本來想要來家里見一見,卻是沒有空閑來。
想到要建自己的房子,周氏心里抹了蜜一般的甜。盼了這些年,馬上就有自己的屋子,自己做一切的主,他們一家人算是有了真正的家了。
到家來。
田葉已經把晚飯煮好了,田老三與周氏到家時,直接洗完手,就上桌吃飯了。女兒這樣懂事,兩人都感覺很欣慰。
在這里,就沒有睡懶覺的人,田箏清晨起床後,周氏已經熬了一鍋粥出來,粳米粥里面加了菜葉子,再搭上爽脆的小菜,這種早飯在夏天時十分開胃。
姐弟三人都跟著周氏去了荒地那兒。
紅薯枝條周氏早就剪了一批出來放著了,還剩下些,就由田箏負責剪枝了,照著周氏的樣板,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紅薯不用整顆埋入土地里,而是把紅薯苗剪成二十公分左右的枝條,上頭的幼苗掐掉,下面的葉子摘掉只保留四五根葉就行了。
然後,把剪好枝的紅薯苗插在早就整理好的攏上。蓋上土,在澆水就搞定。
田葉按著一定的間距,手上飛快的插好苗,弟弟田玉景也不閑著,他跟在田葉的**後面,插完一條,就澆上水。
擔水這種重活,全是周氏去遠一點的山下溪流里面挑上來。
母子間齊力合作,這一畝多的地,不到半天時間全部都種完了。
太陽出來後,把紅薯的葉子曬得萎下去,田箏著急的問道︰「娘,葉子都枯萎了,咱們的紅薯會活下來嗎?」
周氏笑了笑,指著枝杈的地方,回答道︰「咱不靠那葉子,你看這里有個芽苗,只要按時澆水施肥,就可以活下來的。」
包括田玉景在內,听了娘親的話,都夸張的松了口氣。
周氏心情亦十分好,趁著還未到中午,帶著幾個孩子在山間土地上找了幾種野菜出來,其中就有馬齒莧、掃帚菜、蒲公英、魚腥草等等。
既做活,又兼顧玩樂,姐弟三人都十分盡興。
田老三這幾日還要幫大房建房子,中午也不回家吃飯。既然采了這麼多種野菜家來,于是周氏又狠狠在姐妹面前露了一手。
這馬齒莧單單炒來吃或者涼拌都行,但是周氏不打算這樣做,她洗干淨了馬齒莧,摘成一小段小段的泡在水里一段時間。
然後,剝幾個蒜頭,剁碎了,加入辣椒粉、鹽巴調和在一起,周氏見三個孩子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忍不住笑著道︰「今兒娘就給你們露一手絕活。好好看著吧……」
周氏父親在世時,周家的家境並不是很差,田箏外婆很愛帶著孩子們弄些小吃食出來,常年跟著母親燻陶,周氏的水平的確鍛煉的非常不錯。如此,她變成了整個老田家公認燒菜最好吃的人也不出奇了。
泡好的馬齒莧已經瀝干了水,用一個木盆裝著,她撒上面粉,撒入鹽巴,攪拌均勻了,就在刷了一層油的熱鍋里面開始烙餅。
與後世有專用的烙餅平底鍋不一樣,這烙餅很講究對火候的把握,周氏做多了已經很嫻熟,馬齒莧餅子煎得兩面金黃,香撲撲的。看著就很有食欲。
周氏刷干淨鍋子,又重新架上鍋,轉過頭來對流著口水的三個孩子,道︰「這醬料,一定要現燒現吃,香味才夠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