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鐵軌路 第十一章 第十夜~十二夜

作者 ︰ 虔誠我心

第十夜

今晚我重返馬家峪,又住在了老秦的客房里。房契在我手中已經十天,一切卻仿佛全無著落。小銘見了我還是不冷不熱的樣子,說︰「女士,昨天我夢見你******開車。」我無心搭理她的古怪,只忙著從車上卸下我給老秦帶的啤酒、礦泉水和軟包裝香腸、火腿什麼的。老秦一邊拉開一罐啤酒猛喝,一邊迫不及待地對我說︰「哎,納底子哪。」

原來,自從我走後,那大姑就開始坐在屋門口納底子了。老秦自覺接替了我的身份,每日必去我的小院走一遭,偵探似的。老秦是懷著對我的歉意去「偵察」大姑的,大姑坐在門口納底子的新動向又帶給了他新的不安。

馬老末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他手中拎個包袱,攤在老秦的桌上,他指著包袱對我說,大姑的「裝裹」他們都備好了,她今天能納底子,不見得就能活過明天。他想用這確鑿的「裝裹」向我證明,他決不是想收了我的錢,又賴著不騰房。

第十一夜

早晨,我要老秦和我一起到我的院里去,小銘也沉默地跟在我們身後。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清涼的空氣使頭頂的綠樹更綠,腳下的紅土更紅,錯落在坡上的石頭房子更亮。我們進院時,發現院子竟然被清掃過︰略微潮濕的土地上印著有規則的花紋般的掃帚印兒,使這久久無人經營的小院充溢著人氣。大姑果然正坐在門口納底子,她穿著月白色夾襖黑粗布褲,腦後梳著白花花的纂兒,青白的臉上竟泛起淡紅的光暈。她分明知道我們三個人進了院,可她頭也不抬,半眯著眼,只一心盯住手中的鞋底,似乎人數的眾多反倒昂揚了她勞作的意氣。她有條不紊地使著錐子和針,從容有力地扯動著淡黃的細麻繩,我認出了鞋底上那吉祥的「x」字花型。她一刻不停地揮動著胳膊,一陣陣青花椒的香氣從後坡上飄來,是風吹來的香氣,又仿佛是被大姑的手勢招引而來。那是已經屬于了我的花椒樹啊,它當真還能屬于我麼?

我站在台階下,望著「  」抽動著麻繩的舞蹈一般的大姑,忽然有種甘拜下風之感。

回到老秦院里,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決定退掉大姑的院子。老秦說,你就不能再等等?我說,這不是等不等的事。老秦說,再從馬老末手里找回那一萬三千塊錢怕不太容易。我說咱們試試。

第十二夜

和馬老末談話是艱難的,不要他的院子似乎不可思議;請他把錢退給我,那更是天方夜譚。從下午到晚上,事情沒有結果。老秦為了幫我退房,比當初幫我買房付出了更多的精力。他請馬老末吃晚飯,請他喝啤酒吃香腸,還送了條雲煙。馬老末就是一句話︰「我真鬧不清你們這是為什麼,那麼好一個院子。」我的態度也很堅決,我堅持退房並要回我的一萬三。馬老末說,錢他是一分也拿不出來,給他一個遠房佷子拿走投資開鐵礦去了。我說那麼我就要考慮訴諸法律,馬老末說那你就上法院告我去吧。說完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下山去了。

老秦說,你還是要了那院子,你知道法律不保護咱們這種交易,你去哪兒告馬老末呢。我說我決不再要大姑的院子,並且我一定要親口告訴她。我說著拔腿就走,老秦跟了上來。

大姑的院子里,東屋亮著昏暗的燈光。她佝僂著身子坐在炕上,還在低頭納底子。她有條不紊地使錐子使針,從容有力地扯動著細麻繩,伴著「  」的抽線聲,她掄動著胳膊舞蹈一般。一切都和上午一樣,她只是挪了個坐的地方。我站在屋門口,老秦站在我的身後。我說,嗯,您能听懂我的話吧?我說,這院子我不買了,嗯,不買了。我說,我願意讓您硬硬朗朗的。我說,您的花椒樹可真好,山杏兒也好,嗯。

我不指望大姑開口,我知道幾十年來她從不開口。可她卻抬起了頭。她看著我,那眼神里有詫異和失望,或許還有幾分沒有著落的惆悵。好比一個鉚足了勁上陣來的拳擊者,卻遇到了對手的臨陣逃月兌。

當大姑收回眼光又低頭納起底子時,我和老秦就出了屋。走到院里我听到身後一個輕微的響動,是東屋炕上的響動。我們返身回去,見大姑已經倒在炕上。老秦伸手在她鼻下試試,說,死了。

次日我開車返回b城,老秦讓我把小銘捎回城去。我們一路無話。快進城時,她冷不丁問了一句︰「女士,你見過管風琴麼?」

至今我也沒能從馬老末手里追回我那一萬三千塊錢,听老秦說,馬老末已開始背著老秦,四處物色買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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