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 第25章 二十五

作者 ︰ 南風暖

沈擇青把小良救起後,小良雖未受著傷,可也一身灰,本來好看的花衣裳皆被塵土糊花了,臉面更是不能看,頭發還亂了幾縷。小良由此感到委屈,再看看穆荑,卻發現穆荑身為一個奴婢全然無恙站在上方,甚至塵土也不沾一片,不由得大怒,指著沈擇青道︰「你是誰,也不看看我是誰,怎麼先去救一個奴婢,讓本夫人摔下去了,你知道我是誰嗎?簡直是沒有眼力見的東西,臭奴才!」

沈擇青此時乃微服出巡,一身便裝,但即便是便裝也是綢緞衣裳,上面的紋飾更是精致,腰懸玉佩,頭戴束髻冠,豈可認被成奴才?

沈擇青身後的奴僕上前斥責︰「大膽!」

小良卻不管不顧,委屈地哭了。穆荑有傷在身,也只得上前安慰︰「夫人,這是北安軍右將軍沈大人,是他救了我們,若沒有他我們早就……」

小良脾氣上來,猛然推了穆荑一把,嚷嚷道︰「我管他是誰,總之是個沒眼力見的,怎麼先救你不救我?我好歹是個夫人,你看看我都落成什麼樣子了!」

穆荑被推了一把直接栽倒在地,況且小良推到的乃是她的傷口,傷口本就因方才策馬而裂開了,此次又被一推,更是疼上加疼。穆荑捂了一把,夏天穿衫薄,這一看更是滲出血來,全然疼得她直冒冷汗。

沈擇青怒了,扶起穆荑對小良冷笑︰「我管你是誰,與我何干?你要撒潑回你的王府去,但你這般傷害穆姑娘便是與本將軍為敵!」

穆荑攔住他︰「將軍別……別責怪夫人,我只是個奴婢……」

沈擇青見穆荑直冒冷汗,連說話都吃力,可見是疼得厲害,心下著急,便讓人先送回府,也不理會大喊大叫的小良了。

一路上穆荑昏昏沉沉,沈擇青心疼她卑躬屈膝太過,豈可對那樣無禮教的東西也低聲下氣?想來是這些年受的苦太過,以至她忘記了原本尊貴的身份,變得委曲求全了。

可是她是穆大將軍的女兒,穆大將軍如此忠良一身傲骨,當年薄氏掌權,效忠先帝的臣子或攀附或沉默,唯獨他忤逆薄氏帶著三皇子出逃,最終惹來殺身之禍,可到穆大小姐身上卻養出了上善若水的性子?沈擇青並未責怪穆荑半分,只是實在心疼,按理說當年她投奔晉王,晉王是她父親的承恩之人,更是她青梅竹馬的伙伴,應當好好善待才是,怎麼多年後卻讓她淪落為奴,甚至磨平性子,委曲求全完全忘了本性?

沈擇青當年投軍之時還想著大小姐在晉王府中,秉著穆將軍的恩情和青梅竹馬的情誼,應當不至于受苦,看來真是他想得太天真了,晉王是什麼東西!

沈擇青看著昏迷未醒的穆荑,暗暗握起了拳頭。

及至沈府,請了醫者問診,又重新包扎傷口之後,穆荑才緩過氣來。她看了看四周,不是她熟悉的宅院,慌張欲起。沈擇青以手壓著她的肩︰「大小姐傷口未好,不宜多動,還是先歇息吧!」說著,坐到床邊,以干巾擦了擦她額間的汗。

穆荑覺此動作有些曖昧,別了頭,停頓一下,心下不安道︰「沈將軍,這是在哪兒?」

沈擇青笑笑,「這是在沈某府上,大小姐只管休息,不必擔心。」

「可是……良夫人……晉王府……」

「大小姐不必管這些事,那位夫人既是晉王府的人,自會有隨從護送她回去。再則您是因為陛下而受傷的,只管把傷養好才是要緊,日後沈某再送您回去,不用過于操心晉王府的事。」

「可是,若王爺問起話……」穆荑又要起來。

沈擇青壓著她︰「大小姐,你即將月兌籍為民,哪里管晉王說什麼,再則若晉王真要問起話,本將軍還有一番話要問問他呢。」沈擇青嘴角微哂。

穆荑囁嚅著雙唇,不知如何回應,許久,悵然嘆息。也罷也罷,她的確無心力管這麼多了,按契約期限她原本已經到期了,但晉王命她多留一個月等到小涼忌日之後再走,因此她才留到下個月的。晉王府中的事已經交給苡茹打理,她又何必瞎操心,還不如多享受此刻的安寧,往後晉王府如何也與她無關了!

「大小姐,若離開了王府,您是即刻回水家村?」沈擇青又問。

穆荑雙眸閃爍,無奈嘆息︰「若要回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回去,總還要收拾行李準備乘具,況且少小離家老大回,也不知幼時的玩伴可還記得我了。」

「說實話,水家村並非大小姐的故鄉,隔了許多年那些人恐怕皆已忘記了,又山高路遠,您何必走此遠途,還不如留在京里……」沈擇青望著她,再是個直白性子說到此處也不由得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若您不嫌棄,沈某府上還有許多廂房,可引大小姐為上賓入住,沈某府上也算是好的容身之所,將來大小姐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絕無人阻攔。」

穆荑忍不住笑出來,沈擇青的確是個重情重義的,但他們的身份年齡太尷尬,同處一室未免不合適。穆荑搖搖頭︰「就不必叨擾沈將軍了,奴婢回水家村就好。」

「或者,沈某另置宅院給大小姐入住,挨近沈府也方便照顧。大小姐不是喜歡大漠麼,來年沈某回了軍中,還可帶大小姐到邊疆看看。」沈擇青是極力想幫助穆荑什麼的。

此話似乎勾起穆荑的向往,穆荑霎時不說話了,只愣愣地望著沈擇青。

沈擇青見事情達成一半,不由得笑說︰「沈某的槍法還是穆將軍教的,也正因此,入了伍才得王大將軍青眼有加。穆將軍槍法出神入化,大開大闔,與尋常的軍家槍法皆不同,好像是獨創的,尤其在大漠中殺起敵虜更有如神助……」

「我爹的槍法是在大漠練就的,他多年戎馬倥傯,視大漠為家,後來娶了我娘,為免我娘受苦,才甘願離開大漠番上入京任禁衛軍左金吾衛將軍。否則,他是萬萬不肯離開大漠的,那天高地廣無拘無束的生活,遠比京里的好……」

娘親為榮城郡主,又十分得老廉王的寵愛,自小在京里沒受過苦,娶了娘以後爹爹心疼她,也不肯帶她去大漠,就放棄自己的理想留在京里了。小時候娘常常教導她爹是為娘親而犧牲的,的確,後來他死在危機四伏的京城里,何嘗不是離根的花朵不長久?

「難怪如此,穆將軍常說穆家槍法大開大闔,需在平地練就更好。他說大漠有一座瑪瑙山十分奇特,會根據不同時節變換顏色,如同瑪瑙一樣色彩斑斕。他常常在瑪瑙上下練槍法,與將士載歌飲酒,日子十分愜意。待我去之時,也見到了瑪瑙上,的確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地方,早晨旭日初升它是金色的,日懸中天,山上的火鳳凰被昭照得火紅一片,又是艷紅色的,待到日落西山晚霞滿天之時,它又是霞紅色的,山上的景物還會根據季節變換顏色,幾乎每次去都能看得不同的景象,我也常在那山腳下練習槍法,有如神助。」

穆荑十分向往,眼里閃著熠熠的光澤,笑道︰「幼時父親也常常跟我提起,我戲稱那是彩虹山。」

沈擇青笑了一下,「好像……的確稱呼它彩虹山更合適。我們將士中還有人稱呼它是鸚鵡山的,我原先不解,後來有一回我餓瘋了看那山怎麼看怎麼像鸚鵡,實在想捉來烤了吃。」

穆荑沒忍住被他逗笑了,捂嘴輕笑,想不到沈擇青也這般幽默,而且講起往年的艱苦歲月,只是輕描淡寫,即便餓成那樣也有心思開玩笑,可見是樂觀的,與當年消極避世的小乞丐全然不同了了。

穆荑又怎麼知曉,沈擇青之所以改變也都是因為她,她當年席地而坐的那番話令他醍醐灌頂,再艱苦的歲月也可苦中作樂,因此行軍中再艱難,想到她他就有了信念。

只是多年後穆大小姐怎麼變成了如此平靜如水的模樣,完全看不到當年的活潑,是偶然還是必然?沈擇青心疼。

「大小姐,要不我舞一套槍法給你看看?」沈擇青提議。

穆荑點頭︰「可。」

沈擇青便命人抬來肩輦,命丫鬟小心翼翼地背起她坐下,而後抬去練武場。他府中另劈了一塊空地作為練武場,以供日常練習,周圍有庭院有茶室,場外還擺著許多兵器、靶子,隨便他操練。

此次把穆荑帶過去,沈擇青舞穆家槍法,為了讓大小姐開心,他當然是盡心盡力。

穆荑從沈擇青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也不知是因為他那套槍法,還是他處事的態度,總莫名與父親有幾許相似。跟沈擇青接觸,她渾然忘卻了煩惱,不僅是身愉悅,心上更滋生出了這幾年從未有過的享受,在晉王府中太累太壓抑,在沈將軍府上,卻是全所未有地放松,沈擇青如一位故人,令她倍覺舒心。

一套槍法未舞畢,管家忽然來通報,晉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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