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縈被簡紓半扶半拖著下了樓,再從側門離開了酒會現場。
被屋外微涼的夜風一吹,樂縈也清醒了不少,似乎也稍微恢復了一點行動能力。樂縈雖然體型偏瘦,可她的個子卻屬于高挑的,壓在簡紓的肩上也算是個不小的負擔。等兩個人終于拖著步子到了停車場之後,樂縈听出簡紓的呼吸變得有點沉重了。樂縈仍然坐入副駕駛位,簡紓扶她坐好了,又仔細給她系好安全帶,這才繞到另一邊上車。
簡紓將車子啟動,緩緩從地下停車場開了出去。
「你要是還不舒服,就把車窗打開吹一會兒。」簡紓看了一眼樂縈,借著車燈,可以看見她的面頰上有淡淡不自然的暈紅,「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
樂縈將車窗開了一半,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還是頭暈的厲害,在車子里面一顛簸起來,甚至讓她有些想吐。
「怎麼樣?真的不去嗎?」
「不……」樂縈強忍著頭痛與惡心,半天才回了簡紓一句,「我……回家就……」
簡紓也發覺她的不妥,趕緊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
「我去給你買瓶水。」
「嗯……」
樂縈難受得厲害,終于開始後悔。當時自己怎麼那麼豪邁地將那一杯酒給喝了呢?如果給她再選擇一次的機會,應該再狠狠給那個裴 一耳光。不過,樂縈這樣的想法也只維持了不到一分鐘,就很快被一陣音樂鈴聲給打斷了。樂縈微微側了側身體,眯著眼楮看了半天,終于發現了聲源處——
簡紓的手機落在了前面的車台上,正猛烈地震動著。
樂縈再看了看車外,還不見簡紓的蹤影。
這麼晚了還打電話過來……
會不會是有什麼急事?
樂縈遲疑了一會兒,而車台上的手機卻還在響個不停。她挪了一下位置,剛伸出手想要去模手機,手機卻又不響了。樂縈舒了口氣,正打算繼續找個舒服的位置靠著,卻一眼瞥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了剛才那個未接電話的名字。
未接電話來自︰柚寧
柚寧?白柚寧?
樂縈心頭一跳,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半天都沒回過神。她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簡紓卻還一直都沒有回來。
一定是白柚寧。
樂縈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那一天她在席源的咖啡館里看見的那一幕,接著,又想到那一天白柚寧離開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
「紓,等你忙完了再給我電話,好不好?」
……
這麼看來,她們雖然已經沒有合作關系了,可私底下卻還是常常聯系吧?比如現在,已經是深夜,白柚寧卻還會給簡紓打電話。而且,她似乎料定了簡紓必定會接,任由電話響了許久,一直到自動切斷。
樂縈仍在胡思亂想,車台上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她被嚇了一大跳,再看一眼,卻發現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仍然是那個名字。
電話來自︰柚寧
樂縈不再猶豫,伸出手模到手機,按了接听鍵。如果是她自己的電話,她通常會以一句略微帶點遲疑的「喂」開頭,再根據對方的聲音所帶的情緒來判斷自己接下來的反應。據說這樣的人有一顆極為敏感的心。
可她現在手中握著的是簡紓的手機。
所以,樂縈並未開口,而是靜心等著對方先說話。
「簡紓?」電話那頭果然傳來白柚寧的聲音,可白柚寧卻並不如上回被樂縈撞見的那次一樣稱呼簡紓為「紓」,而是以一種平常的口吻說話,「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都這麼晚了,難道還有什麼事要忙嗎?」
白柚寧根本沒察覺到有什麼異樣。
而樂縈吹了這半天的夜風,頭腦也比開始要清醒多了,所以,她很敏銳地听出了白柚寧口氣之中似乎帶了點不耐煩,跟她之前所見的那個端莊得體的一線藝人判若兩人。但也根據這一點不耐煩,也可以推斷得出,白柚寧與簡紓的關系非同一般,並且,白柚寧在兩人的這份關系之中,似乎處于主導地位。
樂縈分了神,而對方大概也感覺到了有些不對。
「喂?」
「嗯……」樂縈無力地哼唧了一聲。
「是誰?」對方一下就警惕了起來,「你是什麼人?簡紓呢?」
「她……她不……不在……」其實樂縈並非故意,可她現在正難受得厲害,的確連開口都困難,所以,說起話來有些喘,連她自己听了都覺得有些微妙,也不知電話那頭的白柚寧听在耳中會是什麼感覺。
樂縈既覺得無奈,又有些惡作劇般的竊喜。
緊接著,她便听到了白柚寧的反應。
「你……」那邊好像真的有點在意,「你到底是誰?難道……」
樂縈斜靠在車窗邊,也有些遲疑了。到底要不要告訴白柚寧自己是誰?似乎不太好,可是……她還在思索,余光卻瞥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簡紓。
簡紓正一手端著紙杯,另一手則拎了個便利店的袋子,正朝著這邊走來。
樂縈一下子便慌了,像是做了錯事被抓到的小孩,只想著趕緊消滅「罪證」,可就在這一個瞬間——
「你是……樂縈?」
白柚寧在電話那邊用一種近乎肯定的語氣,問了這麼一個疑問句。
啪。
與此同時,樂縈掛斷了電話。
簡紓已經走到了眼前,看到樂縈神色慌亂,正將自己的手機放置車台上。
「你在干什麼?」簡紓眉頭微蹙,面露疑惑,「我的手機有什麼問題嗎?」
一邊說著,簡紓一邊將手中的袋子也放置車台上,將手中的紙杯朝樂縈遞了過去,再對她說︰「繞了一段路才找到有熱茶的店,所以去得有點久。」不過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可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茶杯,再看見簡紓認真的眼神,樂縈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又被觸動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
似乎從很早的時候開始,簡紓就總是這樣對她。
細致溫柔……
卻偏偏令人覺得無情。
樂縈接過了杯子,低著頭,專心地吹著氣,盯著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葉。
簡紓以為她還在難受,也不再多問,坐下來之後,便自己拿了手機去看。這一看之後,眉頭卻皺得更厲害了。
「你接了我的電話?」
「嗯。」樂縈喝了一口熱茶,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胸口的滯悶似乎好了些,可身體卻愈加熱了起來,「一直響……我就……接了。」
「她說了什麼?」簡紓問得很直接。
「沒……有。」
剛才白柚寧根本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樂縈有點心虛,所以,根本就不敢去看簡紓的表情。雖然她沒看,卻還是感覺得到簡紓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一言不發,正盯著她一口一口地喝茶。等她喝得差不多了,簡紓又伸手接過紙杯,下車去扔進了路旁的垃圾桶。
「好點了嗎?」
「嗯……」
不那麼想吐了,就是有點心慌。
但是,這心慌到底是因為剛才做了「不道德」的事,還是因為體內混雜了奇怪藥物的酒發揮了作用,她自己也不清楚。
簡紓又指了指車台上的袋子。
「你今晚還沒吃東西吧?」簡紓似乎並未在意樂縈私自接電話的事,仍然用尋常的語氣對她說,「吃點東西也許會好一點。」
「嗯。」
樂縈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可簡紓卻並未急著開車,而是拿過手機,開始打電話。就算樂縈沒看見手機屏幕上的顯示,也能猜測到,簡紓一定是打給白柚寧的。因此,她趕緊豎起了兩只耳朵,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她……很想听到點什麼。
「喂?你剛才……」
簡紓才說出這麼幾個字,就突然卡殼了。依據她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樂縈大概可以猜測得到,那邊應該是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可是,簡紓卻只是皺了下眉,很快就又打了過去。
「怎麼回事?」
這一回,她直接這麼問了。
那邊到底說了什麼,樂縈听了半天也沒听清楚。只能大概推測出電話那頭的白柚寧有些激動,說話的節奏又快又急。該不會是在控訴她之類的吧?
簡紓的反應卻十分淡然。
「剛才臨時有事,手機落在了車上。」
——簡紓先是這麼解釋了一句。
「你誤會了。」
——之後,簡紓又說了這一句又簡單又頗具意味的話。
「我還有事,晚點我再打給你。」
——最終,簡紓以這句話結束了她與白柚寧的電話。
樂縈一直在旁邊听著,卻也只能根據簡紓的話推斷一部分內容。大概是白柚寧因為之前樂縈接電話而產生了什麼誤會?所以,在質問簡紓嗎?那麼……
「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這句在樂縈心底揣測許久的話,竟然一下就月兌口而出了。
「什麼?」
簡紓微微一怔,卻很快收斂了神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樂縈。
「沒……沒什麼……」
樂縈又慫了。
「嗯。」簡紓像是從未听到過剛才那句話一般,「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