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失敗的逃生中,陳一諾並非一無所獲。他起碼弄清了,這場車禍的罪魁禍首,是校車前面那輛突然剎車的小轎車。他相信,只要能及時避開這輛駕駛員腦抽居然在高架橋上急剎車的小轎車,就能避免這場慘劇。
連續的因車禍而死去,然後又復活,陳一諾已經對死亡有些麻木了。在如何逃生已有定計的情況下,陳一諾現在想得更多的是那個深沉沙啞的聲音。「一定要活下去」,這究竟是誰?是什麼?他(它)究竟是什麼意思?
首先毫無疑問的是,這是某人,或者某種存在試圖向自己傳達某種信息。而且他(它)這話只說了一半,還一遍一遍的重復,這說明他(它)傳達信息很吃力。
自己目前這樣一遍遍的重復死亡,可能是每個死亡之後的人都會遭遇到的——也就是落入所謂的地獄,不停的遭受折磨,也可能是被某人或者某種存在,出于某種目的把自己強行拉進這樣的困境中。
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麼這個人或者這個存在,有可能就是試圖給自己傳達信息的人。也有可能正相反,給自己傳達信息的人,正好是他的對頭,給自己傳達信息就是為了破壞對方的計劃。
不論如何,除了這個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或者其他存在給自己傳達信息,所以現在自己只能按照他的指示掙扎求生——即便沒他的指示,陳一諾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嘗試在下一輪循環中活下來,也只有活下來,才可能順利月兌離這一循環。
也有可能,在下一輪循環中陳一諾達成某個特定的目標,就可以從這種循環中逃離。但一來沒有任何人給他提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目標,他對此毫無頭緒,二來如果不能活下來,逃出這樣的死亡循環很可能比一直這樣循環下去更糟糕,因為這樣一來陳一諾就真的死了,完全消失,不再存在,沒有下一次循環了,目前這樣循環著不斷死去,起碼還能不斷循環的活著,雖然活得挺窩囊。
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都只有掙扎求生這一個選擇。
「一定要活下去……」
……
「一定要活下去……」
……
「一定要活下去……」
……
這次當沙啞深沉的聲音響起時,陳一諾心中默念「你是誰」,對方不出意料的沒有任何回應。
當這聲音散去,陳一諾從校車上醒來後,他第一時間將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連緊張感都被順利的壓制住了。
他輕輕推開旁邊還在聚精會神的玩著psp的吳小胖,慢慢走向開車的陳師傅。在校車急轉彎躲閃那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面包車時,陳一諾以分毫不差的節奏感抓了孟文珊座位靠背的鐵欄桿一把,剛好讓他在校車轉彎的一瞬間找到了平衡,沒有延緩半分他緩慢向前走去的步伐。這一幕讓後排看到的同學仿佛見了鬼。
「哪來的二波依司機,會不會開車?」司機陳法莫和陳一諾同時以同樣的語速、同樣節奏喊出了同樣一句話,陳師傅回頭看著陳一諾,有點給嚇著了。
「別讓孫璐璐請林檎了,星期六下午田徑隊訓練,他去不了你的生日聚會!」陳一諾對著孟文珊輕聲說道,孫璐璐,孟文珊和林檎驚訝的看著陳一諾,眼楮瞪得大大的。
此時校車剛剛開上高架橋。
「陳師傅,」陳一諾來到司機陳法莫的身邊,慢慢的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下面要發生的事,我已經經歷了三次,很快就會發生車禍。這輛車,」陳一諾指了指前邊的小轎車,「不知道什麼原因,會在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突然急剎車,」陳一諾指著高架橋的最高點,「因為校車離它太近,您會向左急轉彎避開它。同時對面會有一兩黑白相間的小轎車開過來,為了避讓它,您的急轉彎會讓校車失去控制……」
說道這里,陳一諾突然回頭,剛好躲開了林檎伸過來抓他衣服的手,「林檎,別搗亂,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陳一諾慢慢說道,驚得林檎伸過來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往哪兒擺,張大了嘴巴愣住了。
「看,就是這輛小轎車。」陳一諾指著剛剛從對面開過來的那輛黑白相間的小轎車說道。「現在,陳師傅請你慢慢減速,不要離前面那輛車太近。」
陳師傅被剛剛陳一諾這一連串神人般的表現給驚到了。他沒說話,但對陳一諾的話已經信了八九分。默默咽了口吐沫,陳師傅把校車速度降了下來,和前面的小汽車拉開了距離。
「安全了!」陳一諾長舒了一口氣。
「嘀嘀!」後面的一輛卡車不滿校車減速,一邊鳴笛一邊超車。
壞了!陳一諾大驚失色。
前邊的小轎車精準的按照陳一諾的預言,在高架橋的最高點急剎車了。剛剛超了校車的卡車措不及防,「 」的一下就撞了上去。卡車在撞車之前,也是急打方向盤向左轉了一下,撞上小轎車後,稍稍有些失控,正好撞上了迎面開過來躲閃不及的那輛黑白相間的小轎車。三輛汽車停下來後,把高架橋上的雙向車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陳師傅小心翼翼的慢慢停下來校車,然而還沒等校車停穩,後邊上來的車就撞了上來。又是一起連環撞車,校車上的學生驚叫聲一片!
「快下車!」司機陳師傅眼尖,發現前邊的小轎車已經漏了油,隨時會發生爆炸,趕快打開校車門催促學生們下車。
可門剛打開,火就著起來,大火剛好燒到校車門口,把準備下車的學生堵了回去。
陳師傅奮力頂著後面的車倒車,試圖離開著火區域。但火勢借著地面汽油的流動,前進的速度比校車倒車快得多。
「 」的一下,校車也被瞬間引燃。此時陳一諾正在奮力砸著校車後面的玻璃窗,想要從後面沒著火的地方打開一條逃生通道。可校車的玻璃窗是鋼化玻璃做的,根本砸不動。幾秒鐘之內,大火產生的毒氣就把陳一諾毒倒,無邊的黑暗再一次降臨了……
……
第四次的死亡,讓陳一諾徹底放棄了挽救全車人生命的企圖。似乎不論怎麼做,只要坐校車上,就一定會發生車禍。要逃月兌死亡,就一定要離開校車,他得到了一個結論。
……
「開門,快開門!」陳一諾拼命砸著校車的車門,然而司機陳師傅並沒有听從他這神經病發作似的要求。
「小王八蛋,你嚷嚷什麼?」陳師傅一邊開著車,一邊沖陳一諾吼著。「什麼都讓人這麼不省心!什麼都讓人不省心!我他媽的造了什麼孽,非得伺候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現在連伺候這幫小兔崽子的工作都要丟了,我造了什麼孽啊……」
陳師傅這心理狀態顯然極不正常。听他話的意思,他是要失業了?難怪今天他火氣這麼大,開車這麼容易出車禍……
車禍就在陳一諾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時候,再一次發生了……
……
第五次重新開始,陳一諾開始使用一些偏門技巧。
「我頭暈!我要吐!陳師傅快停車!我不行了!」說著陳一諾就演戲一般軟倒在地,「快讓我下車!我要新鮮空氣!快!快!」
司機陳師傅不敢怠慢,就在校車剛剛上了高架橋之後,靠邊停了下來。車門剛一打開,陳一諾如同兔子一般飛快的爬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逃下了這輛死亡校車。
「陳一諾!陳一諾!你怎麼了?」孫璐璐驚訝的喊著陳一諾的名字,追了下來。
陳一諾如同逃避死神一般狼狽的在高架橋逆著車流奔逃著,他靈活的躲避著迎面而來鳴著喇叭的一輛輛汽車。就在他馬上就要下橋,徹底逃離死神陰影的最後一刻,一聲慘叫從背後傳來,陳一諾下意識回頭,只見孫璐璐那縴細的身影正被一輛閃避不及的汽車撞的凌空飛起。
陳一諾大腦此刻一片空白,他似乎對正在發生的事完全沒概念,或者干脆拒絕相信車禍就這麼發生了。他難以想象,孫璐璐怎麼會就這麼被撞飛?陳一諾前五次經歷車禍,也許孫璐璐也在那些車禍之中死去了,但他從沒有親眼看見過。這次親眼看見孫璐璐被撞飛,對他的心理沖擊極大,讓他一瞬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就這麼呆呆的看著孫璐璐被撞飛,像個斷線木偶般在空中連翻幾個跟頭,然後「 」的一下摔在地上。
「嘀~」汽車鳴笛聲由遠及近,陳一諾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是大地直挺挺的向自己砸過來,黑暗再次包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