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單挑戰里,陳一諾毫無懸念的被放倒了。
實際上,這場單挑戰他輸了二十多次。並不是連續輸的。當他發現怎麼都干不過那個「非洲雄獅」的時候,他也嘗試過襲擊衛兵逃出角斗場,結果發現這麼干成功的概率比單挑取勝還小,只好老老實實繼續一遍遍的以反復死亡為代價,錘煉自己的角斗技術。
經過數十場生死之戰——主要都「死」,生的時候不多——現在陳一諾的角斗技術已經無比豐富了。他的主要問題是身體素質太差。艾根施塔特只是個日耳曼少年,從小就是個牧奴,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讓現在的他明顯營養不良。當初西蒙尼之所以會買他,一個原因是便宜,另一個原因是日耳曼人被公認能打敢拼,所以西蒙尼才花了點小錢在他身上賭自己的運氣。
在這數十次的循環中,陳一諾反復練習各種角斗技巧,還在幾次取得了上午團體戰勝利後,向西蒙尼提出要求,請更加專業的角斗訓練師對自己進行特別訓練。西蒙尼每次都答應了他的請求,但陳一諾最後發現這些訓練都沒什麼意義。這種專門針對角斗士的訓練方法,多是一些長年累月培養角斗士反射直覺以及增加體能的基礎訓練方法,角斗士的戰斗技巧,還是必須依靠角斗本身來獲取。
葛諾卡在這方面幫了很多忙,陳一諾從他身上學會不少使用盾牌的技巧。比如,如何用盾牌防御時保持重心,如何進攻時保持盾牌的防護,他甚至還學會了如何利用盾牌的邊緣卡住敵人的武器——不過這一招多半是用于對付那些新手的,經驗豐富的角斗士根本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可這依然不夠,陳一諾還是打不過那個該死的「非洲雄獅」。
那家伙已經快四十了,是個在角斗場上奮戰了十幾年的老手,角斗經驗無比豐富。他早就因奪取過重大賽事的冠軍,而重獲了自由,不再是個角斗奴隸了。但角斗所帶來的刺激以及豐厚的回報,還是讓他以一個自由人的身份重新投入了角斗事業。當然,因為年紀的問題,他的體力有所下降,精力也不再像年輕時那麼集中,所以在選擇對手上他比較謹慎,從來不會挑戰那些風頭正旺的真正好手。艾根施塔特這樣的新銳,才是他最喜歡的對手。
「葛諾卡,我的朋友,我必須得感謝你。」陳一諾在取得上午團體戰勝利後,躺在床上休息,和前來給他送新裝備的葛諾卡說道。「你教會了我很多戰斗技巧。」
這話听的葛諾卡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在這次循環里,陳一諾並沒有怎麼指揮眾人,而是憑借自身超一流的戰斗技巧和對偷襲時機的精準把握,三下五除二就把馬爾斯戰團給擺平了。對方五個角斗士,被他一個人就廢掉了四個,其他同伴根本沒做出多少貢獻。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和葛諾卡說一句話,只是在入場前葛諾卡準備搶他的武器時,他回頭瞪了葛諾卡一眼,把他給嚇退了。
感謝自己,這事兒從何說起?葛諾卡完全搞不清狀況。
「我知道我說出來肯定沒人信,不過剛才這樣的角斗,我已經參加過幾十次了。」陳一諾躺著說道。
「哦?你以前就是個角斗士?難怪你這麼厲害。」葛諾卡滿懷崇敬的說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陳一諾笑了起來,「我是說,就像剛剛那樣,你、我、麥阿布、加法尼……咱們這一大堆人並肩作戰,對抗馬爾斯戰團,這場戰斗我重復參加了幾十次。」
「我下午還會有一場單挑角斗,一會兒西蒙尼就會過來通知我參加。那場單挑我也打了十幾二十次了,但那個畜生‘非洲雄獅’實在太猛了,每次我都會被他給打死。我死了之後,就會重新回到咱們一起進角斗場和馬爾斯戰團對抗之前,然後一切重來一遍。」
說到這兒,陳一諾在床上坐起身來,看了看有些目瞪口呆的葛諾卡。
「看,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的。」陳一諾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西蒙尼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邊跑邊嚷︰「艾根施塔特?艾根施塔特在哪兒?」
被其他角斗士指示了方位,西蒙尼來到艾根施塔特床前,「趕快準備準備,下午你要單挑‘非洲雄獅’。他可是成名了十多年的老角斗士了。雅典娜在上,你一定要發揮出最好的水平,輸贏無所謂,一定要把咱們‘高盧英雄團’的氣勢打出來……」
陳一諾沒理會他,而是看向了葛諾卡,一副「你看,我說什麼來著」的架勢。
「宙斯在上!這是哈迪斯的詛咒!」葛諾卡大聲喊道。他這反應完全出乎陳一諾的意料之外,喊完了之後葛諾卡甚至沖著陳一諾跪了下來,低著頭,兩手抱在胸前,一副向神祗祈禱的架勢。
听到葛諾卡這聲大喊之後,一屋子人目光全都集中了過來。還有幾個也和葛諾卡一樣,向著陳一諾跪下作祈禱狀,其中就包括眾位角斗士的老板西蒙尼。
「起來,起來,大家快起來。」這一下有點讓陳一諾措手不及,「沒必要這樣,都沒必要這樣。」
他親手扶起了葛諾卡,然後又去扶別人,「誰能告訴我,哈迪斯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像你們都知道的樣子?」
忙活了好一會兒,才讓眾人消停下來,這還是因為陳一諾說了一句,「大家別圍觀了,都各忙各的吧。」眾人仿佛听到了神靈啟示一般,全都散了,連西蒙尼都倒退著出了房門。
「好吧,葛諾卡,我知道你原來是個商人,去過很多地方,見多識廣。給我講講,這個哈迪斯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意思?」陳一諾誠心請教起來。
葛諾卡還想跪下來說話,陳一諾好說歹說,最後用命令的口吻,才讓他站起來給陳一諾講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哈迪斯就是冥神,死者的主宰,大地的守護。他有很多不同的名字,在羅馬,他被稱為普魯托,哈迪斯是我們希臘人的叫法。」
「不知是在遙遠的過去,還是在久遠的未來,在某個被時光所遺忘的角落里,宙斯並不是萬神之王,宇宙之主。那時的神王乃是克洛諾斯,他是由時間的創造力和破壞力結合而生的,是一切的肇始,諸神以及我們凡人的源頭。」
「在那個時候,大地和天空還沒有形成,宇宙被混亂邪惡的泰坦巨人們統治。克洛諾斯出現之後,征服並囚禁了泰坦一族,娶了歲月流逝女神瑞亞,創造了大地和天空。」
「克洛諾斯的無上神力讓他得到了預言,他的兒子終將推翻並囚禁自己,取代他成為新的神王。為了避免預言中的命運,他決定吞噬瑞亞為他生下的每一個子女。」
「瑞亞生下二兒子宙斯時,因為太過喜愛這個小生命,瑞亞背叛了克洛諾斯。她用一塊大石頭取代了宙斯,騙克洛諾斯說這次她生出了一塊石頭。于是克洛諾斯吞噬了這塊石頭,新生的宙斯逃過了一劫。」
「瑞亞把宙斯交給克洛諾斯的姐姐寧芙女神撫養。當宙斯長大,從寧芙女神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後,決心救出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娶了聰慧女神墨提斯為妻,听從妻子的計謀,引誘克洛諾斯服下了催吐藥。克洛諾斯服藥後不斷嘔吐,把他吞噬的子女們都吐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他的長子哈迪斯,三子波塞冬,以及女神赫拉。」
「眾人被救出之後,決心團結一致,推翻父親克洛諾斯的殘暴統治。他們偷偷把被囚禁的泰坦一族中的獨眼巨人和百臂巨人放了出來。獨眼巨人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將閃電、隱形頭盔和三叉戟送給了他們。」
「由于眾人都是宙斯所救,所以威力最大的閃電被交給了宙斯。哈迪斯因為是長子,拿了隱形頭盔,波塞冬得到了三叉戟。」
「逃走的獨眼巨人和百臂巨人同克洛諾斯展開了一場歷時十年的慘烈戰爭,克洛諾斯為了對抗巨人,把囚禁的所有泰坦全部釋放了出來,與巨人對抗。」
「就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哈迪斯利用隱形頭盔潛入克洛諾斯的營地,把神王和泰坦們的武器全都毀掉了。就這樣,百臂巨人打敗了克洛諾斯,宙斯一方取得了戰爭的勝利,成為了新的神王,創建出奧林匹斯神系諸神。」
「由于科諾洛斯是永生不滅的古老神祗,勝利的奧林匹斯諸神無法殺死他。最後是抽簽獲得了主宰冥界權力的冥神哈迪斯出手,施展詛咒,將戰敗的克洛諾斯和泰坦們囚禁在冥界的最深處,‘塔耳塔羅斯’。」
「塔耳塔羅斯是冥界的深淵,時間的源頭和盡頭。它是開始,也是終結。在這里,克洛諾斯和泰坦們只能永恆的陷入一次次死亡的循環之中,無法逃月兌。永世承受時間洪流的沖擊,一直到最終連自己的身份都被遺忘。」
「我現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您,偉大的角斗士艾根施塔特,就是一名被哈迪斯所詛咒,陷在塔耳塔羅斯的死亡循環中無法月兌逃的泰坦神族,甚至可能就是神王克洛諾斯本人!」
講到這兒,葛諾卡又不自覺的跪了下來,低著頭,雙手抱胸。陳一諾則目瞪口呆。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展開啊?」陳一諾心說,「本來還以為我的故事沒法讓他相信,現在倒好,他給我來了個更讓人無法相信的故事。」
「我不相信。」陳一諾對葛諾卡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神話傳說什麼的其實都是人們的想象而已,嗑藥嗑多了出的幻覺。我本人來自幾千年之後,那個時代科學昌明——當然,你可能並不知道科學是什麼意思——總之在那個超級發達的時代里,人們基本已經證明了,神並不存在。你看,今天咱們就並沒有向神靈獻祭,不照樣取得了角斗的勝利?」
「那是因為,您,是一個被詛咒的泰坦神族,甚至是神王克洛諾斯本人。和您一起參加角斗,當然會戰無不勝!」葛諾卡立刻反擊了。「諸神是真實存在的,這和人們相信不相信無關。如果諸神並不存在,您又怎麼解釋您遭遇到的時間循環呢?」
這個反擊相當犀利,讓陳一諾有些啞口無言。
沒有錯,現在自己踫到的這事兒真的是沒法用科學來解釋。
難道真的是自己得罪了那個什麼冥神哈迪斯?自己又不是女神的聖斗士,怎麼可能會得罪他?難道聖斗士的動畫片看多了也算嗎……
好吧,這樣吐槽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要搞清事實真相,必須要有證據實證。
「怎麼才能證明,這確實是哈迪斯的詛咒呢?」陳一諾問道,「我的意思是說,除了我自己反復經歷這一切的現象之外,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嗎?」
「你可以向冥神獻祭!」葛諾卡立刻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