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陳一諾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好象做了一場噩夢一樣,全身大汗淋灕,肌肉繃的緊緊的,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的危險。
過了好一陣,房間里柔和的燈光才讓陳一諾回憶起這是什麼地方。
按照陳一諾那亂七八糟的記憶,他可能已經連續很多年沒有睡過覺了。不論是在死亡校車上還是在羅馬角斗場中,抑或在近代那次死亡行軍之旅,陳一諾從來沒有睡過覺,他每次都是突然死亡然後回到循環的起點一切重新開始。
這麼長時間下來,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對于睡眠反而陌生了起來。
正常人睡眠結束之後,都會在醒來的那一刻有一段時間里渾渾噩噩,=。就好象計算機重新啟動一樣,要過一會兒才能意識到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就是這種久違了的,本應悠閑自在的懶散感覺讓陳一諾極為不適應,險些使他在醒來的瞬間暴走。
陳一諾其實並不是很相信東方未明說的話,記憶之中那些經歷全都歷歷在目,他實在難以相信這些全都只是夢。可這次酣暢淋灕的睡眠已經確確實實的證明,那種讓陳一諾連續多年沒睡過一覺的時間循環已經消失了。
這一覺睡的實在是舒服,不但精神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睡前那種虛弱的感覺也全都消失了。現在陳一諾的身體充滿了力量,頭腦也變得敏捷起來,達到了陳一諾原本的水平。
他記得當自己穿越成古羅馬的角斗士或那個參加近代戰爭死亡行軍中的某個士兵時,大腦的思維變得極為遲鈍。第二次穿越回到古羅馬附身在參議員布魯圖身上時,情形稍好一些,思維比附身在角斗士或者近代士兵身上快不少,但也完全達不到陳一諾本人的聰明程度。
也許那個東方未明說的都是真的,這些穿越什麼的真的全都是幻覺。陳一諾以前曾經在一本心理學科普讀物里讀到過,所謂的幻覺,包括夢境,其實都是大腦某些功能受到抑制,其他活躍的功能無法形成平衡的產物,因此人在幻覺中思維能力是會明顯下降的。而一旦受到抑制的功能重新活躍起來,大腦各個功能重新達成平衡——通常人會在這一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處于幻覺或者夢境之中,人就會馬上從幻覺之中醒來。至于那些噩夢,在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或者處于幻覺之中卻無法醒來,則是因為大腦受到抑制的功能因為外傷,或者其他生理方面的原因,而無法擺月兌受抑制的狀態。自己那些反復死亡、穿越的記憶,應該就屬于這種,原因應該就是東方未明說的,自己的中樞神經嚴重受損。
按照睡前美女輔導員的交代,陳一諾爬出那個不知道是池子還是床的設備,來到貌似衣櫥的櫃子旁邊。這個櫃子沒有任何把手,當陳一諾接近的時候,它自動打開了,並伸出一根金屬桿,一套和昨天東方未明穿的一模一樣的深藍色制服正掛在上面。
這還真是高科技,陳一諾不由得在心底里贊嘆起來。
把衣物穿好後,衣櫃自動關上的同時,櫃門變成了一面落地鏡。看著鏡子里面那張已經顯得有些陌生的少年面龐,陳一諾現在徹底相信東方未明的話了。自己現在真真切切是那個中學生陳一諾,而不再是什麼艾根施塔特,布魯圖,或者某個炮灰似的近代士兵。
這身深藍色的制服非常貼身,似乎能夠根據人的身材自動調整大小。剛穿上的時候還顯得有些大,一轉眼的功夫就和身體貼合在了一起。
那面落地鏡也極為神奇,當陳一諾穿好衣物後,鏡子就慢慢消失了,重新變成了衣櫃門。
整個房間除了那個自己睡覺用的池子,和這件能同時當落地鏡用的衣櫃,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東西了。地板、四壁和天花板全都一片潔白,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如果不仔細觀察,甚至找不到平面與平面之間的接縫。
問題于是來了,門在哪里?
陳一諾模著四壁繞了整整一圈,半個門縫都沒找到。不但沒有門,也同樣沒有窗戶。當然,後者陳一諾多少有些思想準備——他小時候看到過的那些科幻電影里,未來的房間從來都沒有窗戶。
真是活見鬼!房間沒門,昨天那個東方未明是怎麼進來,又怎麼出去的呢?
好像是她按了手腕上一個按鈕,然後「比歐」一下就沒了!
對了,是按鈕!咱也有按鈕!
回到昨晚躺里睡覺的池子邊,陳一諾找到了東方未明臨走前指給他的那個裝置。
昨天迷迷糊糊的沒仔細看,這原來這是個腕表式的東西,和東方未明帶在手腕上的裝置一模一樣。陳一諾照貓畫虎的將之帶在手腕上,然後輕輕一按。
「不錯,以一個菜鳥而言,你恢復的速度很快。」
東方未明那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了陳一諾一跳。不聲不響就進來,簡直是神出鬼沒!
只見她雙手比了幾個莫名其妙的手勢,目光集中在面前虛空處,就好象那有個透明的物件,正被她擺弄一樣。
「不錯,真不錯!」她一邊擺弄,一邊連連點頭,「腦細胞活性指數3,身體機能恢復指數2,還是個無神論者。」
說到這兒,東方未明抬頭對著陳一諾展顏一笑,「終于踫到一個可以用信息灌輸術的菜鳥了!」
不知為什麼,她這明明甜美異常的笑容,此刻看在陳一諾的眼里卻有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等等!別……」
還未等陳一諾的話說完,臉上笑容還未消失的東方未明極為夸張的手一揮,宛如交響樂指揮一樣。陳一諾一肚子話就像被一把刀生生砍斷了一樣,全都憋了回去。
不是他不想繼續說,而是突然之間,好像有根冰冷的探針扎進了他的大腦,數不清的畫面和聲音愣生生的沖了進來,讓他頭痛欲裂。此時的陳一諾整個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連雙手抱頭都做不到,直挺挺的就摔倒在了地上。
沖入大腦的這些信息一開始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不知所雲,但很快就變得井井有條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陳一諾就清楚的掌握了當下所有一切必要的知識。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人類進入星空紀元後的當代史。
此前的歷史和當初那些科幻小說作家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從來沒有和平的外星文明探訪太陽系,人類一直到公元15000年,依然只在太陽系內部打轉,始終沒有飛出太陽系。此前發射的所有無人飛行器,均在到達奧特星雲區後因未知原因失去聯系。
公元16163年,當時剛剛成立的太陽系聯邦集合全人類的最高科技水平,制造了「方舟一號」載人飛船,對奧特星雲區進行勘探。由于路途遙遠,往返距離近兩光年,所有的船員在旅途中都以超低溫技術保持冬眠狀態,在到達目的地後由飛船上的人工智能喚醒。這套技術實際上正是陳一諾在古人類復蘇中心用到的。
為了紀念人類文明的和平統一,以及向星空邁出這關鍵性的一步,這一年被全人類投票公決,改元為星歷元年,從此帶有濃厚基督教色彩的公元紀年被廢除了。
這次載人勘探預計往返需500年的時間,而無人探測器單程通常只需幾十年。
之所以載人飛行耗時這麼久,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方舟一號在到達奧特星雲之前需要減速,以便人員到達奧特星雲後進行勘探,不像那些無人探測器根本不需要減速過程。第二個原因是載人飛船的加速度只能保持在1.5個標準地球重力之下,否則將會對船員的身體健康造成不可逆的負面影響。而無人探測器只要制造的足夠堅固,多大的加速度都沒問題,所以速度上要快得多。
為了應對突發狀況,飛船裝有當時最先進的氦離子沖壓式發動機、納米機器人機體修復系統和射頻能量防護罩。理論上只要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這艘飛船可以在宇宙空間里永遠續航下去。
然而方舟一號同此前的無人飛行器一樣,出發200多年到達了奧特星雲區後,便無聲無息的同人類失去了聯系,67名宇航員生死不明。
此後的一千多年里,太陽系聯邦再也沒有向奧特星雲區發射過載人飛船。而前前後後發射的那些無人探測器,依然是過去一個失蹤一個,始終沒有搞清楚到原因。
就在人類已經開始完全對沖出太陽系失去信心,星歷2013年,失蹤了一千多年的方舟一號載人飛船突然重新出現在了人類面前。
此後一直人們試圖用無線電信號聯系方舟一號,但不論是飛船上的宇航員還是人工智能,均沒有做任何形式的應答。人們猜測宇航員應該已經全部遇難,通訊系統也遭到了不可修復的破壞。飛船上的人工智能應該還在運作,因為飛船的減速過程被控制的很好。
盡管人們非常迫切的想要了解這艘唯一從奧特星雲區返回太陽系的飛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奧特星雲區究竟為什麼探測器去一個失蹤一個,但由于飛船的射頻能量防護系統會對任何接近的飛行器自動做出防御式反應,因此完全無法強行登船。只能耐心等待飛船按照原定計劃降落在火星宇航基地,才有可能對它進行深入的研究。
為了能讓飛船順利降落,火星宇航基地遺址上建立起來的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城市奧林匹斯被整體性拆遷,千年前的宇航基地被分毫不差的重建起來。
星歷2177年,方舟一號順利降落在火星宇航基地。走出飛船的,是幾乎完好如初的67名宇航員,以及全人類的噩夢。整個火星近300億人口在之後的幾天時間里全部遇難,人類在太陽系里最大的聚居星球就這樣被毀滅了。
方舟一號的降落是全太陽系直播的,整個悲劇實際上是在全太陽系聯邦所有人眼前上演的。從飛船里走出來那67名宇航員,每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黑灰色的煙霧,如同餓鬼附身一般。
後來的研究表明,這些煙霧是某種由暗能量構成的生命體,生性邪惡無比。由于奧特星雲區存在由太陽射線構成的能量場,因此這些暗能量生物根本無法進入太陽系。但方舟一號的67名宇航員給了它們一個機會,附體在這些人類身上,利用飛船的射頻能量防護罩,67個暗能量生物成功的侵徹進了太陽系。
在火星宇航基地現場應對突發事件的聯邦警探們很快就發現不對,立即采取了措施,一時之間輕重火力齊開。那67名宇航員的身體瞬間被撕得粉碎,但無論是動能性殺傷武器還是射頻能量殺傷武器,全都對這些暗能量生物沒有任何殺傷效果。
被這些暗能量所籠罩的人都會瞬間被邪惡生物所控制,調轉槍口開始屠殺此前的同類。從現場直播所獲取的鏡頭表明,這些邪惡生物明顯具有某種一場快速的學習能力,在控制其所籠罩的人的同時,就能獲取該人所有的記憶。
暗能量生物除了控制人之外,本身並無殺傷力。而且在同一時間,每個暗能量生物只能控制一個人,被控制的人死亡後暗能量生物會快速的撲向其他人。有的時候暗能量生物也會主動換人,這時它所離開的人會立刻死亡。
方舟一號上67名宇航員帶來了67個暗能量生物,也就是說,這些邪惡的生物最多只能同時掌控67個人。如果光是靠控制這些人槍打炮轟,原本是沒法在幾天內造成火星上近300億人口的傷亡的。但這些暗能量生物的超強學習能力,加上當時火星方面對這場突發事件準備不足,讓其趁亂控制了火星高空軌道上的六面巨型太陽能采集倉。
這些太陽能采集倉的主體是納米薄膜,全部展開的面積高達數十萬平方公里。它們的任務是以反射的形式,把太陽光能集中到低空軌道上的太陽能電廠發電,然後再由電廠以微波的形式把電能輸送到火星地表。整個火星的能源全部都由這套發電系統提供。暗能量生物控制了太陽能采集倉之後,直接把反射的太陽光對準了火星地表的各大人類聚居區,近300億火星居民幾天時間就全都灰飛煙滅了,只有不到1%的人成功逃離。
太陽系聯邦迅速對這場暗能量生物的入侵做出了反應,火星軌道上的太陽能采集倉很快就被小型深空自尋的聚變彈摧毀。
正當人們為成功消滅了那67個殺人魔王而彈冠相慶的時候,木衛二遭到暗能量生物襲擊的消息傳來,30億木衛二人全滅。
此後整整一年多的時間里,太陽系聯邦一直都在試圖殲滅這67個魔王,但始終未得其法,反倒是人類的聚居星球一個接一個的被這些魔王所摧毀。
一直到半年前,人類才初步找到對抗這些魔王的方法,這也正是太陽系聯邦急于復活陳一諾這些古人類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