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疏散警報,和天宮六號的暗能量生物來襲警報並非是同時發出的,兩者之間有兩分鐘的時間差,用于確認暗能量生物來襲的信息是否真實有效。只有當暗能量生物的視頻影像被實時轉播到地月系局域網時,天宮六號才會拉響警報,讓暗能量生物獵手六團出發。之所以要這樣安排,是為了避免假警報浪費本來就非常有限的獵殺團人手。
陳一諾的獵手六團如今在編八人,在勤五人,日後計劃擴編到十人。如果情況需要,還會再進一步擴編。以現在這種人員配備,按照專家參謀組制定的戰術預案,除非發現六十五只暗能量生物同時出現在地月系,否則獵手六團最多只能出動三人。剩下兩人需要在基地待命,以免被暗能量生物聲東擊西。
可這套參謀組閉門造車弄出來的玩意此刻根本指望不上。陳一諾手下四小弟里,只有芙蕾雅一個人有過一次獵手戰甲深空訓練的經驗,還是次很失敗的經驗,根本不具備出陣的條件。另外三人更是連踫都沒有踫過戰甲,甚至連個人終端的使用經驗都欠奉。這次初戰,只能陳一諾一個人上,其他四人待命——其實待命也是白待命,倘若這次真的被那些魔王給聲東擊西了,還是只能等陳一諾一個人趕回來,這四位只能在一邊干看。
太空城的警報聲拉響之後僅僅五分鐘,獵殺六團專用的無人駕駛太空梭就帶著身披戰甲的陳一諾進入了地球大氣層。
獵手六團一共有三艘這樣的太空梭。任何時刻都有兩架隨時待命,另外一架進行常規維護。太空梭本身並沒有裝備任何武器,只是單純的高速運載工具,用于將全副武裝的獵手們運抵戰場邊緣。全自動無人駕駛,出發後由戰地指揮官通過語音,或個人終端遠程定向數據鏈進行控制。
不論在太空中還是大氣層里,太空梭都可以高速飛行。它配備強大的遠程數據鏈通訊模塊,可以同時最多和五十個作戰單元,或者十個與之類似的遠程數據鏈通訊模塊進行超高速數據交換。艦載量子腦具有強大的戰術輔助計算功能,可以在專家參謀組設計的戰術預案基礎上,為戰地指揮官提供快速的戰術參謀支持。
太空梭沖入大氣層後不久,就進入了「黑障」。此後的四分鐘里,陳一諾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系。
所謂「黑障」,是太空梭高速進入大氣層時,與空氣摩擦產生高熱在太空梭周圍形成了一片屏蔽電磁波的等離子區。星空時代的通訊技術依然沒有擺月兌對電磁波的依賴,因此在「黑障」中,太空梭和外界會完全失去通訊聯系,直到太空梭的速度被空氣阻力降下來,等離子區消失為止。
飛行器進出大氣層,比單純在太空中飛行或者在大氣層內飛行都要麻煩得多。遭遇黑障是麻煩之一,此外還有船體的劇烈震顫,和高達3個標準地球重力的加速度。此時的陳一諾坐在單兵懸掛系統中,獵手戰甲自動為他增壓,以對抗「黑視」。
當宇航員或者飛行員經歷超高加速度時,血液會大量流向下肢造成大腦缺血,從而引發乘員眼前發黑乃至暈厥的癥狀,這就是所謂的「黑視」。為對抗這種生理現象,獵手戰甲裝備著自適應人工增壓裝置,在要出現黑視的時候自動增加乘員下肢承受的壓力,把血液推回大腦。
此前在深空訓練時,陳一諾已經多次體驗過模擬穿越大氣層時,船體的劇烈震顫和高加速度狀態下增壓對抗黑視,但這次實戰似乎和訓練時有些不太一樣。
船體震顫倒還罷了,訓練時模擬的情形和現在一模一樣。如果乘員不身披戰甲以單兵懸掛系統和船體邊緣月兌離接觸,一身骨頭架子都能被震零碎。真難以想象二十世紀那些宇航先驅們乘坐簡陋的返回艙從太空回到地面的過程中,是怎麼在這種劇烈的震顫中存活下來的。
但是獵手戰甲的增壓系統這次好像沒怎麼起作用,陳一諾時不時的感到眼前有些發黑。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增壓系統正在全力壓迫他的下肢,和訓練的時候沒什麼不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感覺視覺開始模糊,頭腦開始混沌,惡心的想吐。
突然間好像太空梭里閃過一絲光芒,還沒等陳一諾看得真切,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之後,陳一諾才被太空梭的警報聲驚醒。從個人終端自帶的計時器來看,這次陳一諾失去知覺只持續了不到30秒,太空梭穿越「黑障」後他立刻就清醒了。但他自身的感覺卻並非如此,一時之間很多東西都渾渾噩噩的想不清楚。然後突然之間,他發現事情大條了。
太空梭和地月系局域網之間的聯系,不知道為什麼被切斷了!
陳一諾定下神來後,他第一個反應是中計了!這一定是暗能量生物提前設好的圈套!
但很快他就不這麼想了。因為他驚恐地發現,此行的目的地,本應是剛剛被疏散了居民的北美新長安市,此刻居然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紅褐的荒野!太空梭懸停于海拔十萬米的高空中,陳一諾放眼遠眺,方圓數千公里的範圍內沒有一處城市的蹤跡,全都是紅褐色的荒原。
這不可能啊!星空時代人類早已將地球表面改造的面目全非,哪怕是在天宮六號太空城中目視地表,都可以看到隨處可見的城市印記。
難道是定位系統出問題了?
由于太空梭月兌離了地月系局域網,無法使用北斗衛星系統定位。陳一諾立刻啟動了太空梭艦載量子腦的星光定位程序,以觀測視野內的各大星體位置,結合當前時間,計算太空梭所處的位置。十五秒後,計算結果顯示,此刻太空梭的位置沒有錯,正是準確的懸停在了新長安上空十萬米處。
詳細的觀測和計算結果帶給陳一諾的已經不是疑惑或者驚訝了,而是一種透入骨髓的恐懼。此刻本應出現在在視野中的天宮六號太空城,也消失不見了……
這難道是穿越?
自己再一次穿越了?原來那些校車上的死亡循環,古羅馬角斗場的生死搏殺,死亡行軍途中迎面而來的槍林彈雨,全都不是東方未明所說的幻覺,全都是真的!
可這也不對啊!
那些被東方未明稱作幻覺的穿越發生時,每次自己都會換一個軀體和身份,甚至還會獲取這個人生前的所有記憶。而這次,就這麼生生的帶著自己本來的身體穿越啦?不但帶著完整的身體,還帶了一套超級兵器——一艘高速太空梭和一件全副武裝的暗能量獵手戰甲!
而且剛剛計算所在方位的時候,對視野內的各主要星體位置的測定也表明,此刻確實是星歷2178年6月6日,格林威治標準時間上午7︰28,計算誤差不超過3分鐘。倘若自己穿越到了別的時代,這些星體的位置肯定都會有變化才對。
另外,地表呈紅褐色這事兒剛剛陳一諾沒有多想,此時他也意識到這非常不對頭了。雖然按照星體方位的計算結果來看,這里確是地球無疑,但這個地表特征明顯是火星的,地球上從來也找不到這樣一片方圓數千公里的紅褐色荒原。北美新長安市坐落于大西洋沿岸,二十一世紀的紐約市舊址上,可下面顯然沒有任何海洋的痕跡。
恐懼這個時候抓住了陳一諾,他感到毛骨悚然,然後他就想起昨晚瑪米亞說的那句話。
「你生活在謊言里。現在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謊言。小心!」
謊言?對啊,謊言!這就說的通了,自己被東方未明那幫人給騙了!地球很可能早就是現在這副樣子了,自己在太空城上看到的,都是那幫騙子弄出來的幻影!
想到這兒陳一諾突然一愣神。幻影?東方未明那幫人弄幻影騙自己,然後又讓自己過來把幻影戳穿,這完全說不通。可反過來看的話,會不會有可能現在下面這片荒蕪,都是暗能量生物弄出來的幻影,來騙自己的呢?這個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比東方未明等人騙自己的可能性還是要大不少的……
還沒等他繼續深入思考,陳一諾就立刻命令太空梭打開戰斗艙門,獵手戰甲六只空間定位錨齊振,陳一諾宛如一支利箭般向下方快速射去,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落了地。此刻的他好像溺水的人要去抓最後一根稻草,讓自己盡快擺月兌這場詭異的噩夢。
然而現實再一次讓他失望了。地表的的確確是一片荒漠,並不是什麼幻影。
從高空看去呈紅褐色的大地,近距離看則呈現黃褐色。停下空間定位錨,陳一諾站在這片荒漠之上。周圍的地表大部分都是由整塊堅硬岩石構成的山巒,怪石嶙峋。也有些地方是沙礫和碎石,但什麼地方都找不到細密的土壤。那些沙礫和碎石的邊緣很鋒利,和陳一諾以前在海邊見到的那些被水流反復沖刷而磨細的沙子,或者河邊圓滑的鵝卵石完全不同。
抬頭望天,一片碧空如洗,沒有一片白雲。剛剛陳一諾穿越「黑障」之前,明明看到新長安地區有著大片的白雲覆蓋,可此刻它們全都非常詭異的消失無蹤了,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真的是地球嗎?難道這就是世界末日?
陳一諾突然有一種想仰天長嘯發泄一番的沖動。他通過個人終端命令戰甲打開面罩,沒想到被系統拒絕了。戰甲正在采樣分析外面的大氣成分,這是一項被自動設置過,進入大氣層後即會自動執行的標準程序。戰甲本身攜帶的迷你量子腦有一定的智慧,但現在它似乎也有些拿不準,大氣成分已經被它測過好幾次了,它卻依舊固執的要再重新測一次。
陳一諾調閱了剛剛測量的結果,然後他立刻就慶幸剛才戰甲拒絕了他打開面罩的命令。
在剛剛六十七秒鐘之內,戰甲一共采集了三次空氣樣本。三次分析結果之間雖然有微小差異,但每次結果都表明,此時外界的大氣完全不適合人類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