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關于軍隊的傳聞也鬧的越來越凶。許多人說,軍隊正在回來的路上,他們編織起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支撐自己對于軍隊已經搖搖欲墜的信心。但是,靜靜流淌的時間仿佛在說,你們都錯了。軍隊並不是不可戰勝的神話,任何事,都有失敗的可能。
按理來說,主力部隊早就應該回到首都了,然而回來的只是一些殘軍,一些傷痕累累的殘軍。那支出征時威風凜凜的軍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些時而垂頭喪氣,時而悲憤萬分,時而摩拳擦掌的散兵游勇。
他們在接受檢查的時候,陳吉的救助隊也來到這里協助醫療隊。
現在,又多了一個絕望的理由,日軍卷土重來,再次集結了更多的軍隊,已經在南方登陸了。據說,很快就會達到平原地帶,最後他們的目標是這里。
陳吉還听別人說,朝鮮的日本兵也在蠢蠢欲動。
說實在話,全城百姓似乎都從未這樣沮喪過。而陳吉,則是更加絕望了,他覺得他好不容易來到這里,等待自己的竟然是這樣的結局。這一刻,他從未有比現在還想找一個世外桃源,然後跟胡婕一起生活下去的想法。
但是,他又有點不甘心,他的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令他時時刻刻不得安寧︰亡國奴!
是啊,誰願意做亡國奴?但凡熱血青年誰都不願!可這句話說說簡單,做起來太難了。更何況現在他還不知道怎麼做,有力使不上啊。
這一次,似乎石頭大叔時來運轉了,他終于可以去報名參軍,征兵令已經下發到了每一個社區。現在人們討論的最多的問題就是,去,或不去。
同樣,胡婕這次也是死活不讓陳吉去。她的理由十分頑劣︰這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嗎?這里有將近一億人,少你一個就亡國了嗎?你知道那些日本兵是多麼的凶殘嗎?你打的過那樣凶殘的人嗎?你這樣的人去了戰場,只會白白的送死。
可以理解她為什麼這樣說。自從在省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之後,她就把陳吉當作自己唯一的一個親人了。雖然中途也鬧過矛盾甚至吵過架,但是,她現在已經無法離開他。她也不是不懂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只是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愛的人去送死。
陳吉沒有跟她吵架。這一次他紅了眼,他說,很多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當年在學校,我那麼憤青,你鄙視我說,陳吉,若是國家有難,要你去送死,你會去嗎?
你應該還記得我是怎麼回答你的吧?那個時候,你們都笑我,說我盡會吹牛,但是我真的是這樣想的,而且我也會這樣做。
或許在和平年代這只是幾個朋友在一起吹吹牛侃侃天的話題,但是現在,沒有和平後,這些都是要兌現的。我想我這個人毫無優點,如果非要找一個優點,恐怕還是你們口中的「憤青」。
和平時期,憤青也許會令許多人口誅筆伐,但在戰爭時期,或許也能成為中流砥柱。
小和尚很久沒有剪頭發了,顯得有些頹廢,他說,大哥,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啊?
陳吉從床上站起來,厲聲對他說︰「小子,你也有十幾歲了,你也是個男子漢。大哥回來之前,你要好好保護姐姐。」
陳吉突然有點惱火了,指著小和尚的鼻子大吼起來︰「這種話你也說的出來?你跟我記住了,哪怕我這次必死無疑,作為男子漢,你也要繼續頂上來。」過了一會,又問︰「听懂沒?」
看著小和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陳吉不再理他。
「你相信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從省城千里迢迢的趕到首都,那麼多人死在半途,我們卻成功了,這一定是老天爺的安排。既然他老人家沒讓我們死,那麼這次也不會的。」陳吉坐下來摟著她,輕輕的說。
胡婕還在落淚,她眉心緊蹙,已經哭的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幾次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就在陳吉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她一把抱住了他,死緊死緊的。
石頭叔一身戎裝,站在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示意時間差不多了。
陳吉推了推胡婕︰「好了,我該走了。」可是胡婕一點反應都沒有,仍然死死的抱著他。誰知石頭大叔卻說話了︰「別搞的跟要去死了一樣,這樣不吉祥。高興一點,就當去旅游,個把月就完事回家。」可是胡婕還是沒反應,石頭大叔脾氣不怎麼好︰「你這樣會讓他分心的,在戰場上分心,就死的更快。我說你還想不想他回來啊?」
在石頭叔眼里一向文靜的胡婕,這次一改常態,像是瘋了一樣指著石頭大喊大叫︰「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從中挑唆,他怎麼會想到去參軍?要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所有人都很意外,卻又是在情理之中。石頭大叔這次退縮了,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才說,你放心,如果說我們都會死在戰場上,我答應你,這小子不會死在我前面。
「走吧,軍車在樓下等著呢。」
陳吉走到門口,又跑回去抱著胡婕狠狠的親了一下︰「活下去。」
胡婕眼神無比的絕望,在他耳邊最後問了一次︰「真的不去不行嗎?」
這次陳吉沒有再說話,只是放開她,轉身朝石頭叔跑去。
由于首都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每個人每天都要操練,所以他們在軍營里只呆了一個星期,高強度的訓練了一**能和槍械的使用。
上陣父子兵,石頭跟連長說,陳吉是他的兒子,所以他們倆理所當然的被分到了一個班。
「明天就要出發了,上了戰場,你可得跟緊我。」在宿舍里,石頭大叔一邊擦槍一邊對陳吉說。
「嗯。」陳吉有點心不在焉。
「咋啦?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在想那娘們,這可是兵家大忌!」石頭叔停止了擦槍的動作,緊緊的盯著他。
「沒有,我在想另一件事。」陳吉神色有些不安。
看著這小子滿臉鄙視的神態,石頭叔一下就怒了,猛的將抹布丟在地上,站起來大吼︰「混蛋,你小子怎麼跟老子說話呢?」
「父子」兩正對峙著,班長從單人床上跳了下來︰「干嘛呢?人家說上陣父子兵,說的是父子齊心殺敵。可沒見過父子吵架的,行啦行啦,別鬧了。」
宿舍里的士兵只是看了他們一下,沒過多的關注。
突然,一個士兵滿頭大汗的跑進來,看樣子似乎很興奮。其他戰友問他是不是吃了蜜蜂屎,干嘛笑的這麼甜?
他喘了兩口氣說︰「天大的好消息,咱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宿舍所有人都來了興致,紛紛追問。
「我們已經對小鬼子發出了最後警告,黃河,黃河是我們的最後底限。只要敢跨越黃河一步,他們的本土將受到我們的核武襲擊。」士兵一口氣說了出來。
「媽的,為什麼是黃河?現在就應該對他們展開核攻擊。」
「就是,為什麼要等他們到黃河邊?」
面對這個問題,那個士兵愣住了︰「這,這,我咋知道啊?」
「真不知道國家是咋想的,為什麼這麼謹慎,要是我,早他媽把原子彈送給他們了。」又一個士兵從床上支起身子大吼著。
石頭叔又說話了︰「哎哎,這些就不是你們這些新兵蛋子該想的問題了,國家自然比我們想的要遠,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好好的教訓那幫兔崽子吧。」
「哎哎,別倚老賣老啊,我早看你不爽了。」一個士兵不屑的說。
石頭是老兵,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至于說有沒有人相信,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他石頭必須要說出來。現在,就連班長也對石頭尊敬兩三分,畢竟班長也沒見過戰場的樣子。
「不就打過自衛反擊戰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打了朝鮮戰爭呢。」
「小子,有種你再說一遍!」石頭終于暴露了他暴烈的脾氣,撕下襯衣,露出一身錚錚鐵骨。陳吉有點吃驚了,原來這個石頭大叔的肌肉這麼發達。再看看自己,差太遠了。
看來他還是有吹牛的資本的。
明天就要出發了,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整個宿舍只有陳吉一個人睜大眼楮在想著什麼,他並不是在想胡婕,石頭叔說的對,那樣會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