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姜禹,今晚她太反常,突然就那樣走掉,任誰也放心不下。
段輕鴻並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只放開她一只手讓她接听電話,任她眼刀千刀萬剮也不起身,「你要接就接,不接就讓他擔心擔心也好。」
蘇苡狠狠剜他一眼,「你起來,我喘不過氣了。」
他挑眉,寸步不讓,就是要讓她听起來驕喘吁吁才好。
蘇苡無奈地摁下接通鍵,用眼神警告段輕鴻不準出聲。
「喂,大禹?」
才剛開口,耳朵上就又酥又痛,段輕鴻竟然咬了她的耳垂!
她向來對他沒有好臉色,最溫柔的時刻就是在他受傷的時候為他低頭處理傷口,一針一線縫好他綻開的皮肉,止住汩汩而出的鮮血,白皙面孔上滿是認真智慧,但那也不過是出于她身為醫生的職責。可現在她叫的那麼親熱,在另一個男人面前,溫順得像只小兔,哪怕那人根本不在她身邊。
他知道她覺得姜禹不一樣,但青梅竹馬這種一成不變的感情並非不可戰勝,他段輕鴻對她來說也不一樣,那為什麼就不能試試是不是真的不一樣?
在她真正懂得愛情真諦而開始一段愛情之前,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
蘇苡看不出他的心緒萬千,那頭姜禹還在問她今晚的「急事」處理得如何,要不要他過來接她。
她因為胸口像壓住巨石,而且還有意無意地磨蹭著,□□又燥熱,連氣都喘不勻,大腦也在吶喊缺氧,加上時時要提防他,只能嗯嗯啊啊搪塞過去,說了些什麼自己都不知道。
「小苡,最近是我太忙,可能有的地方忽略了你的感受,像今晚這樣總是讓你等,我心里過意不去。等案子了結,我再好好補償你,江臨周邊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
這是姜禹今晚說的最長的一句話,蘇苡听進心里去,不知怎麼的鼻子微微發酸。遠離帝都家門,沒有熟悉的朋友家人,身邊只有姜禹一個,他們一同長大,她當他哥哥家人般信賴親近,多過慢慢發酵成長的愛情。可眼下她遇到棘手困難和威脅,卻瞞了他這麼久,她才是心里過意不去的人。
「大禹……你早點休息吧,工作別太拼了,我們改天再約!」
她話音剛落,電話就落入段輕鴻手中,毫不留情被掐斷。
「這麼情意綿綿,怎麼不多溫存會兒再回來?」他都沒察覺這樣的說辭有多酸。
「不用你管,他是我男朋友,我們想什麼時候見就什麼時候見,難道還要像離歌里唱的那樣,把每天當作末日來相愛?」她趁說話期間他稍稍松懈,膝頭使勁踹向他小月復,月兌身出來,「你夠了沒有?要辦的事你辦完了,該說的話也說了,你的威脅我收到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段輕鴻站起來,抱手居高臨下看著她,「你還是覺得我在威脅你?」
「噢對,是提醒,善意的提醒,謝謝你!」翻窗跳梁到別人家里去,話里話外都是威逼利誘的意思,還非得人家感恩戴德,這需要多厚的臉皮?
「蘇苡。」他難得的斂起神色,第一次這樣嚴肅正經地稱呼她名字,「听我的話,不要把東西交出去,更不要去做證人。」
他到底是站在什麼立場對她提這種要求的?蘇苡想起剛才跟姜禹的通話,他那麼辛苦,就為了這個案子,不知有多少天不眠不休了。他那麼愧疚地想補償她,想對她好,可她什麼都幫不了他,明明深陷其中,這些事卻還是全都瞞著他。
她苦澀地彎了彎唇角,對段輕鴻道,「我該跟你說的也說完了,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
「你不怕死?」
蘇苡忽然有些驕傲,「有人會保護我。」
段輕鴻笑得很冷,「這麼相信警方和你的男朋友?」
「難道我該相信你,或者你二哥?」
段輕鴻跟她不過萍水相逢,段長瑄更是素昧平生,而且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公然說能夠保護她,這樣的話誰信?
姜禹不一樣,他能護她周全,不僅是出于職業道德,更是因為從小到大的情意。
「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段輕鴻不自覺地握緊了手,很快又松開,像是瞬間作了某種決定,「好,隨你,反正你的死活也不關我的事,到時候不要怪我沒有事先跟你聲明!」
他離開她的房間,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出去。
還沒有走遠,身後房間的燈就一盞一盞亮起來。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還是會恐懼會寂寞的吧?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個人住在這樣的房子里,連個做伴的人都沒有,就從來沒害怕過夜晚時分會有人突然闖進來傷害她麼?
他今天說的話不假,她真應該慶幸,坐在黑暗中等她的人是他而不是段長瑄派來的。
他撥通手機打電話,「買進隆廷的股份進行到什麼程度?」
金遲在那頭答道,「隆廷的股價最近持續走低,已經大量買進,都是用空殼公司進行交易,段長瑄暫時沒有看出幕後推手是我們。三少,還要繼續嗎?」
「嗯,繼續,還要加快進度。機會難得,我要讓老頭子交出實權的時候百分百成為控股股東。」
「好,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你直說!」
金遲似乎有些為難,「二少那邊好像已經知道蘇小姐手里握有新酒店火災和王梁死亡的關鍵性證據,應該會很快想辦法處理,我怕他們會對蘇小姐不利。可您要求截取的視頻和文件我們都看到了,也有不利于我們的證據,可能會很麻煩。如果蘇小姐跟警方合作,我們還要繼續盯著她麼?」
段輕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建議干脆借老二的手處理掉她比較干淨利落?」
金遲默認。
段輕鴻深深吸口氣,聞到晚香玉的馥郁香氣。他抄近路,沿著別墅外圍的牆壁走過去,夜里光線暗淡,像是走的巷道,越走越窄似的,但盡頭分明就是燈火通明的大道,跟來時的路一樣,花香只是點綴。
他又忍不住回頭去看蘇苡的住處,走遠了,婆娑樹影在眼前搖曳,燈光若隱若現的,其實已經看不太真切,但仿佛還是能看見她倚在窗口亦怒亦嗔的表情。
這一刻他才發覺,雖然她對他沒有太多笑容,但他們相處的模式也可算得上是獨一無二的。
他從來求的都不是最佳,而是唯一。
「不,給我繼續盯著,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立馬讓我知道,派最可靠的人,不準有一點差錯。」
金遲頓了頓,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不得不說,「三少,蘇小姐現在還不是我們的人,尤其她跟專案組的姜禹關系特殊,我們這樣其實也是走獨木橋,太冒險了。」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支領薪水打一份工,有的事輪不到他管,可所謂心月復,得老板器重自然就有幾分惺惺相惜,尤其段輕鴻走到今天這步實在不容易,為旁枝末節亂了分寸實在太可惜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
她不是他的人……呵,遲早讓她打上他段輕鴻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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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漱扯松領帶,齜牙咧嘴地看著眼前兩個人,「你們賢伉儷不是跟我開玩笑吧?姜禹,你說她是專案的關鍵證人?」
剛開完一個庭,肅穆的檢察官制服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眼前的姜禹和蘇苡簡直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嚇。
絕對不是驚喜啊!
「嗯,我在電話里不是跟你說了,案子有重大進展,我們有了關鍵證人,還有證物。」姜禹眉心打結,他的震驚一點也不比韓漱少。
「所以呢?證人就是她?」
韓漱簡直想扶額。他們盯了段氏很久,兄弟內斗,牽連甚廣,誰都知道段長瑄和段輕鴻有問題。一個投機取巧,一個手段狠辣,但苦于沒有證據,甚至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罪魁禍首已經鎖定他們的情況之下,都缺乏關鍵的定案證據。
他們都盼望著出現一個有力的證人和新證物,可誰能想到是蘇苡呢?
而且為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她才姍姍來遲?
蘇苡的解釋很簡單,那晚沖擊太大,也不想讓姜禹擔心,所以就瞞過去了,車子送去修了一段時間,剛剛發現王梁的手機落在她車上。
她沒提跟段輕鴻的糾葛,只把王梁當晚意圖劫車被她撞暈的事如實說出來,並且十分肯定她離開現場的時候人還是活著的,是誰最終導致他的死亡,她沒有推測的立場,只能靠他們繼續去查。
王梁手機里的內容她卻是如實說的,「……段輕鴻常在媒體露面,我听得出他的聲音,他那晚就在江臨,起火的時候他還跟王梁見過面。但王梁是段長瑄派到他身邊的人,本來就是伺機挑起事端,或者直接要除掉段輕鴻的。」
只不過段家老三金蟬月兌殼,聲東擊西,借刀殺人……三十六計,都快被他用光了。
對付血緣至親,也像打仗殺敵,他的野心和手段至少要高過他二哥一個層級。
當然段長瑄也逃不月兌,犯罪預備也是犯罪,他做了多少準備除去自己同胞兄弟,就要估算好會付出多少代價。
何況還有那個文件,他在老爹和弟弟付諸心血的商業帝國一再違規、作假、中飽私囊都有記錄,還妄想等老爺子去世後御極……似乎有點痴心妄想,經偵部門都不知盯他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