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還在打算收購隆廷?」蘇苡已經捕捉到關鍵信息。她以為段輕鴻退出來,容氏就不會再大動干戈打段氏隆廷的主意。
段輕鴻解釋道,「已經動用了那麼多資金和人力,也不是說停手就能停手,能做股東也不錯。隆廷盈利狀況很好,容氏不會吃虧。我不參與,容氏還有外公外婆坐鎮,他們也是樂見其成的。」
容昭也意識到說錯話,收斂了火氣,跟段輕鴻進了書房。
蘇苡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擔憂。寧靜的日子沒過多久,難道這麼快就要被打破?
「情況怎麼樣了?」段輕鴻問。
「你的得力助手不是實時向你匯報的麼,你還來問我?」容昭沒好氣兒。
「你也算是容家半個主人,怎麼對自家的事一點都不上心?」
「我只管醫院這一塊的事務,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輕鴻悠悠說道,「隆廷也經營私立醫院,到時收購成功還不是一樣分到你這里來?」
容昭看著他,「話說你有這樣志在必得的決心,籌謀得也夠久了,為什麼還要跟蘇苡說你打算放棄?」
「這兩年我又傷又病的,她跟著我到處跑,也算是顛沛流離吧!她想過些平靜的日子,不想再被以前的人和事打擾。」
容昭撇撇嘴,「是不想看到你野心膨脹,復仇心切,又惹來什麼麻煩吧?女人是很敏感的,尤其陪你挨過那麼凶險的手術,害怕下次你沒那麼幸運,這種感覺,我們作醫生的很明白。」
段輕鴻點了支煙,打發心里那點煩悶和矛盾,「可我放不下。爸媽十幾年含辛茹苦養育我成人,還沒享過什麼福,段長瑄一把火就毀掉這個家。每次去我爸家里看到阿媽遺像,我心里都像油煎刀割。」
容昭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可是段長瑄現在氣數也盡了,有熊定坤整治他,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你又何必為了這條瘋狗對蘇苡說謊?她要是知道你是敷衍她,一定不高興。」
「不僅是段長瑄。」他抽煙姿態優雅好看,沒有一般男人靠煙絲打發無聊的粗鄙,「整個段家都虧欠我和爸媽,段家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既然不期待,就不該生我出來;既然生出來,就不該拋棄不理;既然拋棄,就該徹底一點,不應又來找我回去。老爺子當初迫不及待讓我回段家撐起隆廷的生意,我半途撂擔子豈不是太辜負他了?」
「你打算跟熊定坤一爭高下?」
「隆廷本來就只是暫時交給他管,我不出現,董事會的一班老人也不會買他帳。早在老頭子還沒過世的時候,我就借容氏的資本用空殼公司收購了不少段長瑄手中的股份,就是為了如今能一舉拿下隆廷。」
容昭翹起二郎腿,「你不怕我翻臉不認人,收購成功之後又反悔,不讓你接手容氏?」
段輕鴻瞥他一眼,「這是你說了算麼?外公外婆要是能放心把公司交給你,又何必親自來找我這個不肖子孫?」
「所以本質上來說,我們也跟段峰一樣,有需要的時候才想到還有你這小子,你會不會也像恨段家一樣恨我們?」
「起碼我知道你們也是被傷害的一方,我媽沒有更多選擇,可老頭子卻是不折不扣的始亂終棄。」國外華人社會有更嚴苛的道德秩序,容蘭本身又像菟絲花一樣要依附家族生存,未婚生子之後也沒有能力養育他。
他吁出一口氣,「跟小苡在一起,我也明白,該寬容的時候也要寬容一點,不能真的搞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她也不喜歡那樣。」
容昭嘖嘖稱奇,「愛情真偉大,你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過既然這麼在乎她的感受,就不該陽奉陰違,還是找個機會跟她講清楚。男人在事業上有野心,好勝一點,她也應該能理解的。」
段輕鴻不這麼認為,他不想兩人剛剛緩和甜蜜的關系又因為這樣的分歧而鬧僵。
她一定不會理解,所以他也不會說。
蘇苡進一步看出端倪,是在婉若寫來的信中。她把信從頭到尾看了兩遍,生怕是自己的理解出了問題。
段輕鴻卻心情很好,夜間棲入她柔媚的身體,迫使她的長腿環在腰間,大汗淋灕,恨不能俯下/身去就能與她融為一體。
「小苡……這樣好不好,嗯?」他為身體的最佳狀態花費不少心思,引以為傲的月復肌又恢復到塊塊分明,甚至背上的蛟龍紋身都瞞著她悄悄做了修補。
我不僅要你愛的肉眼認識我的肉身,還要你的靈眼認識我的靈魂。
是這樣的吧?肉麻落力的詩人是這樣表達情愛的。
可段輕鴻身體里有隱約的焦慮不安隨著情浴沸騰,他怕她看不見,看不見他由內而外想要給她的最好的一切。
蘇苡身體都快散架。她真的不了解,他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呢,為什麼晚上回來還能有這樣的力道來摧垮她?
心旌神搖的時候,兩情相悅的時候,兩人完全投入其中,這般沖擊也帶來無上快樂,真真是妙不可言的。然而她現在心里想著別的事情,身體的快慰卻已經被他送上一個高度,于是總是差著一截,像是半吊在那里,怎麼也到不了雲端。
他的亢奮仍在持續,翻來覆去的,她想這樣下去他們大概又沒法好好談,只得換一種方式,用萬千溫柔纏住他,在他耳邊道,「……我有事,想問你。」
他看得出她心不在焉,卻又有心迎合,于是既驚喜,又落寞,只好吻著她耳鬢汗濕的碎發道,「那叫我名字,你有事想跟誰談,叫名字!」
「輕、輕鴻……」
很好,再不需留力,他就是愛她這樣干脆利落。
她很少這樣溫情脈脈喚他,原來不是哎就是喂,要不就是連名帶姓,似嗔似怒終不如含羞帶怯。
何況如今他還在她身體內撻伐,排山倒海的征服感勝過世上所有興奮劑。
顫栗過後,他擁緊她,聲音沙啞性/感,「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蘇苡其實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四肢軟綿綿像面條,還被他炙熱的體溫繼續烘烤著,嗓子都像要冒煙,「別抱得那麼緊,我不能呼吸了。」
「就要抱!」他無賴如孩童,輕輕撥弄她頭發,她嘴唇,還有他親手戴在她頸間的那枚藍寶戒指。
「我問你,你得如實回答我。」先把大前提說好,互相欺騙是頂沒意思的一件事。
「嗯。」
「你是不是還在借容氏企業收購隆廷?你不打算罷手,對嗎?」
段輕鴻正玩得不亦樂乎,听她這麼問,也只是微微一怔,「想什麼呢?那天容昭的話你還真往心里去了?我不是跟你解釋了,收購不是說停就停,有些事是我起的頭,總不能做一半就扔下,容昭不懂這些事,外公外婆又年紀大了……」
「我明白。」蘇苡並非不通情理,他那天的解釋她是信了的,「可婉若信里說你還在狙擊隆廷,容氏手段沒有那麼激進,而且要做到這一步應當是早早就布好的局,只有你一個人能辦到。」
這實在不像是要停卻停不下的樣子。
「熊定坤告訴她的?」段輕鴻不以為意,「他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們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會插手。我只希望,如果你沒準備好從名利場退出來,就不要騙我。」
擔驚受怕,躲躲藏藏,只為徹底擊垮一個敵人,冒這樣大的險,全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值得嗎?
他躺在手術台的那四個小時,她冷靜地想了很久,答案是不值得的,她不想他再因為這樣的爭斗搭上半條命了。
只要確定了自己的心,她可以為他放棄很多,他就一點都放不下嗎?
「陳叔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我們都只想過平平安安的日子。」
段輕鴻身體的熱情漸漸冷卻下來,「別提我爸,他差點就跟阿媽一起燒死在那場大火里!每次看到阿媽的遺像,我都後悔那時不夠長進,沒有本事保護他們。現在我明白了,只有保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保護我在乎的人。我要釘死段長瑄,把段家收歸自己所有,都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生我和養我的兩個阿媽,為了你回去之後沒有後顧之憂!」
蘇苡搖頭,「不,你不是為了誰,就是為了你自己。為那些不甘心,為斗一股氣,為了證明你親生爸爸當年錯把魚目當珍珠,錯待你們母子……」
「蘇苡!」額際的血脈一跳一跳的抽痛,段輕鴻氣血翻涌,可又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只能翻身下床,衣服都沒穿就摔門而去。
他想說這女人真沒良心,可又不得不承認她戳到他痛處,說得不是全無道理。
他是不甘願,他是有私心,先應承她說要一起過平凡日子也是因為怕她會離開,要把隆廷奪到手里發揚光大,也是嫉妒生父當年那樣看重兩個哥哥……
他抹了把臉,原來被看透和被了解是這麼可怕的事。幸好那個人,是他全心全意愛著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親15310855丟的地雷,你木有留言,偶只好在這里感謝一下,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