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桑遺世獨立的身姿,傾國傾城的面容,清冷如月的氣質,透過水鏡清晰地映入冥霜瑯岐的眼里,就算是冥霜,在這一刻也如中了攝魂咒般有了片刻的驚艷和晃神。
但轉眼之間,沫桑那幽靜如同黑潭深不見底不見一絲漣漪的眸子,倏忽變得如寒冰如冷霜如嚴風,她略略偏了頭,帶著寒芒的目光穿透水鏡直接與瑯岐的眸子對上,瑯岐頓時覺得心神一震,腦海里只剩下了沫桑那不帶絲毫感情卻直滲心間的眼楮,那麼幽深,那麼寒涼,他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
「瑯岐師兄,你怎麼了?」正專注地看著水鏡的冥霜未曾察覺到沫桑目光的異樣,對著瑯岐突然的後退心生不解,但在看到瑯岐臉上的蒼白之色後嚇了一跳,急忙上前關心地問道。
瑯岐強制自己穩住了身子,對著冥霜擺擺手,緊抿著唇,臉色不大好看,隔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無事。」
話音才落,在這片寂靜的密林之中卻忽然響起「 」的一聲,循聲望去,那停留在空中的水鏡瞬間支離破碎,像是被強力擠壓毀滅,水花四濺,再落在地上化為一灘濕痕,不一會兒就滲入地下,再也看不見沫桑那處的情景。
冥霜臉色一變,六神無主地望向瑯岐,瑯岐此時的臉色也有了些焦急,暗道不好,一個眼神就示意冥霜趕緊撤離。
水鏡破碎,定是那沫桑知道了他們的偷窺,甚至知道了他們的方位,要是她此刻追了過來,他們就有危險了!在籌碼未曾到達,事情未曾辦妥之前,他們對上沫桑只有死路一條!
「怎麼,想逃了嗎?」一道溫柔得如同水流輕輕淌過溪間雙足的聲音忽然在他們的頭頂響起,那聲音,柔和如春風,沐在和煦的陽光下。
可是就是這樣的聲音,卻讓瑯岐的心里生寒,他僵硬地抬頭向上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沫桑那一身不帶其他色彩的白色對襟紗裙,腰上素色的腰帶隨風飄舞,端看身姿已然仙氣逼人!
清冷如月的氣質流轉在沫桑淡若白瓷的臉上,此時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帶著嘲諷的笑容,淡薄的嘴唇淬了鮮女敕的櫻桃色,一張素顏未施粉黛,卻皎若明月瑩瑩生光。那雙黑曜玉般的眸子深邃不可見底,眼角的血色雷紋妖嬈蜿蜒,點綴在如凝脂的肌膚上,在清冷的氣質中增添了別樣的誘惑。
立在半空之中的縴瘦身形緩緩降落,像一朵水色白蓮無風自動,飄飄搖搖落往水面。
瑯岐和冥霜極力地想要挪開那黏在沫桑身上的目光,再為自己爭取多點的時間遁離,但他們的目光卻似乎被膠黏住,移不開分毫,只能注視著沫桑恍若天人的身姿。而那還保持著邁步的姿勢,也一動不能動,全身的肌肉不再能被他們自己自主控制!他們只能一臉驚色和懼色地看著沫桑的走近。
沫桑落定身形之後,慢慢向著瑯岐冥霜的方向踱去,在這片密林之中,她發髻上綠光瑩瑩晶瑩剔透的小扇子格外的引人注目,她的黑發隨風而舞,一雙幽深純黑的眼眸看似在盯著瑯岐,眼底深處卻是黝黑一片,瑯岐的身影絲毫不能安放入她的眼中。
瑯岐瞬間如酷寒冬日卻被置身冰窟之中,天寒地凍也抵不住自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寒意。他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自修煉一來再不曾感受到的冷徹心扉。
「怎麼我還沒來你們就想逃呢,不是三番四次的想要殺了我嗎?」沫桑櫻粉色的菱唇輕輕張合,聲音如珠如蘭,卻透著沁人心脾的寒意!
「沫桑,沫桑姑娘,這,這其中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冥霜臉色慘白如全身被抽干了血液,她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對著沫桑干巴巴地說道。
可說完之後,瑯岐卻恨不得剪掉她的舌頭,捂上她的嘴巴,他狠狠地瞪了冥霜一眼,眼里透著陰毒。這個蠢貨!她這般說法,豈不是要讓沫桑前仇舊恨一起算,激起她的怒意,萬一她一個情緒失控,那自己豈不是連拖延時間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死得渣渣都不剩?!
他絕對相信,以沫桑的實力,碾死他們簡直有如碾死一只螞蟻!
冥霜卻被瑯岐的一眼瞪得不明所以,臉色愈發蒼白驚惶。
「誤會?你倒是說說,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沫桑袖子一揮,自地底下的水分仿佛被蒸騰般化為霧氣凝聚在一處,形成顏色白茫的椅子,沫桑神色未動,身姿優雅地往後一坐,伸出一只玉手托著腮,一雙眸子睨向冥霜,淡淡問道。
冥霜眼楮一亮,以為有了機會,急急說道︰「我們並沒有想要殺害沫桑姑娘的意思,我們同為修真界之人,理應互幫互助,又怎麼會殘害修真界里的同門呢?」說得冠冕堂皇,說得不帶絲毫停頓,說得理直氣壯!
「哦?」沫桑換了個姿勢,不再看向冥霜,語氣向上揚起。
「真的!」冥霜趕緊上前一步,語氣焦急,似乎因為被沫桑誤會而著急。這一動作,卻讓她突然發現自己身體已然能動了,心下更是一喜,急忙辯解道︰「我們在水鏡之中看到了沫桑姑娘被困,本想著在危難之時出手相助。但沫桑姑娘實力高深,非我等能及,不用我們的幫助便已經月兌困。」
什麼是顛倒黑白,什麼是空口白牙,什麼是惺惺作態,什麼是說謊不打草稿!
沫桑閉著眼楮,不言語也不表示。
瑯岐一把扯住冥霜的衣角,止住了還想要說話的冥霜,她不甘地回望瑯岐,卻見瑯岐臉上神色陰暗灰沉,張了張口終是閉上了嘴巴,立在一旁不再說話。
「怎麼不繼續說了呢?」沫桑張開了眼楮,望著一臉警惕的瑯岐,眼神嘲諷。這般荒謬的理由都能說出口,是把她當成了無腦的痴傻兒麼?還是把她當三歲小兒胡亂哄騙?
「我瑯岐還不至于做那些跳梁小丑般的作為,你能瞬間出現在這里,想必也知道了我們的所作所為,又何必再說?明人不說暗話,你想如何?」瑯岐的臉上恢復了鎮靜,至少在表面上看來,臉色已經不再灰敗,而是謹慎地注意著沫桑的一舉一動。只是冥霜卻被瑯岐「跳梁小丑般的作為」給說得臉上之色青白交加,她輕輕地哼了一聲,卻也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曾反駁。
「我如果說我現在想殺了你們,你覺得如何?」慵懶的語氣,慵懶的身子,卻是第一次在沫桑的身上出現,而她眼角的血色雷紋,隱隱泛著紅光,在凝脂白玉般的肌膚下越發不能逼視。
「你若是想殺我們,早已經動手,又豈會在這里耗費時間?」瑯岐淡定地說道,似乎成竹在胸,篤定了沫桑不會動手殺了他們,而他攏在袖子里的雙手,卻是微微顫抖著。
沫桑吹了吹飄到指尖的一片桃粉色花瓣兒,看著它月兌離了自己的指尖,悠悠旋轉著飄落到了地面,才說道︰「是誰把滅魂釘給你的?」聲音仿佛是從深谷中從幽潭中傳來,飄飄渺渺,卻像是從四面八方齊齊而來,瑯岐听不清她聲音中的意味。
沫桑沉睡了六千年,自醒來後至今時間尚短,而這個世間在這六千年里變化太大,對于凡界的世事變化,她只是了解了皮毛而已。但如今,她的敵人——不管是針對她自己本身還是針對琉璟,都是她的敵人,卻還不曾真正露面,以至于沫桑一直都是被動地接受著各種的襲擊。她了解的所有東西都從琉璟處得來,而琉璟……
對于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琉璟應該是知道的吧,只是,他現在還沒有尋來。而且,以琉璟的性格,他必定只想把自己護在身後,由他一人去面對那些危險,輕易不會告知自己。就像在青丘之時,所有的人都寵愛著自己,卻不曾想其實自己雙手終歸已經沾染了鮮血。
終歸已經沾染了鮮血?自己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沫桑歪著頭細細想著,卻毫無所獲,仍舊被封印了一部分的記憶,究竟還少了什麼?為什麼自己的記憶會被封印?這些與琉璟又有何相關?想起琉璟,沫桑又有一刻的走神。
「我們告訴了你,你就會放我們走嗎?」冥霜眼含希冀地看著沫桑,在瑯岐應聲之前搶先問道,聲音里充滿了試探意味。
不是她不想繼續保持著凌峰派掌門的傲氣,奈何沫桑實力太過強橫,容不得她一絲的驕傲。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一派掌門又如何?實力不行別人照樣看你不起!冥霜心里有些恨恨地想道,神器,唯有得到神器,不僅能得到修真界中修者的尊崇,在實力這一方面上也能得到提升,那時候,他會對自己刮目相看了吧?想起那人對自己的百般無視,冥霜心里像吃了黃連般滿是苦澀。
冥霜的話打斷了沫桑的走神,沫桑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袖風一掃,冥霜瞬間身形倒退,狠狠地撞在一顆兩人合抱的大樹之上,發出「 」的一聲,冥霜撫著胸口咳嗽了幾聲,嘴角帶血,臉色萎頓。
「你以為你有談條件的資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