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燁簡單的掃視了一下房中的擺設,家具倒還算齊全,不過無一例外的都罩上了厚厚的灰塵,他笑了笑,心道︰「我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情,休息只是幌子,看樣子這就算入山的第一門課程了。」
果听院外的有人高聲道︰「選好自己的屋舍以後必須在太陽下山之前收拾干淨,立時我們將親自檢查,不合格者今日晚飯取消!」
此時距離黃昏尚有兩個時辰,時間可謂充裕。令狐燁對打掃這種小事可謂駕輕就熟,先將桌椅擺放整齊,然後又里里外外的將蛛網都撢掃干淨,拎起牆角的兩個水桶就出了門外。
轉頭望去,不少與他同來的孩子大部分已經選好了自己的屋房正在加緊打掃,但仍有少數在爭搶著更為舒適的大房,令狐燁是最先提著水桶出來的。他快步來到三人身前,詢問道︰「請問師兄,要從哪里取水?」
「順著來路下山,在山腰附近有一條山泉,你從那里取水便是。」肥臉大漢輕描淡寫的說道。
這里與山腰有將近五里的山路,一來一回就是十里,山路又不似尋常小路平坦,照這般看來,這是此次修煉最為重要的一處環節,是為了鍛煉眾人的意志而刻意設下的。當下令狐燁不再多言,就欲下山取水。
方行幾步,身後卻傳來吵鬧之聲,伴隨著嚶嚶的啜泣,令狐燁轉頭望去,卻見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被一個個頭稍大的孩子從一間屋子中轟了出來,跌倒在地上,連腳也劃破了,無助般的哭泣著。
令狐燁見在場的三個天機門弟子無動于衷,不由指著那孩子問道︰「師兄,這事你們不管?」
肥臉大漢神情不以為然,眼楮望著別處,連看也不看那孩子一眼,甚是不屑一顧,「既要修道,當有鋼鐵般的意志。踫到區區小事就哭哭啼啼,將來何堪大用?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廢物就是廢物!」
一句廢物就是廢物頓時激的令狐燁火冒三丈,對于這種視弱者為草芥的人,令狐燁素來是看不慣的,真恨不得立刻將他暴揍一頓。拳頭緊握,咯吱輕響,就連骨節也因為用力過猛而泛著白色,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將這怒火壓在心底,猛的將木桶往地上一扔,朝著那哭泣的孩子奔去。
身後傳來肥臉大漢的嘲笑聲音,「打抱不平不是壞事,不過也要估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倘若因此耽誤了自己,也照樣和他一樣沒有飯吃。」
「我自己的事情由我自己決定,就不勞師兄擔心了。」令狐燁轉頭冷冷的回了一句,不再看他,徑直來到孩子身旁俯身蹲下。
肥臉漢子當眾被一個新入山的毛頭小子這般反詰,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但一來無言以對,二來迫于身份又不好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弟子動手,只能將這股怒氣壓在心底,臉色一變再變。他似乎在三人之中地位是最高的,身旁的兩人立刻低聲說道︰「這小子忒不識抬舉,連華宇師兄你都不放在眼里,這是什麼態度!我這就讓他嘗嘗苦頭。」挽起了袖口,作勢就要上前,卻被肥臉漢子一把拉住,「教訓是當然要給的,不過不是在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人面把事情做絕了,就怕這小子在平峰師兄面前告我們一狀,那就得不償失了。來日方長,怎麼說這小子都要在我們手底下三個月的時間,還怕沒有機會出這口惡氣?」
「還是華師兄英明高見。」一旁的矮個男子立刻拍了一計響亮的馬屁,惹得三人都嘿嘿直笑。
令狐燁耳目清鳴,他們的談話自然都听了個字字真切,心道︰「想給我吃苦頭,還不知道到底是誰要吃苦頭呢。」蹲身將那受傷的孩子扶起,「傷的怎麼樣?能走路麼?」
那孩子抹了一把眼淚,有些感激道︰「多謝師兄關心,只是些皮外傷。」
令狐燁擺擺手,道︰「別師兄長師兄短的,我也不過是新入的弟子,只不過年長你幾歲,你就叫我楚風好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為什麼要打你?」
眼前的孩子穿著一件破舊的灰布棉襖,一看就是窮家孩子,**的手腳都被凍的有些發青,听到令狐燁問話,他有些害怕的望了望身後緊鄰令狐燁所選房屋的隔壁一間不大的屋舍,言辭閃爍道︰「我叫祁少峰,那間房是我選好的,里面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柳重山仗著人多勢眾,帶人搶了我的屋子,把我趕出來的。柳重山是為了他身邊的人才動手搶的,他自己已經佔據了東面那個最好的房子了。」
令狐燁目光瞥處,剛好看見一個身穿著精致絲綢長衫的人從祁少峰所指的屋舍中走了出來,他身後還跟了五個華服少年,挑釁般的朝這里瞪了一眼,頓時駭的祁少峰縮了縮脖子。
「原來是他。」在上山的時候令狐燁就注意到那個叫柳重山的,對方好像是出自富家子弟,身邊一開始就聚集了同來的一幫少年。令狐燁出身貧寒,骨子里又有一股仗劍任俠的英豪之氣,最是看不過這種仗勢欺人的嘴臉,哼了一聲,緩緩的吐出了一句話,「他們搶了你的房舍,我們就將他的房舍搶來便是。」
祁少峰被令狐燁的臉色和話語嚇了一跳,忙拽住令狐燁的胳膊,搖頭勸道︰「他們人多,我們打不過他的,還是算了吧,再找一間屋子就好了,反正這麼多屋子一人一間也住不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雙倍奉還!你只管在這看著,我一個人就行了,定要叫他們嘗嘗教訓,讓他們知道這里不是他們自家的院子!」一把掙開祁少峰,已然快步走到柳重山一行人面前,將他們攔了下來。
柳重山審視著令狐燁,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勢,他剛才已經注意到了令狐燁和祁少峰在一起的情景,此時令狐燁公然擋道,用腳趾頭想想也明白是打抱不平來了。柳重山素來橫行霸道慣了,如今身後又有這麼多自己人,自然不把令狐燁放在眼里,嘿然道︰「你這窮小子,也想來挨打麼?大爺今日高興,不想和你計較,速速滾蛋,免得受皮肉之苦。」
肥臉大漢為首的三個天機門弟子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致的看著,正等待著一場好戲。四周少年都听到聲音,都紛紛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駐足觀望。祁少峰更是提心吊膽,上前拉拽著令狐燁勸道︰「楚風師兄,我們還是走吧。」
「你這小子,柳大哥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柳重山身後的一個少年忽然呵斥了一句,抬起腳來就朝著祁少峰腰間踹來。
「啪」的一聲,卻被令狐燁單手抓住腳底板,任憑對方怎麼用力也掙月兌不得,柳重山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身後另外四人紛紛擺開了架勢就要上前扭打。但听令狐燁低喝一聲,右手朝外一甩,那少年立刻似小雞一樣被摔出了一丈多的距離,摟著腳踝一個勁的哎呦呼痛,卻是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這一下不僅讓祁少峰看呆了,周圍的少年也紛紛側目屏息,半響忽然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同來的新弟子中大多數人都是貧苦家庭的孩子,有些甚至是一些孤兒,對于柳重山本就沒有好感,只是礙于他人多勢眾不敢得罪,如今見到令狐燁大發神威,自然振奮精神,歡呼雀躍。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都給我上!」柳重山臉色鐵青,一聲令下,身後四個少年就呼喝著撲了上來。令狐燁巧妙的將祁少峰推開,蹲身、下伏、勾拳、飛腿,幾下子一氣呵成,人影四散,當時間和畫面都定格之後,令狐燁的右拳幾乎貼在了柳重山的腦門上,周圍是慘叫一片的五個少年。柳重山的兩只眼楮瞪如牛眼,拳風幾乎擊散了他梳理的十分整齊的秀發,這還是令狐燁刻意壓抑著自身的力量,如果他使出了全力,恐怕此時柳重山的腦袋都要像一個破碎的西瓜一樣粉碎了。
四周鴉雀無聲,這個結果就連那三個天機門弟子也始料不及的,原本想看令狐燁被毒打的滿地找牙,如今的結果卻反了過來,不等令狐燁說話,汗出如雨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令狐燁頭回敬了肥臉大漢一個冷冷的眼神,繼而對柳重山道︰「祁少峰今天開始就是我楚風的兄弟,今後若再讓我看到你們尋隙滋事,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出門在外,擁有力量就有說話的權利,莫說柳重山不敢多說什麼,就連肥臉大漢為首的三個天機門弟子也呆若木雞,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令狐燁接著道︰「既然你們這麼喜歡祁少峰的房屋,那我就讓給你們好了。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是不是應該將你的大屋讓出來騰給我兄弟?」
柳重山哪敢說一個不字,生怕自己回答的太慢再遭來一頓拳腳,忙點頭連諾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楚兄弟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大伙今日都在場,也好做個見證,柳重山既然都開了這口,這事情到這里就結束了,大家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親眼目睹了令狐燁的手段,眾人對他自然而然產生了信服,當下都紛紛散開。令狐燁也不管眾人的眼光,喊過祁少峰,拎起兩個水桶就朝下山奔去。
一路上祁少峰渾渾噩噩,似乎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直到令狐燁在山腰將水桶打滿,起身返回時才驚醒過來。他快步的來到令狐燁身邊,興奮的說道︰「想不到楚風師兄這麼厲害,柳重山五個人都不是你的對手,真是解恨,看他以後還囂張跋扈。」
令狐燁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祁少峰的肩膀,「對于他這種人物,我們不能躲著他,你越是躲,他就越是囂張,只有將他打怕了,他才會知道厲害。人生再世,什麼事情都是一樣的,凡事不能躲避,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畏懼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有迎難而上才能成為強者。」
祁少峰細細體會著令狐燁的話語,臉色漸漸變得堅毅起來。這個出神卑微,一直被人所欺的窮苦孩子不知不覺就在和令狐燁看似尋常的談話中重新定格了他的人生觀,為他日後在崎嶇的修真道路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