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宮女引著聶風翎行入西殿。迎面一個宮女從內間出來直撞上聶風翎。
啪!
宮女手中捧著的青瓷茶托茶盞落地開花,殘破的茶盞濺了個滿堂。
啪!
翠衣宮女抬手就是重重一掌摑去,口中厲聲罵道︰「不長眼的奴婢……」
聶風翎看到一張熟悉無比的臉龐!頓時驚的呆住了。
這不是紫玉嗎?紫玉!想不到紫玉還活著!
聶風翎充耳不聞身旁宮女的責罵嘮叨,激動月兌口喊道︰「紫玉……」
沒錯,紫玉還活著。
紫玉捧吃驚的抬頭看這喚自己名的美而陌生的面孔。
一雙憂傷的眸子現出茫然無措的神。
翠衣宮女也是吃驚不小,滿臉疑惑的直盯著聶風翎的臉問道︰「小姐認識紫玉?」
聶風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暗道糟糕。靈機一動,指著堂中的花梨案桌上擺著的一叢血色珊瑚說道︰「我還從未見過這麼美的紫玉,那枝枝如樹枝般的耀眼紫色,難道是工匠雕刻出來的麼?」
翠衣宮女噗呲笑出了聲,心里暗道原來是個色盲!難怪老人們說萬物沒有十全。這女子倒是佔盡了老天的眷顧,不但生的傾國傾城還得了太子的厚愛,原以為真是那十全的人兒呢!誰知是個分不清顏色的主!
「小姐,那可不是紫玉,那是牛血珊瑚!這牛血珊瑚是海底的一種奇珍異寶,皇後娘娘的寢殿多的是五顏六色的呢!別說紫色,您見過的色悉數都有!」
「不過,只怕小姐您看著就……」
想想譏諷人家也不好,看太子那麼重情與她,若是得罪了她自己也落不到什麼好處。便把笑話半道收了回去。
迎上一臉柔和的笑顏對聶風翎說道︰「奴婢叫春顏,是皇後身邊正六品的副物姑姑。以後小姐若有什麼吩咐盡管使喚奴婢便是。」轉又冷面指著紫玉說︰「這是典範宮女紫玉。這紫玉可是整個內宮最「典範」的姑姑呢!她從不與人爭執或無事嚼舌根,負責充沛各個瑣事領域的缺。遞茶上菜清潔替補樣樣當得住!」
听春顏這麼說聶風翎知道紫玉一定吃了不少苦。心中不禁陣陣酸楚涌上。
「紫玉,由今天開始你就是這位小姐的侍婢了,小姐可是太子的心上人,若敢有半分怠慢,太子必不會輕饒你!」
春顏狠狠的剜了紫玉一眼。紫玉忙躬身垂首領命,轉又朝聶風翎行禮。
聶風翎發覺紫玉由始就未曾發出一聲,心中揣揣不安。
春顏機敏的覺出聶風翎的疑惑,向聶風翎解釋︰「小姐莫怪,紫玉是個啞巴。」
「不過紫玉還算聰明能干,不會因她的殘缺怠慢了小姐。再說,這啞巴倒是也有好處的,不會整天嘮叨嚼舌讓小姐煩心。」
聶風翎淡淡一笑︰「有勞姑姑操勞了,若蘭素喜清淨,如何甚好。」
春顏立刻收起笑顏,沖著紫玉厲聲喝道︰「罰你三個月的俸祿!這可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輕饒你一次。下回再莽撞沒魂可就要狠狠掌嘴了!」
這宮中的規矩,宮女是不能掌嘴的。宮女的臉面與儀表頗為重要。除非是做了什麼下賤羞恥的事,這掌嘴的刑可是比挨板子更重。
說完便辭了聶風翎退了下去。
紫玉趕忙迎聶風翎坐下歇息,自己忙著收拾一地的殘局。聶風翎細細看著她,紫玉原本一張圓實紅潤的臉瘦削的尖長,眼眸深陷,顴骨也凸顯。面色蒼白形神憔悴,身體也比從前看著虛弱的多。
也不知她這六年是怎麼過來的。紫玉是自己從娘家府中攜入宮中的侍婢,照例是該一並禍罪處決,為何卻保全了性命?倒又成了出不了聲的……
難道?
聶風翎細細想過,除了小榛子能保她,再無旁人有那樣的好心。
當時她就看出小榛子十分喜歡紫玉。雖說太監是沒有能力娶妻生子,但情感需求卻並不比常人差分毫,甚至更需要一份慰藉。
紫玉是可以離宮去尋找自己的人生的,可她一心只想跟著聶風翎這個主子不願出宮,于是聶風翎就有心思想讓紫玉和小榛子結個伴,也多個人照顧紫玉。
小榛子曾向紫玉透露過他的身世,說他是內監總管李明海的親佷兒。因母親生他時難產血崩,只抱著他啼哭的小身子不過片刻,便撒手西去了。
父親幾年後娶了個續弦,那後母表面溫順實則心腸狠毒。三年為父親連生了兩個兒子之後,硬是唆使父親將小榛子送進了皇宮淨身做太監。
內監總管李明海又是皇後身邊親近,只要肯費心思,救一個區區宮女還是不難的。
聶風翎心疼的幫著紫玉一起撿殘瓷,紫玉慌忙阻攔,一不小心被殘瓷割破了手指,立刻鮮血涌出。聶風翎急忙掏出袖中的錦帕給紫玉包扎傷口,忍不住眼里噙滿淚水。
紫玉吃驚的看著這新主子關切的舉動心疼的眼眸,愣住了。
聶風翎抬眼拭去眼角的淚沖紫玉一笑,輕輕說︰「紫玉,是我連累了你。」
紫玉無措的呆呆看著新主子,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
為什麼總覺得她很像小姐?
她說話的口氣,眼眸間的神情,一舉一動的神態。
不可能不可能!主子已經回歸天國了,不可能再回到自己身邊!再說她們的模樣卻是一點點也不相像啊!主子說過,這世間沒有鬼神!一定是自己想的多了。這新主子的眼淚,說不定想到什麼傷心事呢!
不過,看起來她很善良。
這一點倒是和主子一樣……
聶風翎幫著紫玉收拾好殘瓷,轉身行到書桌,研墨提筆,在紙泊間洋洋灑灑寫下一首詩︰
春風輕拂面
翅翎浩瀚中
碧天暢遨月
飛下落凡塵
紫玉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實,她怎麼寫得出小姐的詩句?又如何連筆跡也同出一輒?
她內心驚喜卻又猶疑,千言萬語張口欲出,卻盡數吞下了肚皮。
我是個啞巴。我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