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老人神色肅穆,那原本蒼老佝僂的腰部瞬間挺的筆直,粗重的鼻息令他須發飛揚,但他並不顧及這些,仍是肅然而立。震驚是次要的,號角老人那份認真專致的面孔,忽然令月瀆肅然起敬。
「是不是奇怪,我們的傳承信物明明早已丟失,又為何會在這山洞里呢?」並未注意月瀆的恭敬,號角老人問他。
「您昨天已說過,北原號角藏在姐姐身上,卻被敵人發現奪走。既然已經被奪走,這里又如何能出現傳承之物呢?月瀆確實難以想得清楚。」
「那是因為,這里的傳承之物,並非北原號角。」
「不是北原號角!」月瀆更加震驚,他原本剛剛清楚父母身故的真正原因,此刻又得知除去北原號角,部落竟還有其他傳承,一時之間感到驚駭莫名。北原的規矩他很清楚,身為北原之人,一生之間只能有一個信仰,如若背棄,則遭北原世世詛咒。如今得知在這山洞之內,竟然還遺留有部落的其它傳承,又怎麼能不驚駭莫名。
似乎很滿意月瀆的表情,號角爺爺不禁笑了一下,他說不用擔心,馬上你便知道原因了。
「北原傳承神器,外人皆以為便是那北原號角,就連族內之人,也多這麼認為。多年以來,這北原號角已然成了我族族人的信仰所在,神器一說,也由此而來。」
「然而神器即為神器,自然便有莫大威能。北原號角雖然有呼喚北原群獸的神器效果,但若論及自身威能,怕連一根自制的骨矛都比之不上。」
「這麼一說,想必你也明白,北原號角雖然傳承久遠,卻不是北原真正的護族神器了。」
「我北原一族真的的傳承之物,實為兩項。據傳當年的先祖大人自身戰力通天,更是與北原所有猛獸定下契約,世世交好。他臨死之時,為了時時提醒後人,牢記自己與北原這片廣袤地域那非人類的主人的約定,便留下了北原號角。同時為了北原不受侵襲,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武器流傳而下。
「可惜的是北原號角尚且還好。但當年的先祖實力太過強大,他的武器,更是衍生神智。神器有靈,自擇主人。後人中也有人多次試圖掌控,但始終不能如願。最後那武器所幸向天化為一條火凰,飛入了這山洞之內。自此以後,天長日久,除卻少數人外,族內之人便也漸漸忘記此事了。
……
號角爺爺話畢,也是長長嘆息一聲,微笑望著月瀆。再看月瀆,此時實可謂驚嘆交加,神器一說本就虛無縹緲,無從說起,日前說起北原號角是族中神器,他心中明白,那只是族人的一分寄托,一種信仰。但今日號角爺爺便告訴他,族中確實留有一件神器,且就在這山洞之中,他腦中除了難以置信,再想不到其他了。
「您帶月瀆到這里來是要?……」鎮定片刻,月瀆收攏心神,小心問道。
「不必再猜測了,我帶你來這里,正是與這神器有關。」
「我希望,你能掌控這神器!」
……
心,砰然一顫。月瀆抬頭,看著眼前的老人,目光卻仍是迷惑。
號角老人呵呵一笑,遞出一個慈祥的目光。「說是掌控,或許確實有些夸張,這神器一物,本就虛無縹緲,連我也只是听說而已。或許,當年那火鳳已經與這山洞融為一體,不復存在了也說不定。但是,掌控雖難,借用卻是不難。我北原一族沒有人修習奇術,但當初你父親卻令那來自中原大千世界的強者也為之驚嘆,你可知道,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這傳承神器?」
「正是。神器雖然高傲,但先祖留下此物是為護佑我族,它與先祖多年征戰,自然要守候這份遺志。所以我族之人,凡天分杰出者,便可以來這里嘗試喚醒神器,若能蒙它眷顧,便可大獲裨益。當初你父親也來過這里,並且成功喚醒了神器。」
「那我父親獲得了什麼?」月瀆見號角老人忽然停下,不由急切問道。
號角老人直視月瀆,笑而不答。半晌。「你還沒有問,這神器的名字是什麼呢。」他忽然開口。
「那,它究竟叫什麼呢?」
「原本的名字早已不清楚了。當初它化為一只火凰,沖天而起。狀似飛鴻,一閃即逝。當時之人,便叫為它起了一個名字,記于文獻,流傳至今。」
「它的名字,就叫——驚鴻!」
「驚鴻!!!…驚鴻!……」月瀆出神,喃喃念著這兩字。號角爺爺安詳站在一旁,也不打擾。
洞外,天寒欲雪,大地蒼茫。
「隨我來吧。」半晌,老人打斷了仍舊不能回神的少年,輕聲開口,向著山洞內部走去。
月瀆心猛然一跳,緊跟上前方那個身影。
這山洞似是通向了地心,月瀆不知走了多久,四周越來越暗,光光線也越來越弱,縱使他目力驚人,但到此時,竟也漸漸看不清楚了。有心開口詢問,話至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月瀆,你說,這世間諸般兵器,何物為先?」似乎看出了身後少年的心思,號角老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應該是劍吧,我看到您收藏的有。」
「哦?那你可知,世上都有什麼兵器?」號角爺爺饒有興趣地追問。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 、錘、撾、、棍、槊、棒、拐、是所謂的十八種兵器。但世間兵器何其千萬,月瀆也難以概全。」
「你說的很對。但你又怎麼知道這麼多?」
「是姐姐告訴我的。」月瀆臉色一紅,還是不敢隱瞞,硬起頭皮說道。
「那你為什麼說是劍最好呢?你用過嗎?」
「沒有,我只是看您箱中存有此物,方才覺得劍最好。」
「呵呵,你出身北原,從未見過各類武器,倒也為難你了。」
號角爺爺頓一頓,又繼續道︰「劍為君子,槍為王。各類武器,各有特長,異時異地,也是各擅勝場。敵人以矛刺你,難道你用劍去擋嗎?古代有自相矛盾之說,其實便是這個道理。若需防御,自然用盾為好,若要進攻,一寸長則一寸強,一寸短則一寸巧。常人修習之時,窮極精力,練成一種便算成功,自以為最強,殊不知只是自己目光短淺,坐井觀天罷了。」
「弟子記下了。」月瀆緊跟著號角老人,恭敬回聲道。
「適才你不是問你父親喚醒驚鴻時獲得了什麼嗎?他獲得了「槍,刀,鞭,劍,矛,一共五種。」
「驚鴻是一組兵器?」月瀆詫異。
「不,驚鴻是一件兵器。但這驚鴻,是萬器之皇。與其說千羽得了五件兵器,倒不如說是得了五件器靈!」
「器靈!?」
「正是如此。當年我帶千羽到此處,一進山洞,天色便黑了下來,洞外猶如到了夜中凌晨,最是黑暗的時候。一聲鳳鳴,一只火凰自洞中飛出,翔于天際。在它身邊,漂浮著數十團金光。我永生也忘不了那個場景,千羽大步向前,霎時間,一共五團光影掠下,沖入了他的體內。片刻,那五團光團再度飛回驚鴻身旁,清 一聲,那火凰便又飛入了山洞之中。」
「那我父親之後可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嗎?」月瀆好奇,不由追問。
「之後他便以身化器。無論何時,他都能瞬間用出五中兵器之中的任意一種。」
「哦?……」月瀆本以為父親傳承了神器,將有什麼驚人之處,卻听到號角老人如此平淡一個回復,一時間有些不以為然。」
「而且,當年你父親喚醒驚鴻的地方,便在此處。」號角老人忽然站定,此刻洞內已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了。月瀆正自思索,不由撞到號角老人身後,不禁輕叫一聲「呀。」
音畢。
「戛啾」一聲長鳴。山洞之中忽然一片金黃,光亮閃爍四周,月瀆四顧,只見腳下之處,已然是山洞盡頭,周遭怪石嶙峋,營造出一個碩大的空間。面前腳下,一個金光閃閃的道圖猶如透明,漸漸竟成一片靜湖,湖面水平如鏡。
月瀆不禁伸頭向前去看,卻被迎面而來一道金光刺得慌忙眨眼後退。又一聲長鳴,一只金鳥自那湖中飛出,它的動作優雅緩慢,如朝陽初升,兀自上升。頂上山洞空若無物,不能阻攔它分毫。它不斷上升,光芒耀遍周遭百里。
月瀆倉促之間向後跌退,怕被刺傷了眼楮,此刻他終于站定,不禁再抬頭望那金鳥。只見它已懸于半空,周遭四野已成一片暮色,星河掛與天際,如畫中一幅背景,遠遠頓在那金鳥之後。
號角老人向前兩步,心中百感交集,他顫顫巍巍,說話難以自已。「前輩,族內又有了天分杰出的孩子,請前輩指點。」
那金鳥低頭,望到了地面上的月瀆。
「當年那個孩子呢?一個時代只可以有一個傳承。」
「族中遭受大患,千羽他已經為族戰死了。這便是他的孩子。」號角老人猶豫片刻,終于是開口回答道。
「哦?……啊…世上還是有更強于他的存在嗎?」金鳥一頓,自言自語道。片刻,它又看向月瀆︰「你的天分不錯,比起你父親還要好上一些。賜你六件器靈,名為槍,刀,鞭,劍,矛,盾。六種器靈,功能不一,妙用無窮。不要持才自傲。順其自然,好好感悟,日後你當為一代強者。」
「另送你一句話︰「自然之道本無為,若執無為便有為。我在這世上的時間已太久了,不久便要消散。你將是我最後一代傳人。望你好好修行,有所成就。」
「記住,順其自然!好好守護你的家族……」
六團金光從半空之上那金鳥的體內飛出,掠入月瀆體內,又飛了回去。金鳥輕 一聲,俯身飛回了山洞里的湖面之中。
金光消散,四野漆黑,一切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