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瀆與清雨在莽莽荒原上行了三日,終于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人類文明——雪國。
兩人的腳力並不能達到這樣的速度,因為北原雖然人數很少,但地域卻極是遼闊;若是與東方大草原加起來,能佔上大陸一半土地。所以當日號角老人剛剛離去,月瀆便喚來了自己的魔獸坐騎。那只雪豹倒也十分聰明,不僅自己來了,還呼朋喚友叫上了另外幾只雪豹,兩人騎著雪豹,這才用了僅僅三日奔行便是到了眼前這雪之帝國。
月瀆到時正是傍晚,月瀆哄走那戀戀不舍的雪豹,哈哈一笑回到原地等待著的清雨身邊。兩人並肩行走,不禁為眼前的情景深深驚嘆。
倒也難怪兩人有次反應。雪域地處大地之北,日短夜長,終年積雪;傍晚之時,四野昏暗,城內家家戶戶亮起燈火,經城牆之上的冰雕反射,猶如一座琉璃之城。
「這雪域真漂亮!」月瀆立在城門之外,心聲感慨道。
「雪域,又名雪國。一年四季之中,只有五月到七月不降雪。其他時間,連年積雪不斷;雪國也因此頗具特色,他們這里盛產冰雕,中原許多貴人都要夏季炎熱之時都要用上一用此處的冰雕。」
「姐姐,你既然這麼清楚,前兩天為什麼還要問號角爺爺中原概況啊?」月瀆故作不知,一幅無辜樣子。
清雨白他一眼,兀自向城內走去。月瀆無奈,只好緊跟上前,。
天色雖暗,但雪城內部倒是一點也不蕭條,相反,道路兩旁各種攤子應有盡有,貨物琳瑯滿目。
賣烤肉的,爐子里 里啪啦一通亂叫,火星四射,烤肉的大漢赤胸坦臂,一點也不害怕,天氣寒冷,他的腦袋上卻瑩著一片閃亮。賣衣物的,忙著給人量體裁衣,那布料撕拉一聲,清脆有聲,月瀆兩人從未听過。除此之外,賣糖葫蘆的,賣水果的,各式各樣;叫賣之聲不絕于耳。
清雨倒還好些,天生一副恬靜模樣。月瀆走走看看,只覺得被晃花了眼楮。他看到一個中年男子在賣南瓜臉的吊燈,點上火後竟能懸在空中,上前與那南瓜笑臉對視一會,再也走不動道了。
「小伙子,怎麼樣。這是從雪國外面淘回來的東西,名叫哥特式燈籠。咱們這可是買不到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色布衣,見到有顧客上門,不禁開口詢問。
「什麼咱們這,我可不是雪國生的。」月瀆仍舊在看那笑臉燈籠。
中年男人看一眼月瀆的穿著的獸皮,倒也並不在這話題上多做糾纏。「那你看要還是不要啊?」
「要。」月瀆猶豫片刻,開口說道。
「好 。」賣主歡快叫了一聲,從攤子上拿起一只南瓜臉,印上里面的燭火,遞給月瀆。」月瀆接過那心儀的燈籠,轉身便走。
「哎哎哎……你還沒付錢呢。」中年人在後面不禁大叫。
「什麼錢?」月瀆回身。
「一個燈籠兩文錢,你還沒給我呢。」
「我沒有錢呀。」
「沒錢你要什麼燈籠,誠心給我搗亂是不是。」中年人氣急敗壞。
「是你問我要不要啊,我當然想要了。」
「傻小子,我看你是誠心找麻煩!哥幾個,給我收拾他!」
雪國白天多要降雪,是以人們白日里倒不怎麼出門。晚上雪停了,攤販們紛紛擺上攤子,開始兜售貨物。在家里待著的人們也要出門,購買日常用品。久而久而,便成了夜市。
既然為市,自然有人。此時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原本路過的人也紛紛駐足不前,圍在一起看樂。月瀆本就長的清秀,此刻擺出一副無辜樣子,倒讓眾人紛紛覺得他再故意逗那攤販,一時之間哄笑連連。中年人臉上早已掛不住了,話不多說,便吆喝上平日里一起擺攤的朋友,準備教訓月瀆。
月瀆見幾人無緣無故圍上了自己,更是不知所措,四處望了一周去找清雨,卻根本找不到了。
「小子,你給我把燈籠錢留下,好好道歉,今天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中年賣主居于幾人前面,眼見月瀆眉宇靜秀,氣度頗有幾分不凡,他倒真不敢隨意動手。當下干脆自找個台階,讓月瀆道個歉便算完了。
「可我真的沒有錢呀。」月瀆皺眉,絲毫不領情。
「哈哈哈……哈哈」眾人又笑起來。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了了,大喊一聲︰「找抽!」,壓過笑聲,散出幾分怒氣,揮拳向著月瀆打來。
月瀆正待要躲,一枚折扇後發先至,擋在月瀆眼前。
「雪國休戰十年,早已明文規定城內不許斗毆,你不知道嗎。」
不怒自威的聲音,帶著幾分溫吞。月瀆側身去看,見到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身形挺拔,面色溫和,一身白衣很顯幾分儒雅,在他身後,還帶著幾個下人。
月瀆敢這麼看他,那中年攤販可是不敢。只見那攤販慌忙跪下,口中慌不擇言︰「白少,不是您想的那樣。是這孩子拿了我的燈籠,我……我我沒個他錢…不是,是我拿了燈籠,沒給他錢……不不不,也不是,是他沒給我錢…」
「是我沒給你錢才對。」月瀆見那攤販繞來繞去,覺得十分有趣,不禁哈哈笑道。周圍眾人原本有些沉寂,此刻也都開懷大笑起來了。
「事情我都看得清楚,你不用害怕。這小兄弟怕是真的沒有錢,我替他付給你便是。」身後一人上前,扔給那攤販一些錢物,攤販慌忙起身,連聲道謝。
並未接話,儒雅男子轉過身,正對著月瀆。
「小兄弟,出門在外需帶些財物,不然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好運了。」仍舊不溫不火,聲音令人如沐春風。
「哦。你帶著一柄扇子干什麼?這樣的天氣,你很冷嗎?」月瀆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燈籠上了,又疑惑看那儒雅男子的扇子。
哄笑連連。周圍的人又被月瀆逗笑了,他們心中紛紛覺得這眉清目秀的小子看似機靈,卻是個沒頭沒腦的傻瓜。儒雅男子也笑了,收起折扇,搖搖頭準備離去。
「你在這做什麼?」
一個女子的聲音。
白少腳步一頓,回身看去。
那張面孔!
白少的家族在這雪域也是極具實力,自小到大,他便是被強迫學習待人接物的禮節,出入各類場合。他自問,該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但眼前那女子,不施粉黛,不著盛裝,單是靜靜站在那里,便成了天地的中心。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眼神澄淨,不含雜質,如清荷一般的女子。
一時之間,白少有些出神。
「姐,我看到一個燈籠,那人說要給我,我就要了,結果他又不讓我走。」
「然後那個人給了他兩文錢,他便要讓我走了。」月瀆久尋清雨不到,心中正自焦急。忽然見到清雨又回來了,立刻把剛剛的事告訴了她,心想著姐姐能理解自己。
「忘了號角爺爺說的了嗎,買東西要用錢。」清雨開口,取來臨行之前號角老人給自己的獸皮包裹,拿出兩文錢,遞給白少。
「呵呵,區區小事,一點小錢怎能再讓姑娘返還呢。在下白令,在這雪國之內也有些朋友。听適才兄台與姑娘的對話,該是剛來雪國吧。不若便給白某一個機會,略盡地主之益。」白少回過神來,立時上前自報家門。
「多謝公子的好意,只是我與弟弟已有了打算,便不打擾公子了。這兩文錢還請收下。」清雨遞來錢物,白令本想推辭,卻難以自已伸手收下了。驚愕之間,清雨已帶著月瀆走出了人群。
白令疑惑的搖頭。
「弟弟…弟弟麼…只是弟弟,嘿嘿。」自語兩聲,干笑兩聲,一轉身走進人潮。
清雨帶著月瀆左轉右拐,不急不緩,沿途也未曾指責些什麼,一會,便到了一間客棧。
「今晚睡在這里。」
月瀆抬頭看,客棧門前一個冰晶牌匾,上面刻著《福源客棧》,那字體之上不知用了什麼材料, 閃著各類光彩。兩人進了客棧,徑直走向櫃台。
「兩位客官要住店嗎。」櫃台內是一個面貌滄桑的老者,正乒乓打著算盤算賬。見到月讀和清雨過來,慌忙笑臉相迎。
「對,開一個房間。」月讀大大咧咧,率先開口。
「一個房間?」老人有點愕然。
「兩個吧。」在一旁補充。以前身在北原時,她要照顧年幼的月瀆,便與月瀆共居一室。後來稍微大了一些,不再跟在號角老人身邊,兩人仍舊住著一頂帳篷。北原之人民憤純樸,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但眼下不是北原,清雨心思聰慧,立時便明白了店主的奇怪;數日奔波她著實累了,當下不想再多做解釋,所幸要了兩個房間,只想著早早回去休息了。
「好好好。請兩位在大廳稍坐片刻,近來雪域來人眾多,房間亦是十分緊張。老朽需要略作調置,有不便之處,還請兩位見諒了。」老人引著兩人來到大廳,滿懷歉意。
「老先生,最近雪域有很多外來人嗎?」月瀆坐下,隨口問道。
「那是自然,近來是雪域四館比賽的日子,來人自然多了。怎麼你們不是為此而來?」老人反問。
「我們遠道而來,確實不知,請老先生指點。」月瀆好奇,追問下去。
「雪域為雪國之都,也是雪國最大的城市,所以分為分東西南北四個城區,各個城區各有一件斗館。在那斗館之中,便是青年才俊一展拳腳的地方。若是在哪里嶄露頭角,便將受到雪國各個大勢力的關注,甚至連國家都會邀請。自從十年之前各國休戰,已經有數位青年借此走上高位了。嘖嘖,那些人物可真是厲害,其中一位還來我這里住過呢。」老人抬頭,似乎回憶起了當初的事,自顧感慨起來。
「老先生?那又如何呢?」月瀆忍不住出言提醒。
「什麼老先生!我姓王名剛,你們就叫我王老就行!」說到興起,這位王老再不顧什麼年齡尊卑,直接吆喝起來。
「近幾天雪域人群激增,自然與這四個斗館有關,每至年末,四館內部都將各有一場比拼,各館奪魁者,聚在一起還會再有一場比拼。而若是再在四人之中取勝,那…嘖嘖……」王老又表咂表咂嘴,不再說下去了。
「王老是說,最近便是這四館相爭的時間,所以雪國各地都有人來了。」
王老看一眼清雨,一時之間也是一愣,隨即點頭稱是。言畢,也不再多留,回身準備房間去了。
月瀆看看清雨︰「這斗館听來倒是不錯,明天一定要去看看。」
清雨沉默,沒有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