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天晴。
這是雪國唯一不下雪的月份。雪國一年四季,共有三季落雪不停。唯一一季可以見到晴天的日子,便是六七八月。而這三個月中,也唯有八月,一整個月不會降雪。
但積雪是何其的厚,氣溫也當真是低,竟整月不化。雪國的雪很干淨,因為滿城都是雪,民眾走在路上,鞋底不會沾染上塵泥。
此刻,路上就走著六個人,四男兩女。他們行走的速度並不快,但路上只有六個人未免顯得有些孤單了。又或許,是他們身上散出的那股氣息,讓人都躲開了?
幾人穿得衣服並不厚,這樣走在雪道上,可能會有些;冷。一個人若是很冷也不說話,那他或許真的很孤單。
這幾人,都沒有說話。
漸暖的陽光依舊向下照著,這樣的天氣里,有陽光仍感覺冷。他們渾然無覺。道路上,竟只有他們六人了。
當先一人突然停下了,他抬頭看天,道︰「八月十五。看天氣,今晚又是個明月夜。」
身後幾人皆停下,為首一個年輕男子︰「可惜,雖有明月卻無雪。就算是在這美輪美奐的一城,也總不免有些美中瑕疵。」
「怎麼無雪,這滿地不都是雪嗎。」
「呵呵,這些都是舊雪了。」
「今晚若是有雪,恐怕城中也不安寧。」
「哎,自古以來,雪不都要平添幾分孤冷嗎。」
「雪縱然孤冷,卻也有它溫暖的時刻。」
「什麼時候?」
前面一人僵硬的臉上露出一份笑來︰「你在被窩里的時候。」
兩人都笑了。下雪的清晨,躲在被窩里豈非的確比平時更溫暖些。
笑聲閉,他們都沉默。久久的沉默。
下午的陽光漸漸偏移,路上仍是一個人也沒有。這未免已有些奇怪了。
突然,最前方的男子說話了︰「你不該來送死。」一開口,就是這般*人的氣勢。
「我已經來了。」
「今夜城中即便無雪,卻也一定會有血。」
「這血許是別人的,也有可能是你我的。」
「不錯。」
「不錯。」
「你不必去送死。」
「我豈是去送死的。」
「此前去,或許不是。但今夜一定是如此。」
「你想說什麼。」
「想讓你回去。」
「縱然我回去了,但他們卻一定不肯走的。」後面的男子,向著後面的五人努努嘴道。
最前方的男子,臉上仍舊是那麼僵硬,但他的眼神,已經漸漸變得溫柔了。無論是誰,有這麼一群要與自己同患難,共生死的朋友,他豈非都會變得溫柔。
若是有可能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置于險境,進而令他們也置于險境。
但此刻,這件事卻必須由他去做。因為傳出那個消息的人,是夏語冰。
他們開始繼續向前走了。
……
八月十五,夜。天邊明月高懸,並非上弦月,也非下弦月。它就是一整塊月,掛在天上。
這樣的夜晚,竟也簌簌下起了雪。這實在是不多見的,雪國近百年的歷史,也從未在今天下雪。
今天豈非是不平凡的。
但今天,本就是不平凡的。
一切只因為今天是雪國夏語冰,以及天機門神子離神的結婚慶典。
空蕩的道路,無人的空巷。原來所有人,都去看這場婚禮去了。
落雪,月光。雪城有些柔和,又有些蕭瑟。
在雪國冰雕砌成的冰樓高殿上,整個冰樓張燈結彩,紅艷艷的燈籠掛得老高。
冰樓之前,一座玉石雕成的台階,後面掛上一個大大的囍字。這是今日一對新人要站的地方,顯得十分氣派。
此刻,夏語冰便在冰樓的最高一層上。憑欄向下,可以看到人群成了一個個黑點。冰晶與燈籠形成對比,顯得如此驚心。好氣派的場面,好精致的玉台。但若與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站在上面,豈非反而更加心驚!
夏語冰站了一會,竟流了淚。她沒有動,靜等著夜風風干臉頰。兩頰上澀澀疼疼的,臉再疼,又怎麼比得上心疼。她張開嘴唇,竟與簌簌下落的飛雪對起了話。
後面,夏麗秋站在屋子里,憂慮看著夏語冰的背影。她知道,那是她的能力,她的天賦。夏語冰,語出夏蟲語冰。可以對夏蟲講述冰的形狀,冰的神魂;這名字又豈是白起的。她不僅可以和夏蟲對話,她可以听懂萬物的語言,萬物都是她的朋友。
夏語冰仰頭,看著天邊的月亮。她怔怔望了許久,道︰「若是可以靠近你,我是不是也能和你說說我的心里話。」
冰樓上,月光更皎潔了。
下方的貴賓席上,坐著兩個人。夏語冰的親生父親,夏皇夏將。這是夏語冰的婚禮,他當然應該在這。另一人,論及身份也絕對不比夏將低到哪里。他就是天機門當代長老,雨面君。
離神的婚禮,他竟親自前來提親了。這個雪國的面子,也算是給足了。
在雪國後面的席位上,離神和一個年輕男子坐在一起。離神,他不是今日的新郎嗎?為何他會在這里?
另一個年輕男子,額頭高挺,兩行眉毛彎曲出一個高傲的弧度,這個形狀猶如一柄鐮刀。
他便是雪國的後起之秀,與月空關系密切的夏鐮。同時,他也是夏語冰的哥哥。盡管兩人此前根本沒有見過。
雨面君就在這里,年輕一輩更有夏鐮,離神。盡管月空不知所蹤,但天下名聲最響的幾人已經在這里了。這場婚禮,的確無愧于夏語冰的美名。
隨著一聲呼喝,現場寂靜下來。
冰樓在月下一閃一閃,人們清楚的看到,其中好似有個仙人,從二十層最頂層上一層一層向下走。她動作不急不緩,就這麼漸漸下樓。全場屏息,直至她下樓。
夏語冰,緩步走近台前。另一邊,一個男子也上台了。這個男子風神如玉,氣質蹁躚。他相貌堂堂,神秘之極。
夏語冰站在他面前,竟不自覺的畏怯了。
而這個人,也令台下不少人小聲驚叫出聲。這個與夏語冰要完婚的男子,竟是大陸第一人,月空!
原來這個要與夏語冰完婚的人,竟然會是月空。怪不得,夏將會答應雨面君的提婚。怪不得,離神一直坐在後面。
面對這個男子,夏語冰總該滿意了吧。
但她還在倒退,步伐微不可查。在冰樓看月亮的最後一眼,她眼中浮現出了一個人。
人偶。
……
月空抬抬眼,夏語冰全身都是一涼,她竟不敢再動了。月空,他究竟強到了什麼地步?
司儀上前,站在了台上。
「月空,你願意娶夏語冰為妻嗎。」
「願意。」
「夏語冰,你願意嫁給月空嗎。」
……
「夏語冰,你願意嫁給月空嗎。」
夏語冰全身入墜冰窖,她半個字也說不出,不願說。但是,萬眾矚目,夏將,雨面君,月空就在眼前。她可以說不嗎?
「夏語冰,你願意嫁給月空嗎。」司儀第三次問道。
夏語冰猶豫不決,進退兩難。一個我在吐出了朱唇,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了。
「她不願意!」遠處天空上,傳來一聲高呼。月空,夏將,雨面君的臉色同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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