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街,依舊是那股臭味。
月瀆從屋檐後面跳出來,沿著街道污穢的臭水慢慢靠近過去。
他去拉那扇後門,門竟就這麼開了。是專門留給他的嗎?
但他不能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只因他剛剛看到的那個人。
他實在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伯穎,也有可能是仲穎。若是有可能,他一定要去救他走出這里。
月瀆合上門,慢慢走進去了。
十二樂坊,依舊是那股香味。
伯穎和一群人一起進來,經過長長的走廊,再度走進了這個屋子。蔣文儀,她已在這里等著了。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這間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一張床。
蚊帳,輕紗,都已消失了。
少了這些東西,豈非少了很多情趣。
但或許這也是她的本意。
「穎,你終于來了。」蔣文儀笑了,很親切,溫和。
「是。」伯穎神情有些木愣,有些呆滯。原本,他是一個控劍的人。
控劍的人,都有一雙與劍有關的眼神。
劍直,劍剛。鋒銳,冷冽,睿智。
但此刻,他的眼里沒有了神采;像是沒有睡醒一樣。
「我等你好久了。」蔣文儀親切的上來,挽住伯穎的手。
伯穎沒有拒絕。
她又自然的給他整理衣服,收拾領子。
他也沒有拒絕。
「我們進去,好嗎。」蔣文儀道。
伯穎︰「好。」
他們兩個穿過這間屋子,走過另一個走廊,去了另一個屋子。
他們好像沒有看到身後的那些人。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
兩人在床上坐下。
「穎,你這次走了好久。沒有你,我過得好難過。」
「我知道,所以我馬上趕回來了。」
「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嗎,我不能沒有你。」
「等我這次回去,跟我父親講明,我就來陪著你,再也不離開。」
蔣文儀低下頭,既是猶豫,又是失落︰「如果不是十二樂坊,我就可以跟著你一起走了;無論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就不用這樣為難。可是,大姐和三妹都不在,十二樂坊交在我的手里。我不能丟下它,我覺得好辛苦,可是我又不能這樣走。你知道,她們除了聲樂,她們會得不多。如果我讓她們留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天機城,我就是十二樂坊的罪人。無論如何,她們畢竟只是女人。」
她忽然止住了,不再繼續說。她為什麼不說,只因她知道,伯穎會接著往下說。
「不用擔心了,你不要感覺為難。莫忘記你也是個女人。等我來,把這些事都交給我。」
「穎,你真好。」
「我好,只是因為你對我好。」
他抓住她的手,胸腔不知不覺變熱了。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扇窗。光是月光,連燈也沒有。
這樣的情況,听了這樣的話。你若是伯穎,你會想做什麼?
伯穎靠上去,吻向蔣文儀的唇。
她怔了一下,叫︰「不要。」
但旋即,她卻又自己靠了上去︰「穎,要我。」
仲穎全身如同被一盆冷水潑下,突然打了一個寒顫。他一把推開蔣文儀︰「不,不要。等等,再等等。」
蔣文儀失落的嚶嚀一聲,臉上卻露出勝利得意的笑。
但她低著頭。低著頭,總會讓人以為是失落,傷心。
伯穎伸出手,緩緩撫模過她的頭發︰「文儀,對不起。」
蔣文儀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不,我知道你只是愛我。」
「你知道,就好。」
「你安心休息。」
「好。」
「好。」
蔣文儀站起身,給伯穎蓋上被子,慢慢退了出來。她一出來,臉上那種雍容,嬌媚,就又已經浮現上來。
她這樣,只因她背後站著季誅情。
黑暗的走廊里,站著這兩個人。
「他又來了。」季誅情冷聲道。
「來了。」
「他動了你。」
「他與你不同。」
「哪里不同。」
「他很認真,對我很真誠。」
季誅情冷冷笑了︰「這種人只配當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哪里傻?」
「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動你,但惟獨他不會。不會,豈非是個傻子嗎。」
「你來,只是為了說這個的嗎。」蔣文儀疲憊道。
「自然不是。」
「那麼你還有什麼事?」
「你我都知道的事。」
「那麼你還在等什麼?」
吊人胃口有時可以調節氣氛,但有時也會惹人生怒。蔣文儀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她從來都不這樣做。
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當你也懂得了這種方法的時候,你就知道,退其實也是進。
季誅情又笑了,他臉上又有了勝利的光芒。
他每次豈非都以為自己勝了。
走廊,黑。
他走上來,把蔣文儀推在牆上。衣服已經碎的差不多了,他的唇就貼在她的身上。
蔣文儀臉上的神情是享受的,但她的目光卻是譏諷的。
「等等。」她突然道。
「什麼事?」
「我忽然想起來,今天季黑心也要來這里。現在,他或許已經到了。」
季誅情的瞳孔微微收縮一下。
季黑心,不就是他的父親嗎。
「他來做什麼。」
「你知道他來要做什麼。」
季誅情的神情漸漸冷下來,他的目光卻更冷。
「我得過去了。」
「等等。」
「等?」
「你不必走。」
「不必走?」
「我去殺了他。」
若是有任何一個外人在這里,那麼他必定會覺得一陣發涼。但蔣文儀卻又笑了,她又露出了某種享受的笑。
「你還想殺誰。」
「還要殺屋子里躺著的。」季誅情說著,已經轉身走了過去。
「不。不要。」
「你不讓我殺他?!」
「不,我是為你好。伯穎實力很強,縱然他睡了,你也可能會有危險。你父親,你就更難得手。你再等等好嗎,我也等著你。等到合適的機會。無論他對我做了什麼,我只希望你還記得,我是愛你的。」蔣文儀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季誅情用手抓起頭發,蹲在地上。臉上滿是痛苦,一會,他就流了滿臉的淚。
蔣文儀仍舊是嬌媚的,美麗的。她此刻變得更自信,笑容也就更美麗。
一朵玫瑰,會因為觀賞的人太多而被觀賞得難看嗎?它在人的眼里只會越來越漂亮。
女人也是一樣。
于是她來到又一個房間里,房間里站著季黑心。
「你的衣服怎麼了?」
「趕著來見你,跌倒了。」
「是嗎,這次陪得是哪個男人。」
「你兒子。」
「哼。」季黑心抬手一耳光,把她打在牆上。她又笑了。
折磨別人,折磨自己。豈非她最是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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