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天氣更涼了不少。
一年之中，大約也是這幾天氣溫變得最快。
月瀆幾人住在天機國一個小附屬國的客棧里，已有數天了。
這半個月，法斯特和瀝水仍舊不時有消息傳來。據傳三天前他們又打了一場，堪稱最為驚險的一場對決。
十月十二，夜涼。
瀝水背著背上的槍，在禁斷山脈里飛奔。
這十天來，他和法斯特互相襲殺，一共交鋒十六次。其中，有三次他動用了槍。
三次動用了槍，但仍舊未殺死法斯特。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我要戰勝他。
現在，法斯特又佔據上風了。不然，他何以在這樣冰冷的夜里飛逃。
但瀝水雖然在逃，卻並不驚慌，焦急。他的手又不禁隔著灰布模到了背上的槍身，只要有槍在，他就有自信。
他又有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但饑餓對他而言並不是大問題。他所需要擔心的只是後面的獵殺者，那個難纏的，一直追著他打的人。
夜深後，便起了風。
瀝水跑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下面，忽然停下了。這塊岩石未免太大了，像是一座小山。禁斷山脈自從千年以前，就幾乎沒有這樣大的岩石了。
但瀝水停下並非是因為這塊岩石，而是因為岩石上面的人。
法斯特！
他站在岩石頂上，如同一個鬼魅。周圍黑 的，連月光也沒有。
但瀝水知道，那就是他。
他于是不再跑，手伸向背後，取出了槍。
法斯特站在岩石頂上，靜靜看著他的動作。
瀝水拿到了槍，還是沒有解開灰布。他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楮耵向了法斯特。
兩人都沒有講話，這十天下來，他們之間的話早已說完了。
突然，法斯特的身影晃了一下，他開始動了。
站在下面的瀝水瞳孔猛然緊縮，全身的寒毛都乍了起來。但他手依舊是熱的，只要他的手中有槍，他的手就不會冷。
掌心，已經凝出了汗。
瀝水開始發抖，他怕了嗎。
畢竟人在激動的時候，也會發抖。
法斯特身影晃動的一剎那，他已經消失在原地。全身變成了一團黑影，猶如一個張開翅膀的蝙蝠，向著瀝水爆沖下來。
瀝水的槍快，快到令人無法想象。而法斯特的整個人，卻一樣擁有這樣的速度。
黑影形成一個尖銳的矛頭，向著瀝水刺下。
瀝水依舊沒有取出槍。他的槍只能傷到範圍五米以內的人。而最終決定勝負的時刻，也就是這最後五米。
一息，甚至一息都不到。
五米已經到了。
瀝水手伸進灰布，抬手，抽槍，刺出。這個動作猶如事先演練了千萬次，毫無拖沓。
他的手太快，以至銀槍變為了一串白光，光還未經閃爍，槍已與法斯特相交了。
法斯特如同變為了一個黑幕，立刻將瀝水的槍包圍。原本華光閃爍的銀槍，立刻消失了蹤跡。它那還未經綻放的寒光，也立即消失不見。
瀝水握著槍的右手猛然一顫，竟再也拿捏不住槍身。此刻，他受到槍的回力，若是再不撤手，整根右臂都將會被廢掉。
瀝水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任誰右臂被生生震成碎末，他都會疼的流汗的。
若要讓他丟掉槍？那麼不如直接要去了他的命。
他的手依舊沒有松開，反而握得更加緊了。
也便在這時，被黑影包裹的銀槍，突然射出一陣刺目的白光。法斯特所化的黑幕再也壓制不了它，槍首竟自己彎曲回來，將槍身上的力氣全部卸去了。
它竟是自己返回救主的。
瀝水的右臂畢竟是抱住了。
兩人互相退開，各自注視著對方。很多人想，至此，勝負已分。瀝水的槍首回頭，他已敗了。
但誰又真正了解，其實銀槍零露在法斯特包裹的時刻，它是有機會傷到法斯特的。
最終，雙方或許也只是一個兩敗俱傷而已。
所以，法斯特沒有勝，瀝水也沒有勝。他們的交鋒還在繼續。
而現在，已經是十月十五日了。
月瀆和清雨靜待在客棧中，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講過話了。
「姐姐，你擔心法斯特嗎。」月瀆突然開口道。
清雨既未驚慌，又不顯得失措。她平淡道︰「擔心。」
「是哪種擔心？」
「喜歡的那種擔心。」
月瀆反而被驚了︰「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回答的這麼干脆。」
「哎……或許，這本就是個干脆的問題。」清雨坐起來，看著窗外，道︰「只是我們各自想得太復雜了。」
這世上，又有幾個問題是真正復雜的？
「那麼，你想去找他嗎。」
「他曾近帶我千里迢迢的去找你，我想去找他，還不應該嗎。」
「我的意思不是說不應該，而是想說，你既然想去找他，為什麼不肯去呢。」
「你肯讓我去？」清雨驚訝起來。
縱然再有默契的兩人，若是太久沒有單獨待在一起，默契也是會漸漸消除的。
「我自然是不太放心你的，所以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如果踫到法斯特，我和他一起，相信不會再踫到什麼危險了。」
「呵呵，好。我倒未想到，你變得這麼豁達了。」清雨高興起來。
月瀆淡淡笑，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這笑仍舊是苦澀的。他最近苦澀無奈的時候，常常會有這樣的笑。
「我只是漸漸明白了你的心情。」
一個人若是能明白另一個喜歡上別人的人的心情，那麼他自己豈非也一定經歷過類似的心情。甚至可能正在經歷類似的心情。
清雨並沒有注意太多︰「我們什麼時候走？」
「就今天……」
突然，外面闖進來一個人，打斷了月瀆的話。
「伯穎被抓了。」
「被誰抓了？！」
「白起。」
月瀆臉上表情一愣，陰沉如同一灘死水。他扶著桌子，又慢慢坐下來。
「月瀆，你還陪我去嗎？」
「我不能去了。」
「我會盡量小心。」
「你，自己要去？」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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