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麼想要那張琴?」裴嫊一顆心吊在半空,等了半天才等到弘昌帝一句話。
裴嫊想了想,「初時妾確是為了那張琴才想一試的,但是現下于妾而言,最後能不能得到那張琴倒似是不那麼重要了,倒是這首琴譜所記的曲子,若是妾此生不能將它曲與意合,琴與心合的彈出來,只怕也會和那位傳下這琴譜的琴學高人一般抱憾終生。」
弘昌帝沒再說什麼,看了一眼掛在壁上的琴,裴嫊趕緊將他專用的那張琴取下來送到他面前。
初時裴嫊還只是立在一邊靜靜听他彈琴,過了一會,忽然將這幾日她彈的那張琴取下來,也開始彈了起來。
弘昌帝有些驚訝,這姑娘幾時在他面前不再畏手畏腳,放得開了?手下便略停了停,裴嫊的琴音恰在這個空檔響起,竟似兩個人事先說好了一般,餃接的天衣無縫。
弘昌帝索性住手不彈,看著裴嫊彈,听了一小段後,忽然心中一動,順著裴嫊的琴音,手隨心動,重又彈了起來。
二人合奏完後半段,不約而同的便朝對方望去,四目相接,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的都是滿眼不可置信的驚喜。此時心意相通之下,不用多說一句,二人只是對視一眼,便重又同時重頭彈起。
既然知道這首曲子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彈出,而是要兩人合奏,尋到了正確的方向,接下來的打譜就容易的多了。但卻需他二人花費更大的心力。因為這譜子上可沒標明何處該何人彈,何處何人所彈之音為主,何人所彈之音為輔,而到了某處又需兩人同時彈奏。
一個人打譜之時尚且有多種不同的可能,兩個人要靠一首琴譜彈出合奏的感覺,就更是有無數種組合的可能。是以余下的日子,一用過晚膳,弘昌帝就把裴嫊宣了來,相對而坐,撫琴弄弦,精研琴譜。弘昌帝每晚必讀的書也不看了,裴嫊也不急著早早告退了,往往要到子時初刻才會被弘昌帝催著去就寢。
不過,剛到亥時,裴嫊就覺得陣陣困意涌了上來,實在有些支持不住,便想先略閉一閉眼,休息片刻,哪知等她再睜開眼楮時,已快到巳時,弘昌帝什麼時候起床去上朝的她都不知道。
裴嫊覺得這被子蓋在身上就跟張薄紙似的,完全耐不住冬月的寒冷,一邊咬著牙從被子里爬起來穿上外衣,一邊納悶昨兒晚上怎麼就感覺不到冷,一直覺得暖暖的好舒服,好像蓋著的被子會發熱的似的,怎麼到了早上,反倒冷得能把人凍醒。
許是頭天晚上睡得好,當晚再和弘昌帝湊到一塊打譜彈琴時,二人均覺得這一晚進展極順。也不知是不是合奏了這麼些天,彼此間的默契到了這一晚竟如心有靈犀一般,完完全全的心意相通。
當他指下琴音瀟灑從容時,她則婉轉低語,當她音轉角調,曲中一片碧草晴天,欣欣向榮之意時,他指下的琴音悄不可聞,卻如春風拂面,溫柔和煦。無論輕重緩急、高低快慢,何時一人獨弄,何時二人齊鳴,皆配合的無比默契。
眼見曲之將終,二人更是唱和酬答,隱有惜別之意,卻又隱含明朝重會之期盼之情。
待得一曲終了,二人情不自禁相視一笑,均覺此回合奏下來,指下流暢無比,心中悅然若仙,心知這譜子所載之曲總算是傾二人之力給彈了出來。
一時二人都沒有說話,苦思多日終于大功告成的喜悅,方才二人合奏那一曲時心中的激蕩歡悅,這兩種狂喜夾雜在一起,那種感覺實在太過美妙,任誰都忍不住想要在心里靜靜地多體味片刻。
過了好半晌,裴嫊才悠悠地道︰「想不到這首曲子竟是要二人合奏方能彈的出來,說也奇怪,琴與琴之間素來是極少合奏的,不想這首曲子二人合奏竟是別有一番意趣,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直如天上仙樂一般。」
「這琴譜乃是幾百年之物,流傳到如今,傳抄之間定然會有些佚失,所以咱們一開始才會以為這是首獨奏曲。」弘昌帝也笑道。
「可惜這麼一首精妙絕倫的琴曲,其曲名為何竟也佚失而不可得了。」裴嫊有些惋惜。
弘昌帝卻不以為意,「便是沒了名字,咱們也能從這曲意之中推出其名,難道一曲彈完,你還猜不出這曲子其名為何?」
弘昌帝說完便不再言語,只是笑看著裴嫊,見她面上神情由疑惑而沉思再到恍然,便笑道︰「看來阿嫊心中已有了一個名字,不如你我各寫到一張紙上,然後看看咱們所猜所想是否是同一個名字?」
裴嫊欣然點頭,取來紙筆,二人分別背過身去寫好了,並排放到案上,同時打開一看,兩人的紙上都只寫了兩個字︰《溱洧》。
兩人不免又是相視一笑,自二人晚上一起打譜彈琴以來,早不知相視而笑過多少回了,裴嫊初時笑過後還有些不好意思,臉紅心跳,到後來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心中只掛念著琴譜,只把弘昌帝當成是琴友知音,故而心中光風雯月再無一絲雜念。
可是這一回在觸到弘昌帝目光的剎那,突然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又回來了,見到那樣令人心旌搖曳的笑容,如何讓人能不思無邪,這才忽然想到,方才弘昌帝居然喊了自己一聲阿嫊,而不再是什麼愛妃、少使。
裴嫊只覺心如鹿撞,忙低下頭去再不敢看弘昌帝那亮得耀眼的雙眸,看了一眼更漏,有些慌亂地道︰「都已經這麼晚上,聖上該就寢了,恕妾有些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說完匆匆行了一禮,便倉皇地朝門外退去,眼見到了門邊,松了一口氣,轉身正欲跨出門去,忽覺腰上一緊,整個人已被凌空抱了起來,落入一具堅實的懷抱。
「哪里不舒服,可要朕把周太醫宣來為你瞧瞧?」弘昌帝抱著她徑直朝床榻走去。
裴嫊縮在他懷里,覺得他的眼神炙熱的簡直要把我自己烤化了一般,心里亂成一片,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弘昌帝將她輕輕放到床上,順勢就壓了上去,還沒等裴嫊反應過來,就已經覆上她的香唇,稍稍停留片刻,便長驅直入。先時還有些小心翼翼地輕舌忝細吮,後來見裴嫊這回可再沒什麼心悸啊嘔吐之類的不良反應,便有些肆意起來,像是餓了許久的人終于見到一盤美味的點心,急切地吸吮舌忝舐、輾轉廝磨。
裴嫊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只有身體某個部分的感覺格外清晰,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一股熱流從後腰直通到了心里,整個人軟綿綿的如陷在棉花里一般,手雖然緊緊抵在弘昌帝胸口,卻連掙扎都忘了。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弘昌帝才有些戀戀不舍的離開那香唇蜜口,看著裴嫊那因為反復嘆吮碾磨越發水潤豐盈、艷若玫瑰的雙唇,忍不住又覆上去輕輕舌忝了幾下,又親了親她那嫣紅的臉蛋兒,這才笑道︰「這會子可覺得好些了。」
裴嫊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哪里敢睜眼看他,心中又羞愧又是氣惱,干脆側頭到一邊,緊咬住嘴唇,不理他。
弘昌帝見了她這又羞又惱的小模樣,只覺說不出的可愛,見她頭側到一面,正好露出如玉般晶瑩圓潤、細致小巧的耳垂來,心中一蕩,便低頭含在嘴里,輕輕舌忝咬。
這下裴嫊覺得全身就像被雷擊了一般,酥麻的厲害,再也忍耐不住,發出一聲□□。這下就如在弘昌帝本就起了火的柴堆上又澆了一桶油,于是那火便越發熊熊燃燒起來。
既然裴嫊把臉扭到一邊,吻不到她的紅唇,弘昌帝干脆沿著她的耳垂一直吻到耳後,脖頸,一路細細的輕舌忝慢碾,啃咬吸吮。
裴嫊實在受不了那種□□難耐的感覺,覺得凡是被吻過的地方都好像燒著了一般,難過的要命。這回她倒想起來掙扎了,可惜越是掙扎,弘昌帝啃咬的越是來勁,直到她嗚嗚哭起來,晶瑩的珠淚一顆顆滑落到臉頰脖子上,弘昌帝嘗到那濕濕的淚意,才停了下來。
然而不過片刻,那火熱的唇舌又覆了上來,這回卻再沒有啃咬研磨,只是帶著幾分憐惜溫柔地為她一一吻去臉上的淚痕。輕輕拍著她哄道︰「是朕一時控制不住,可嚇到你了?朕再不這樣了,可好?」
裴嫊也不知此時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只不理他,奮力將他推開,把頭埋在自己袖子里,繼續嗚咽。
弘昌帝扯過一床錦被來蓋在兩人身上,從背後將她抱在懷里,牢牢圈住。在她耳邊道︰「雖說你這一哭朕也會心疼,不過總比之前朕一踫你你就心悸嘔吐要好太多。至少,朕現在總算能抱著你了。」
這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裴嫊這才發現自己這回居然真的沒有再犯病,一時嚇得連哭都忘了,就連被弘昌帝翻過來面對著他都沒掙扎一下,呆呆地看著他,一臉震驚過後的茫然。
弘昌帝在她額間輕輕印下一吻,嘆道︰「傻丫頭,這樣難道不好嗎?難不成你真希望你這怪病一輩子都好不了嗎?」
哪知裴嫊居然迷迷瞪瞪的回了他一句,「便是好不了也沒什麼關系啊。」氣得他抬手就在她額上敲了一記,「便是你無所謂,那我呢?」
裴嫊眨眨眼,一臉懵懂,顯然沒听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弘昌帝見她這麼不開竅,也別扭起來,懶得再點醒她。只是抱緊了她,問道︰「咱們方才彈出來的那首《鄭風溱洧》,是講什麼的?」
《詩經》裴嫊是自小讀熟了的,立時心中便冒出來《溱洧》的詩句來。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就听弘昌帝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邊緩緩道︰「初春之日,男女相揩春游踏青,佩香蘭而贈芍藥,互相調笑戲謔,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可不正和咱們合奏的曲意相合,樂而不yin,發乎本心,其情之真,其意之美,一切不過法從自然之道。不想這等純粹自然之事到了你這里,卻成了禁忌一般,提不得,踫不得。」
裴嫊又何嘗是一生下來就如此,她初讀那些話本傳奇之時,也曾心醉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句。也曾想過男女之間這情之一字究竟有何種魔力才可以使倩女離魂、麗娘復生,尾生抱柱、荀令傷神。
彼時只覺得這情之一字又是神秘,又是讓人有些情不自禁的心向往之,又何曾如後來這般厭惡排斥過。若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兒,讓她心中生了陰影,她如何會受這怪病折磨了這好幾年?
只是為何她的病今天怎麼就不犯了呢?想想最早的時候弘昌帝一靠近她,她就有些受不了,每次都要靠心悸發作來救場,便是後來被弘昌帝硬逼著練出來可以觸踫他的身體卻不犯病,可若是自已的身體被他踫了,還是會心跳加快,喘不過氣來。
但是為什麼今晚被他又是抱在懷里,又是……,雖也覺得心跳得砰砰響,喘不過氣來,卻再沒有之前那恐懼感,反倒有一種如飄在雲端,暈暈乎乎的感覺,莫非這便是那所謂的情字嗎?
裴嫊正想得出神,忽覺胸上一熱,這才驚覺弘昌帝的龍爪不知何時竟模到了她的胸口上,正在揉捏她右邊的那團隆起。嚇得趕緊就往後面躲,一邊抓著弘昌帝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抽出來,卻又哪里拉扯得動。
弘昌帝輕輕咬著她的耳朵,「男女春日同游,乃是自然之道,夫妻之間的敦倫之樂,床第之歡更是天道自然、本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