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記 第96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

作者 ︰ 綠意生涼

自從含章殿那次雨狂風驟之後,弘昌帝每次再同裴嫊燕好之時,總是柔風細雨的。可是這一晚,幾日不得沾身後,此刻終于軟玉溫香抱滿懷,自然是烈焰情濃,雖再不敢如初次那般惡虎撲食傷了裴嫊,可也再做不來和風細雨的潤物細無聲,很是策馬奔騰,縱橫馳騁了幾番,若不是後來裴嫊實在被他折騰的受不了,哭著求饒,他還想再上陣沖殺幾次。

第二天兩個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確切的說,裴嫊還是被弘昌帝不安分的唇舌和手腳給弄醒的。

「聖上今天不用上朝嗎?」她一邊躲著他又湊過來的薄唇,一邊問道。

「今天休沐,還在生我的氣哪,你一生氣就喜歡喊朕聖上。」

「我的氣性哪有聖上大?」裴嫊想起來這回的無妄之災就來氣,「便是一開始我沒說出琴名來讓聖上誤會了,可是聖上也不肯再多听我說幾句,轉身就走。」

想想他那天晚上那張□□臉,真是越想越讓人火大,側頭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弘昌帝在她臀上掐了一把,「還不是你,我都進去半天了都不知道,只顧著在那里畫畫,哪次你進來我的書房,我不是第一眼就看過去。」

裴嫊細想一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她每次去找弘昌帝時,每次一進去就見他含笑看著她。她扭了扭身子,「這可不怪我,誰讓維周那天站的離我太遠,害我聞不到你身上的奇楠香氣,這才沒發覺你已經到了屋子里。」

上元節那天晚上,二人共赴雲雨時,裴嫊意亂神迷時喃喃道她喜歡弘昌帝身上的香氣,自那以後,她就再沒在弘昌帝身上聞到過龍涎香的味道,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如松柏般的冷洌清香。後來她問弘昌帝才知道原來這香叫做五紫奇南香。

「為什麼喜歡這五紫奇南香,嗯?」弘昌帝咬了咬她的耳垂。

裴嫊往她懷里蹭了蹭,「我也不知道,只是每次聞到它,總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弘昌帝忽然又想起一事來,「昨天我煮的第一碗面,當真有那麼難吃嗎?」

「難以下咽。」裴嫊給出一個極客觀的評價,見弘昌帝臉色又有些不大好看,又往他懷里鑽了鑽,「不過我當時哭可不是因為面太難吃了才哭,而是,而是沒想到還會有人會記得在我生辰時為我煮一碗壽面,以前我娘親還在時,總是會為我煮一碗面的,可是現在,再也吃不到我娘親手為我煮的面了……」

感覺到胸口的點點濕意,弘昌帝摟緊了她,輕輕拍著她安慰道,「以後每年你生辰我來給你煮面吃,好不好?若是你想娘親想得緊了,清明那天我陪你去給你娘親掃墓祭拜一番可好?」

裴嫊抬起一雙淚眼,「當真可以嗎?」自從她入宮後,她就再也沒有去生母墳前祭拜過。

「恩,不過在那之前,阿嫊要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弘昌帝要裴嫊先陪他去的地方,也是一處墳墓,瞧著像是新修整過的,雖然極是簡陋,但墳頭及周圍卻沒有一叢雜草,顯見是時常有人前來清掃。青石墓碑上只簡單的刻了幾個字︰「罪人韋庶人之墓。」

裴嫊立時明白了這是誰的墓地,原來今天不只她一個要祭拜母親的人。而若非親眼所見,她也想不到當今天子的生母居然就在葬在如此簡陋的一處墓地里,粗陋的石碑,上面連銘文都沒有。曾經貴為九嬪之首的昭儀,如今的墳墓卻連自已生母一個國公府的妾氏墓地都不如。

她默默地幫弘昌帝在墓碑前擺上祭拜之物,點燃香燭,跪在他身後同他一道恭恭敬敬磕頭行禮,上香灑酒,焚送紙錢。整個過程,弘昌帝都異常沉默,裴嫊見他臉上神色異于平常,知他此時心中定然極是傷懷,也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等回到馬車里,楊楨閉目斜靠在車壁上,裴嫊見他仍是眉心緊蹙,忍不住伸手想要替他撫平,才揉了兩下,手就被他捉住,將她兩手合在掌心里,問道,「怎的手這麼涼,可是方才吹了風,凍著了?」

裴嫊忙搖了搖頭,「並沒有的,我只是心里覺得難過,這才手腳發涼的。」

弘昌帝把她攬在懷里,「為什麼覺得難過,可是見到我娘的葬身之處,也覺得太可憐了些。」

裴嫊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地道,「我曾听人言,說其時連同韋娘娘在內的三位娘娘都是冤枉的。含冤莫白,卻無辜慘死,韋娘娘是個命苦之人,不但她最後的際遇讓人心憐心痛,還有,」

「還有什麼?」

裴嫊將手從他掌中抽出來,並不敢看他的眼楮,只是用力抱住他道,「還有維周,也讓我覺得心憐心痛。」

下一秒,她就被弘昌帝楊楨緊緊摟在懷里,他環抱的是如此之緊,像是想要把她嵌進身子里一樣,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但她卻一動不動,乖乖地趴在他懷里,汲取著他身上的熱度,也給予著她所能給他的全部溫暖。

等到了裴嫊生母的墓前,弘昌帝不僅幫著她擺放祭品,甚至也同她一般跪在墳前叩頭行了一禮,慌得她連連想要阻止,他卻堅執如此,「今日我並不是什麼九五之尊,你也不是什麼淑妃,你我不過是兩個思母情切前來祭拜亡母的普通夫妻,方才阿嫊在我母親的墳頭上上香行禮,現在也該維周為岳母大人上香行禮才是。」

裴嫊很想說她只是他的妃子,不過一個妾氏,如何當得起這夫妻二字,卻在他溫柔的眸光下怎麼也說不出口。

回宮的馬車上,她依偎在他懷里,憋了半天,也只對他說出三個字,「多謝你!」

「謝我什麼?」弘昌帝吻了吻她的額頭。

「多謝你帶我出來給娘親掃墓,還,還對我娘親如此禮敬,其實你不必如此的,我娘親她不過是一個妾氏。」

「怎麼,難道你因此嫌棄你娘親嗎?」

裴嫊急忙搖頭,「我娘親雖然不及我嫡母出身高貴,但卻是我見過最溫柔最聰慧的女子,她並不願與人做妾,卻偏偏被我外祖父送給了我父親。但在世人眼中,嫡庶有別,妾氏始終是妾氏。」

「若真這麼說起來,朕的生母也是個妾氏,我也不過是個庶子罷了,咱們倆倒是一般兒的都是庶出。」皇家的妃嬪也不過是妾罷了。

楊楨這麼一說,倒是讓裴嫊覺得二人之間陡然又親近不少,更有同病相憐之感。

想了想,她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韋娘娘的冤屈,聖上不能替她沉冤昭雪嗎?或者重新為韋娘娘改葬一處好的陵寢?」

弘昌帝輕輕撫著她的鬢發,似是陷入到久遠的回憶之中,喃喃道︰「母親臨死之前我曾經想法設法,偷偷跑去見了她一面,母親只對我說了一句話,無論她發生什麼事,都不許我為她翻案報仇。」

靜默片刻之後,裴嫊才道,「韋娘娘這麼說,乃是出于一片愛子之心,她是怕你萬一也牽連進去,反受其害。」

「是啊,所以,我答應了她,一切先保全自身,絕不使自己身陷險境。」

回想起來,昔年的九皇子楊楨,確是所有皇子中最安分守已的一個皇子,無心政務,縱情聲色,但求自保,從無爭權奪利的野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這種與世無爭,無欲無求,反倒使得他成為中宗皇帝所有成年皇子中碩果僅存的那一個,等到後來他上頭的那些哥哥們為了皇位你爭我奪,死得死,廢的廢,繼了皇位的弟弟也是個無壽的,結果,這把眾皇子搶了半天的龍椅最後順理成章的就落到了他身上。

「可是,維周現在已經是九五之尊,身為天子,難道還不能還自己生母一個清白嗎?」

「若要還我母親一個清白,便必須先找出當年真正的罪魁禍首,此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又談何容易?」弘昌帝說完便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裴嫊見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一臉沉重的樣子,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麼,仍是依偎在他懷里,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卻不知在她睡著後,弘昌帝緩緩睜開雙目,低頭凝視著她的睡顏良久,眼神幽深如墨,晦澀難言。

不知是不是去祭拜了生母和韋昭儀的緣故,回來後,裴嫊連著好幾個晚上總是夢到生母,還有另一個宮裝女子,卻總是看不清臉。

弘昌帝自然注意到她這幾天每天早上起來都是一臉的憔悴,神魂不屬,問了她好幾回,才弄清楚原委,當下便決定過幾日帶她去報恩寺上香,以求心安。

到了十五那天,弘昌帝親自陪著她去報恩寺給韋昭儀和她的生母各上了三柱香,又命再為她生母燃起一盞長明燈,多多布施了些香油錢。

報恩寺乃是皇家寺廟,寺中的出家之人大多都是前頭先帝無所出的妃嬪,其主持圓靜師太便是楊楨的祖父德宗皇帝的一位才人。

當今天子和淑妃親自前來上香禮佛,圓靜師太自然全程相陪,等二位貴客上完了香便請入茶室,飲一杯清茶,稍做休息。

弘昌帝本不欲在此多做停留,但見裴嫊似乎有些疲乏之態,一臉期盼的看著他,便點頭同意了主持所請。

裴嫊嘗了一口清茶,明知可能說了會惹弘昌帝不快,仍是問了出來︰「敢問主持師太,寺中有一位虛塵師傅,未出家時乃是我的長姐,我姐妹二人已數年不曾相見,不知可否請來相見。」

話一出口,就見弘昌帝瞪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由著那位圓靜師太命人去喚虛塵前來。

原來這位虛塵師傅,正是衛國公裴元濟的嫡長女裴婉,曾經做了少帝的貴妃,可惜少帝駕崩之後,因無所出便按宮規到了這報恩寺削發為尼,為少帝祈福。

裴嫊在家時,和這位長姐關系最好,這位長姐也極有長姐風範,待所有弟妹都是極好的,從不曾因裴嫊庶出的身份而輕慢于她,待她生母也極為禮敬,比起她一母所出的胞妹裴嬿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裴婉進宮時,裴嫊才十一歲,對這位長姐懷念不已,所以後來裴嫊始終肯遷就裴嬿,也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她的親姐姐裴婉。

後來裴婉在報恩寺落發出家為尼,衛國公夫人曾來看望過她,那時裴嫊正在為生母守孝,不得出門,等到她守完了孝,曾隨嫡母來報恩寺看過一回裴婉。再後來她也入了宮,便再沒機會能見這位長姐一面。是以今日既到了這報恩寺,無論如何她都想見上長姐一面,即使會惹得弘昌帝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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