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李公子齋院,一池清荷,萬籟俱寂。
荷塘里忽然一陣風過,吹得星光都碎了。
李公子站在窗戶口,看著碎了的星光,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良久,他的眉頭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更緊了。
而他緊握著的拳頭,此刻不知為何,一股黑煙正團繞著,像是格外地焦慮,黑煙急促地來回翻轉著。
他關了窗戶,走回到書桌,將抽屜里的鐵盒拿了出來,又拿出那幅畫來,攤開在桌子上,出神地望著,而望了片刻,眼簾深處,一抹紅光卻出現了,似血海囤力,不到片刻,便要翻涌而來。
他的手劇烈地抖了起來,而神情也猙獰起來。
他壓制著自己,視線越來越模糊,三年前的場景卻清晰地浮在了眼前。
盛夏,清水池塘,碧綠荷葉微微翻動,粉女敕荷花靜靜而立,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墨雲里灑下,天和地都安靜了下來。
一翩翩少年,斜撐油紙傘,依青石而立,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幸福地看著不遠處的紅s 樓閣。
斜風細雨,仿佛看到了期盼中的女子,滿懷柔情地輕提著繡花鞋,生怕被人發現,一雙白皙干淨的腳丫子,踩著青草,腳心癢癢的。
跑到了情郎跟前,小鳥般地跳起來,給了一個萬分柔情的擁抱,撒嬌地要親熱。
就像所有戀愛中的少女那樣,小公主般,被捧在手心里。
「少爺,表小姐進宮了,別等了,回去吧。」小廝極為不忍地打斷了少年的瞎想,年少的李公子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xing。
「別瞎說,」李公子輕笑一聲,似根本沒把這句話放在眼里,道「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進的了宮,進宮又去做什麼。」
「是表小姐不讓說的。」小廝道。
「表小姐是不是說她不愛我了。」李公子嘴角拉長了,伸出一個手指,在小廝腦袋上彈了一下,道︰「她說什麼你就信,你去告訴她,說我死啦,看她來不來看我。」
「少爺。」小廝提高了聲調。
「發什麼瘋,敢對我吼,你信不信,罰你去吃板子。」李公子瞪了一眼小廝,忽然又笑道︰「表姐說了,今天要給我一個大禮物,你猜是什麼?我猜呀,她要把她自己送給我。」
「少爺,阿強不是吼你,」小廝急地眼淚都快掉了下來,道︰「表小姐被選中入宮,今天早上就走啦,她不讓任何人說,阿強實在看不下去少爺這個樣子了。」
「別開玩笑了。」李公子白了一眼小廝,但眼神本來的喜悅卻淡去了,沉默了片刻,瞪著小廝,懷疑地問道︰「真的?」
「少爺現在去,還能在宮門口見一面。」小廝淒然道。
「好,你不要走開,」李公子的眼里忽然堅毅了幾分,道︰「如果你膽敢騙我,回來不用你領板子,我親自打你。」
李公子話未盡,人卻沖了出去,阿強喊︰「少爺,傘。」
李公子跑回來,抓了傘又沖進了淅淅瀝瀝的雨中。
雷聲轟轟傳來,雨似乎也大了起來,要阻擋少年的腳步。
而雨中的少年,依然不顧一切地奔跑著。
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李公子終于跑到了宮門前,大隊車馬的末尾已經進宮,宮門也在守衛的喊聲里,緩緩拉起,眼看就要閉上。
李公子扔下了傘,沖了過去,閃電劈開,似乎要將天也劈開,雨水恍若滾沸了一般。
李公子抓住宮門時,宮門只剩下一道縫隙,行進中的車馬忽然停下,一個美麗的女子從車馬中走了出來。
女子遠遠地對視著,竟似不忍,拿手捂住了臉。
李公子拼命地拉開宮門,宮門卻越來越緊,終于在兩雙渴望對視的眼里,無情地合上了。
「啊」地嘶吼一聲,卻被轟隆的雷聲給淹沒了,李公子倒在雨水里,像失了魂魄,目光空洞地望著天空,天空被無數閃電劈亮,像是無盡白龍在張牙舞爪。
那樣無助的時刻,似乎又回來了。
「砰」地一聲,窗子忽然開了,一陣冷風吹了進來,李公子不由打了一個冷顫,而身上那股涌落的黑煙也漸漸散去了。
李公子起身,走到窗戶前,將窗子關住。
那棵蘑菇模樣開滿小花的大樹,在李公子合住窗子的一剎那,印進來李公子的眼簾深處。
合住了窗戶,李公子瞳孔皺縮起來,低低地道︰「三年前我無法保護你,三年後我難道連你我的家也保護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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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陽城。
**妖嬈,紙鳶輕飛,滿城垂柳在微風中搖曳,街邊小攤叫賣不斷,湖邊陽光暖和,游船穿梭,好一派生機。
這一切落在眼里,也多了幾分鮮艷的光彩。
似乎比幾天前離開的時候更加美了。
街邊小攤旁,一個窈窕少女拿了糖葫蘆,丟下銅錢,高興地往湖邊走來。
她提著素裙,走到湖邊長椅後,那長椅上坐著一個大胖小伙,看著往來人群,眼里竟沒有快意,反而幾分愁苦,身後少女輕步而來,他竟也沒有察覺。
少女伸手拍了一下那大胖小伙,大胖小伙一驚,身子一顫,掉頭看到少女,眼里更愁了,道︰「小七,你看起來怎麼這麼高興呀。」
「我當然高興啦。」小七順勢坐在了大胖小伙旁,遞給他一串糖葫蘆,眼看著湖水和來往人群以及天上紙鳶,白皙的臉畔紅潤起來,連嘴角也笑彎了,道︰「呆瓜,這次回來,我比初次來還高興,而且這次我們呆地並不久,你難道就一點沒有覺得這里的生活很有趣嗎?」
呆瓜卻不搭話,舌忝了兩口糖葫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憂愁的神s 迅速淡去了,眼角涌上一抹喜s ,道︰「我們去吃天下第一包那家叉燒包吧,我覺得那家包子最有趣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小七率先站了起來,朝呆瓜眨了一下左眼,道︰「叉燒包去了。」
而一艘小舟停在了附近,船里走出一個男子,普通衣裳,並不起眼,突然看到小七和呆瓜,眼里露出一抹驚喜,嘴角撇了撇,又露出一抹懷疑,頓了頓,起了身,踏步往小七和呆瓜的方向走去。
而他緊握的拳頭,忽然松開了,一抹黑煙也隨即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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