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奴才記得前方不遠處就是三合溪,不如爺到前面清洗一下,若是多隆貝子等人帶了人找來,必定會到三合溪找的。」
「此處樹木繁盛,東西方向尚不得知,如何能找到三合溪,你這奴才說的倒是輕巧。」
說話的是走在前面的年輕男子,听著聲音有些稚女敕,不過話語中帶著穩重,嗓音淡雅,讓人不自覺的猜想定會是個儒雅之人。
年輕男子望了望皆是茂盛的樹木,讓那身後的小廝也跟著停了下來。
「爺,奴才自幼在莊子里長大,這兒雖說來的少,但從老劉師傅那里還是知道的,桃樹三合溪,自北向西流,分東、中、西三條于南合流,故而稱為三合溪。三合溪上有一山,從咱們莊子到這兒,卻是三合溪下游,往東走不了片刻必定能找到三合溪!」
說著,那年幼的小廝繼續說道︰「爺,您等等,奴才這就爬樹看看東是哪邊。」
說著,便提了衣角,往最壯大茂盛的樹爬了上去。
年輕男子輕笑了一聲,從懷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珠,搖了搖頭,卻沒制止那小廝的動作,心里卻想著,這等單純的性子,若是在那染色的缸子里,怕是會……
「爺,找著了!」樹上茂盛的樹葉擋住了年輕男子抬頭看向小廝,不過他卻看清了那小廝笑的開心,一手指著一個方向,「就是那邊!」
小廝利落的爬了下來,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年輕男子。是求贊賞?
「那你便帶路吧。」
「誒!是,爺。」
一路走過荒草密集的叢林,在前方探路的小廝越走越開心,絲毫沒有看到身後年輕男子有些蒼白的臉色。
滿洲男子馬上得天下,說滿洲男兒個個都是馬上高手,連那女子都能騎馬射箭,不過這已經是百年前的景象了。自從入關後,滿洲的文化漸漸被博大精深的漢族文化而同化,至少現在能騎馬射箭的,滿洲貴女已經少之又少,而滿洲男兒,特別是出生尊貴的,雖說布庫和騎馬箭術是必修之技,但是到底是尊貴之身,身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特別是有一個病重的額娘在宮中不受寵,有一個親生兄長在元後的哭靈儀式上被聖上所罵,加上額娘母族也只是漢族,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阿哥,能過的好到哪兒去呢?
年輕男子苦澀的勾起唇角,想到難得邀人道莊子上來踏春游玩,卻倒霉的遇上了馬匹發狂,真的是不小心,不慎嗎?身處皇宮,哪兒有什麼不慎這種東西?
難得出來放松一下,還能遇上這種事。肩膀上剛才跳馬後落地的撞傷有些疼痛,手上的擦傷也有些不適,加上剛才馬匹發狂也費了些力氣,此時走了段路,居然有些乏力了。
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三合溪,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年輕男子清洗了傷口,小廝小心翼翼的包扎了藥,又想起兩人自午後就沒用過東西了,于是興趣十足的開始下河叉魚。
「啊啊啊!為什麼又沒有叉到啊,明明已經瞄準了的!」
年幼的小廝在溪邊一陣抓狂,加上身後岸邊的年輕男子一陣輕笑,更是讓小廝臉色發紅,讓主子看了笑話,小廝已經急的眼眶發紅了。
「六爺!您別笑!奴才今兒個一定會叉到魚的!您別不信!」
年輕男子又是一陣輕笑,「是是,慢慢叉,別急別慌,爺我等著!」
「什麼嘛,爺的表情明明就是不信。」小廝皺起包子臉,拿著樹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溪水。「看我秦六兒今天征服了你們!」然後又細聲的嘀咕,「居然讓我在爺面前丟臉,你們死定了!不就是……誒誒……誒……」
正在嘀咕的小廝秦六兒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那是……什麼……不會是看錯了吧……」
察覺到異常的年輕男子也站起了身,驚訝的看向從上游流下來的在溪水中漂浮著的淺色布料,還有布料上面的顯眼的黑色發絲,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子尸體。
不對,這還不知道是不是尸體呢,不要隨便用尸體這個詞語啊喂!
「秦六兒,別愣了,趕緊把人救上來。」
「……誒誒!」秦六兒有著呆滯,反應過來後迅速游了過去。
素色的衣服看起來是孝期出門所以穿的,頭上也沒什麼頭飾,順滑的黑發鋪滿了一地,女子的臉色蒼白,但也看得出女子健康時的清秀細致,年輕男子不禁在心底猜想這個女子睜開雙眼時,那雙眼眸會是怎樣的色彩。
「爺,還有氣息。」
年輕男子將身上有些擦損的衣袍月兌下蓋到因為溪水將衣物緊貼在身上立顯嬌弱的身軀上,特別是那胸前……
年輕男子輕輕咳嗽了兩聲,一邊的秦六兒驚慌的扭過頭去,紅霞布滿了臉頰和脖頸。
還是個單純的男孩兒。男子在心底輕輕一笑,十四歲也不小了,怎地還如此單純,要知道當初他可是在十二歲時額娘就賜了兩個宮女了。
蹄蹄的馬蹄聲從樹林里傳了過來,驚醒了有些安靜的主僕二人。
「爺,定是多隆貝子回去帶人過來找爺了。」那小廝興奮的笑,不過視線看到身旁昏迷中的女子時難免有些擔憂,特別是女子的後腦勺被劇烈的撞出了血,肩膀和腳傷口較大,身上其余處的傷口更是不少,那蒼白的唇色怕是不知被春季的溪水所泡,更是因為失血過多。
如今身上帶的藥本就不多,剛才已經全都給六爺用了,現在對于女子身上的傷,除了衣布包扎外,盡是毫無其他法子了。
青年男子微微蹙眉,略一思考,便點了頭。
「帶回去吧。」
「誒!是,爺。」
前來尋人的一群人帶著一主一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順便帶上了莫名出現的昏迷女子。
三合溪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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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照射到檀木床上的女子身上,初升的晨光帶著朦朧卻耀眼的光線。
白色的紗布在額頭上纏著,傷了左後腦,身體只能右側身向里面躺著。
全身的疼痛讓女子蹙起了眉頭,女子睫毛微顫,好一會兒終于才睜開了條眼縫,勉強看到了光線後再次閉上了眼楮。
好痛……
腦袋痛,左手肘痛,右手手指手掌痛,還有腳踝更痛……
她記得……
她記得……女子蹙緊了眉頭,模糊的記得自己是被一個橙色的東西砸到了額頭……
對了,為什麼砸到了額頭,更痛的是後腦勺?前面額頭似乎只是擦傷……
好像,被砸到的地方還撞到了花壇吧,她記得那個時候好痛好痛來著。
兩只手都被包扎了紗布,動作絲毫都能讓女子痛得嘶了一口氣。
為什麼,為什麼手和腳也受傷了?
難道她一到日本就遇到了父親的仇敵來報仇嗎?
還是在去醫院的時候再次遇上了車禍?
為什麼鼻翼間呼吸的空氣都是香的?醫院向來都是帶著股消毒的氣息,絕對不會有這種溫暖的香味的。
而且醫院的床和被子會是這麼溫暖舒適嗎?
要是這種等級級別,還會有那麼多人討厭住院嗎?
該不會是她那個臭爸比又把她扔到哪兒了吧?
為什麼感覺這個屋子里沒有人?
為什麼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清晰了?
似乎睡了很久的樣子,眼楮張開了都被刺眼的光線刺的難受,東西也看不清。
後腦勺還真的很痛,女子習慣性的輕咬著下嘴唇,左手忍著痛模上了後腦袋。
腦袋纏了一圈紗布,女子模上了有些不適的臉頰,發現臉上還有不少的擦傷。
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眼楮終于適應了光線,女子張開雙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溫暖橘粉色的床罩。
對了,現在她左邊腦袋受傷,只能右側身子睡。
健好的右肘讓女子撐起了身子坐了起來,順柔及腰黑發頓時灑滿柔弱的身軀,雜亂的發絲在空氣中輕輕飛揚。
無力的身軀讓女子在牆壁上靠了靠,雖然疲倦得讓她想要繼續躺回去,如果是往日,這等舒適溫暖的被窩是她冬春季節的最愛,哪怕是上課遲到她都會懶床到十點多鐘才戀戀不舍的起床。
可是現在,對自己的身體總有種陌生的感覺,似乎此時的無力還不只是受傷失血過多之類的原因。
還因為,陌生……
為什麼對于自己二十一年的身體會有種陌生感?
她雖然留了長發,但是卻不至于長及腰間。
心底莫名的產生了恐慌之感。
肚子有些餓得慌,腦袋更是有些再次昏迷的前兆了。
陣陣疼痛和發暈的不適讓女子不禁撫上自己的心門口,一陣深呼吸過後,女子幾乎有些害怕的轉過頭。
紙糊的窗戶,褐色的木材家具,精致秀美的花瓶,一具放滿了玉器的收藏架,檀木原木桌和凳子,精美的隔簾布上繡著美麗的復雜圖案,床簾兩邊吊著平安玉佩的香包,上面的圖案是不知名的花朵。
而一看到那香包,女子就反射性的想到,這肯定是人手工所制,好厲害。
不,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
這,是哪里?
沒等女子細想,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女子眯著杏眸等了片刻,便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裙袍,頭上頂著倆把子頭的少女端著碗碟走了進來。
「姑娘,您醒啦。」
看到床上已經坐起來的女子和那雙帶著疑惑朦朧的杏眸,這個少女驚喜的笑開了。
「姑娘,您稍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去跟六阿哥報喜了。」
那少女將碗碟放在檀木桌上,驚喜的又走出了門。
姑娘?
六阿哥?
頓時,女子被這等稱呼驚嚇得腦袋一片空白。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