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當如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問他,問他,蒲葦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
飄渺憂傷的話語充滿了紫薇的夢境,紫薇呼吸困難,淚水盈滿了眼眶。
下一瞬間,紫薇張開了雙眸,緊促的呼吸起來。
擦了擦額間的汗珠,紫薇扯了扯被角,掩住自己身上的寒冷。
窗外天光泛白,六阿哥府上的人初醒,紫薇猶能听見墨喜和小翠洗漱的聲音。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夢到這個聲音了。
紫薇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渾身無力,再次閉上了雙眼。
再次醒來,依舊是日上三竿。
墨喜去給紫薇準備藥膳,小翠在身後為她梳發。
被夢境折騰了一整晚的紫薇明顯精力不足,想到這個身體的母親已經病逝,自己獨身在這個誰都不認識的環境里,疲倦的心再次充滿了恐懼。
既然母親病逝了,那父親呢?為什麼她的記憶力只有母親?
這張臉,明明是江南溫柔的女子,可是她真的是江南人氏嗎?還有她的父親,究竟是誰?
這張臉……
紫薇的食指滑過昨日被永瑢侵略過的唇瓣,眉頭微微蹙起。
這張不算絕頂美麗的臉,不過是看起來柔弱了些,引起了男人保護欲吧?紫薇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在她的世界里,這個古代充滿皇權勢力的地方,她有的只是想要一個安穩平靜的生活而已。
所以,夢境中那個母親想要讓她去問誰什麼「磐石是不是無轉移」,還是算了吧,她又不是原來的紫薇,不管這個紫薇的身體有什麼責任身份,她都不想要。
說她自私也罷,人的一生如此短暫,那些讓她蹙眉煩惱的,她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對,現在的紫薇是她,而她,那些屬于原來的紫薇的開心傷心的一切,她才不會接手呢!
紫薇揉了揉有些暈眩的腦袋,眼見墨喜已經端了飯菜過來,便起了身。
暈眩驀然來襲,紫薇一個不穩,無力的身軀搖晃,倒了下去。
「小姐——!」小翠瞪大了雙眼,趕緊跨了兩步過去接過紫薇。
「啪啦」一聲,墨喜驚呆的松了手,碗碟摔碎了一片。
墨喜慌忙的走上前,一邊和小翠扶起紫薇的身體,一邊叫其她侍女去叫大夫。
——————————分割線——————————
臨近午時,永瑢才回了府。
書房內的氣氛有些沉寂,永瑢想起今日早朝時乾隆下旨收養義女,封號不說,特別是要過不久就要帶著她去祭天!
回想起前幾日那張泛黃暗淡的模樣,永瑢內心里就壓制不住的怒氣。
活潑可愛,熱情好動,故而收為養女!
明明!明明就是毫無禮節,出自民間的貧民罷了!這種人,這種性子,卻成了封為格格的理由!
福昌在門口磨蹭了好一會,才輕敲了敲門,「爺,是否要準備午膳?」
書房陰郁的氣氛驀然靜止,片刻後,永瑢恢復了往日溫和的表情走了出來。
「傳膳吧。」永瑢走了兩步,腦海里想起昨日懷中艷麗的小臉,驀地一頓,「……她,怎麼樣了?」
一直跟著永瑢的福昌自是知道他家爺嘴里的「她」是誰了,不過,自從前幾日陪那位散步回來後,爺就不再稱呼姑娘了呢。福昌趕緊停止了自己腦袋里想的東西,連忙弓身道,「紫薇姑娘依舊是睡到巳時三刻才醒來,不過……」
「不過什麼?」永瑢一听,趕緊停下了腳步。
「方才門房那里傳來消息說伺候紫薇姑娘的二等小廝出門請了大夫,說是紫薇姑娘暈倒了。」
福昌只感覺到衣角傳來一陣風,眼前六爺的腳不見,抬頭一看,永瑢已經匆忙遠去,卻是紫薇姑娘客房的方向。
永瑢到的時候,大夫已經把脈完畢了。
「姑娘昨夜驚醒,受了涼,吃上兩劑藥便可。不過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紫薇姑娘的身體這兩個月得好好休養,萬不得憂愁煩悶。方才還听小翠姑娘的話紫薇姑娘時常揉額,想來也是輕微的頭痛之癥了,現下若是在不好好調養,等時間久了,再想痊愈可就難了。」
永瑢的步子停在房門前,卻再也沒了力氣走進去。
憂愁煩悶?
是昨日,唐突到她了嗎?
黃昏日落,紫薇端起黑乎乎的藥汁郁悶的喝下。
似乎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近半個月的時間,她都是這種聞了都覺得惡心的黑乎乎的藥汁伴隨著的。
昨夜不過是夢醒了片刻發了會兒呆罷了,為什麼這個身體就這麼不爭氣的給暈倒了?只是發了會兒呆好不好這都能暈倒,這還是人的身體嗎!這麼弱的身體……
紫薇咬了咬牙,想起自己原來的身體被爸比一天十小打,兩天一大打,三天就要被踹得起不了床的身體,再想想現在的身體,完全沒有可比性啊喂!
如果是現在的身體,那爸比的一腳踹過來,不是吐血就是直接爬到了啊。
雖然年齡年輕了幾歲,可是完全虧本了的感覺。
床外的珠簾被人掀開,神游中的紫薇一驚,側頭一看,果然是永瑢的身影。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來了又不說話,這位六爺到底要干嘛?
其實永瑢是想問,你是在為昨天的吻而愁悶嗎?
可是以現在永瑢溫潤的性子,怎麼能在女孩兒面前說出這麼……這麼……登徒子似得話語?
難道要直接問你怎麼生病了嗎?
還是說你怎麼病的這麼不是時候偏偏在他昨日強吻了她今天就病倒了?
夠了!完全開不了口啊!
「昨天……」永瑢看著垂眸的紫薇,喉嚨終于吐出兩個字,不過一出口永瑢就驚慌的咽了咽口水,找個話題怎麼就偏偏說起昨天了,哦不,昨天紫薇出門逛街了,還是有話題的。
「逛街好玩嗎?」
紫薇抬頭看了看木愣在床邊給她帶來大片黑影的永瑢,你的氣勢,是想得到什麼答案?你這氣勢,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想滅口了嗎?
紫薇神游的片刻,剛想開口回話,哪知永瑢根本就不用人回答。
「三日後有祭天儀式,你……你早點好起來,……去看看熱鬧……」永瑢陰黑了大片的臉終于抬起來,可是卻讓紫薇看起來有些陰涼的感覺,特別是看到永瑢那雖然是溫潤柔和的笑明明是強掛著的還要裝溫和,加上周身的黑色陰影,就不得不抽了抽嘴角。
陰影加大,永瑢彎下了腰,將他的視線對上了紫薇的杏眸。
「我帶你去看熱鬧。」
她怎麼幻听成了他要說的話是「我帶你去看地獄」的感覺呢?
真的是幻听嗎?
一個溫和的六阿哥,偉大的六爺啊,你明明是溫潤溫雅的人啊!
為什麼身上帶著了黑色陰影了?
真的不是幻覺嗎?
……還是這天中午的太陽太大,產生了視覺差異呢?
「咳咳……」三天已過,似乎當日黑化的永瑢真的只是幻覺,至少起碼現在紫薇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溫柔男子,完全回憶不起三天前那個黑色陰影化的永瑢就是了。
「真的沒關系嗎?」永瑢關切的側過身,「病還沒有康復,大夫也說了還是好好調養,多多休息,祭天的話明年還會有,到時也能看到,我們還是回去吧?」
街上現在還是人來人往,不過因為乾隆御駕要路過此街,所以現在已經有不少的官兵混在人群中,只待時間一到,就要開始封街了。
「沒事的,不過是有些咳嗽。」難得看到這麼熱鬧的一幕,都已經出門了的紫薇自然不會現在就回去。
永瑢無奈的搖頭,四處看了看,指著一家酒樓,「紫薇,去那家酒樓坐一坐,那家三樓正好可以看到全景。」
紫薇身高矮小,只得踮起腳尖看了看,可惜那身高也只能看到二樓和掛在二樓外面的招牌「龍源樓」三個字,瞪了一眼一旁微微勾起唇角偷笑的永瑢,冷哼了一聲就擠著人群往那酒樓走出。
永瑢還在回味那一瞪杏眸的風情,那邊紫薇就被人來人往和吵雜弄得蹙眉,膝蓋後面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紫薇一個不穩,撲到了前面的男子後背。
男子反手抓住紫薇的手腕,重心穩定了下來,輕松了一口氣。
「謝過公子……相……助……」
這臉龐,好熟悉。
不,有些記不住人臉的紫薇才不會對一張只見過一次的臉覺得熟悉,她熟悉的是那雙晶亮火熱的雙眸。
男子似乎也認出了紫薇,那雙眸子肆意的在紫薇的臉上游走,有些打擠的人群讓兩人更加接近了些。男子抬起手,即使紫薇瞪著杏眸往後退,也被男子準確的捏著臉頰。
「喂!你干嘛啊!」一手還被男子抓著,紫薇另一只手就想打掉那只火熱的手掌。
男子看了片刻,開心了大笑了出來。「原來是你,紫薇……紅了……模起來手感還真不錯。」
男子的手勁兒大,紫薇怎麼扳都扳不動,倒是男子看著紫薇這動作,笑意更是加深了些許。
這人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紫薇習慣性的蹙眉起來。
有些冰涼的額頭被男子火熱的手模上,皺起的眉頭被大章撫平,張嘴才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不遠處屬下在不停的揮手說些什麼。
「看來得下次再聚了。」
紫薇順著男子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到幾個穿著官服的官員,看樣子做主的是自己跟前的這個男人啊。
可是明明是簡單的侍衛服來著,這個男人很有來頭嗎?
「那,下次再會。」男人彎下腰,停在紫薇的耳畔,「我的小紫薇花兒。」
耳畔傳來的濕熱讓紫薇一手護在胸前排斥著男子靠近的身體,還不待說話,耳垂就被人輕輕一舌忝,冷不丁的渾身一顫。
「真是敏感的小美味……」
紫薇被那陌生的男子氣息弄得臉色通紅,特別是那敏感的身體反應。還在呆滯中,被人緊抓著的手就松了開來,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被人調戲了!紫薇臉色通紅,可心里卻帶上了怒色。
對于紫薇來說,這種**她不是沒有過。
可是!
可是,她的身體太敏感了……
在現代,雖然她還是……咳咳……可是,至少也談過戀愛,不至于牽手接吻都不懂!
讓她憤怒的是,那個男人一看就是游戲花叢的老手了,遇到這人,她居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順著他的感覺走了!
下次,一定要調戲回來!
不過……
紫薇抿嘴一想,上次似乎听到這個男人被人稱「富察大人」?
富察家,和乾隆的第一個皇後的娘家有關嗎?
紫薇細想了片刻,腰間就被人攬了過去。
「在想什麼呢?片刻不看緊你,你就沒了身影。」
紫薇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永瑢關心的眼神,搖了搖頭,「沒事兒,不過是……」
吵雜的聲音加大,具有身高優勢的永瑢看了看街頭,攬著紫薇向龍源樓走去。「看來是到時間了,我們感覺過去找個位置坐下吧。」
「可是這個時候了,還會有位置嗎?」
永瑢輕笑了一聲,「自然會有的,你就放心,嗯?」
誰擔心了!紫薇抿嘴,看了看周圍穿著漢服的人群,心里微微嘆息。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