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贏得三五吊嗎哥哥獨自去調錢,
哥哥獨自去調錢。
正在做飯的蕎香也在屋里唱道︰
二月里,菜花黃,
爹娘罵你不在行,
拿起活路你不做嗎一心學個賭錢郎,
一心學個賭錢郎。
馬佔山又唱道︰
三月里,是清明,
手提白紙上新墳,
有兒墳上飄白紙嗎無兒墳上草生青,
無兒墳上草生青。
蕎香又在屋里唱︰
四月里,栽早秧,
扭起牛兒下田莊,
牛兒拴在田坎上嗎田坎腳下賭一場,
田坎腳下賭一場……
山民們听說來的不是蠻人,便都紛紛回的回家吃飯,回的回到地里繼續干活。蕎香她家今天請了四五個人幫忙,蕎香的父母帶著幫工們回來吃中午飯,遠遠就听到了院壩里鬧哄哄的,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走進來一看,便都傻眼了,只見一群背著刀槍的粗獷漢子正在那里賭錢,蕎香和一個頭兒模樣的卻一個屋里一個屋外地、你一段我一段地唱著《賭錢歌》。人們听到蕎香家里熱鬧非凡,便都紛紛跑來看熱鬧。此時那群賭錢的漢子受馬佔山和蕎香歌聲的感染,便都停止賭博,跟著唱了起來︰
九月里,九月九,
賭錢之人象個狗,
這家門口站一站嗎那家門口守一守,
那家門口守一守。
十月里,雪飛山,
賭錢之人穿得單,
周身冷得糠糠顫嗎口口喊你ど二三,
口口喊你ど二三。
冬月里,冬月冬,
哥哥和我往家走,
爹娘要錢買柴米嗎我們空著兩雙手,
我們空著兩雙手。
臘月里,是年關,
哥哥約我下落別,
人人說是落別好嗎天下烏鴉一般黑,
天下烏鴉一般黑……
唱到最後,這群土匪竟然全都哭了,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于是紛紛把簸「麻十三」用的毛錢扔了,發誓從此再也不賭錢了,把那些圍觀的山民,弄得莫名其妙。
很快,蕎香把飯做好了,將兩張方桌放在院壩中間,把飯菜端了上來,幾大缸缽臘肉直叫人口水直淌。吃了飯後,馬佔山便帶著他的弟兄們走了,之後便又去過龍家坡頭幾次。但不是去搶寨子,而是去蕎香家做客。漸漸地,他們之間也變得微妙起來,蕎香在送給馬佔山的鞋墊上開始繡了一些字,比如「一林竹子選一根,好選朋友難選心」,「千針萬針,代表我心;千線萬線,代表我愛」等等,姑娘在用鞋墊向他傳情呢。可是一想起自己身為土匪,無家無業,怎麼能娶這麼漂亮的女孩呢,怎麼忍心讓她呆在那個山洞里當壓寨夫人和群匪為伍呢?因為蕎香,馬佔山的心里一直矛盾著。他幾次想不當土匪了,但自己早就家破人亡,不當土匪又能做什麼呢?正當他心里最矛盾的時候,卻傳來了龍家坡頭被張妖魔洗劫,蕎香也被他搶走的消息。
3「阮家軍」初戰告捷
天寒地凍,雪花飄舞,這群雖然身為土匪,卻也義氣凜然、血氣方剛的粗獷漢子匆匆地奔行在呼嘯的北風里。兩個多小時後,他們終于趕到了張妖魔的老巢。
此時張妖魔正在一間生著爐子,門邊站著兩名小嘍羅的土牆房里,對著一臉憔悴的蕎香說︰「你嫌我是土匪,那你愛的那個什麼馬佔山不也是土匪麼?」蕎香憤怒地說︰「不要說他是土匪,他沒有傷過好人,沒有搶過窮人,沒有擄過婦女,你,你才是真正的土匪,他會來救我的,他說過,誰搶了我們龍家坡頭,他就要誰死。」張妖魔說︰「誰要誰死都還說不定呢,我現在就要了你。」張妖魔說著,便對蕎香動起手來。兩名小嘍羅會意地走了出去,關了房門,到別的房間烤火去了。蕎香大聲地叫喊著,拼命地掙扎著,但在這個土匪窩子里,她就算是喊破了喉嚨,又有什麼用呢?正當她的褲子被張妖魔剝下,正當張妖魔那根罪惡的*子正要猛力地****她身體的瞬間,門猛地被撞開了,一聲槍響掠過了張妖魔的耳際,成為了他听到的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
子彈從張妖魔的左太陽穴上打進去,從右太陽穴上穿出來,鮮血卻淌在了蕎香的臉上,那麼的鮮艷,那麼的腥。馬佔山握著短槍,一步一步地向爐火後面的床走近。張妖魔死了,死在蕎香的身上,一槍過命。蕎香已經昏了過去。馬佔山一把抓過張妖魔的尸體,大吼著扔出了門外,然後將蕎香的褲子拉好,替她擦去臉上的血污,掐了掐她的人中,呼喚著她的名字,漸漸地,蕎香蘇醒了過來,伏在馬佔山的懷里痛哭失聲。馬佔山輕撫著她說︰「香,都怪我來晚了,從現在起,我就要把你帶在身邊,永遠不分開。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別想欺負你。」
一個弟兄跑來報告說,其它房間里的土匪一舉被弟兄們干掉了。馬佔山扶著蕎香,來到了門外,吩咐弟兄們清理了張妖魔擄掠來的財物,打包扛了起來,一把火點燃了那幾間茅草房,將張妖魔的尸體又扔了進去,然後帶著弟兄們,扶著蕎香,離開了那個土匪窩子,走上了返回黝黑大洞的路。大雪紛飛中,火越燒越旺,張妖魔們的尸體發出了陣陣難聞的焦臭味。
當馬佔山他們匆匆地趕回黝黑大洞的時候,阮俊臣和洞里的土匪正展開著激烈的槍戰。阮俊臣雖然人少,卻有那挺機槍助威,「噠噠噠」,子彈不停地朝洞前的牆頭和碉堡上射去。馬佔山遠遠地听到了槍聲,知道有人前來攻打,便帶領弟兄們加快了腳步。可是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只見洞里殺聲震天,阮從長帶著人馬從洞底殺了出來,猶如神兵天降。眾匪措手不及,紛紛死于槍下,戰斗很快結束了。
馬佔山帶著弟兄們伏在密林里,看著打進洞去的人把門打開,洞外佯攻的人呼叫著跑了進去,看樣子,洞里的土匪已經被一舉消滅了,便不停地為自己暗暗慶幸︰要不是龍家坡頭被搶,要不是自己去救蕎香,此時恐怕已經成了槍下之鬼。媽的,是什麼人那麼厲害?
阮俊臣指揮弟兄們打掃著戰場,清理著洞里的槍彈和財物。原來這伙土匪真他媽厲害,槍雖然不多,就一人一支,沒有庫存,但子彈卻很充足,錢米也很豐富,黃金白銀也有不少,此外還有好幾箱銀元,另外還有十多個被擄來的姑娘。可惜呀,這些原本長得還算清秀可愛的女孩子,一個個都被這群土匪糟蹋了,那樣的迷茫、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無助。阮俊臣每人分給她們一百塊銀元,說︰「各人回家去吧,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義軍。」那些姑娘一個個千恩萬謝,哭哭啼啼,紛紛離去。
看著那些姑娘漸漸離去,馬佔山感覺到這伙攻佔了黝黑大洞的,決不是一般土匪。想想自己以及自己手下的弟兄們雖然沒有干過掠擄*的勾當,但和這幫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土匪一起呆了一年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個弟兄悄悄地問︰「大哥,怎麼辦?要不要把黝黑大洞打回來?」馬佔山說︰「不要著急,先弄清楚情況再說。」于是他們繼續伏在樹林里,觀看著黝黑大洞的動靜。
阮從長清理了土匪尸體,一共二十八具,其中包括了以前綁架他的那三人。可是,這個數目不對呀,根據可靠的消息,這個洞里的土匪共有兩股,一共是四十七人,怎麼少了十九人呢?阮俊臣說︰「二爺,不要管他了,我們又不會居住在這里,反正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正式跟那些貪官污吏土匪惡霸作對了,也不怕他們來報復。」然後吩咐弟兄們︰「大家收拾好,帶不走的東西先放下,槍支彈藥和金銀錢物必須帶走,撤!」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不但大獲全勝而且沒有任何傷亡,大家都非常興奮,便背起戰利品,有秩序地開始撤離。
看著從眼前撤離的這些統一服裝的武裝人員,馬佔山知道了他們就是傳說中龍場的「阮家軍」,並且知道他們是來報仇的。本來老大宋佔波是原計劃過了年就去聯合別的土匪攻打阮家的,結果人家連年都不過就打進來了,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原以為固若金湯的黝黑大洞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人攻破了,真是冤有頭,債有主啊。
又有人輕聲地問︰「大哥,打不打?」馬佔山搖了搖頭,眾人依然無聲無息地伏在原地。等「阮家軍」都走完了,馬佔山他們才從樹林里鑽了出來,朝黝黑大洞走去。有人問︰「大哥,要是剛才趁他們不備,從我們眼前走過的時候發起進攻,我們還能搶回一些東西的。」馬佔山說︰「那是龍場的‘阮家軍’,以後遇上‘阮家軍’要避免交火,他們是好人。」眾人答應著,來到了黝黑大洞,只見一堆堆尸體擺在那里,牆上用鮮血寫著「反貪除霸、殺富濟貧」幾個大字。馬佔山指著那幾個字說︰「弟兄們,我們都是被那些貪官污吏土匪惡霸逼上梁山的,以後也要這樣去做︰反貪除霸、殺富濟貧!」大家也跟著喊道︰「反貪除霸、殺富濟貧!」
4阮俊臣痛斥洋教
「阮家軍」一舉拿下黝黑大洞又打出「反貪除霸、殺富濟貧」的旗號後,在當地引起了極大的震動,老百姓紛紛擁護,許多地主武裝和土匪惡霸便與國民黨當局勾結起來,成立了一個「保鄉會」,秘密地組建「保鄉團」,購買軍火,操練兵馬,準備剿滅「阮家軍」。
經過了黝黑大洞一仗,「阮家軍」士氣大振,槍彈充足,錢糧豐富,接連消滅了幾股土匪和惡霸勢力,殺了幾個壞事做盡惡事做絕的鄉長保長,隊伍很快就增加到了一百多人槍。
一年後的一天,已經秘密地操練成熟了的「保鄉團」突然集中了一千多人的隊伍,在縣長兼「保鄉會」會長龍曉諭的指揮下,從各鄉保一齊向龍場的「阮家軍」浩浩蕩蕩地殺來。此時的阮俊臣叔佷絲毫沒有覺察到大軍壓境,直到戰斗打響,才知道敵人來勢凶猛,兵力十倍于己。「阮家軍」倉促應戰,傷亡慘重,幾次突圍未果,阮從長也在戰斗中中彈犧牲。
正在危急關頭,東北方向卻響起了猛烈的槍聲,「保鄉團」的團丁紛紛倒地,原來有一支正規軍的隊伍前來打援。「保鄉團」抵擋不住正規軍的猛烈進攻,陣腳大亂。阮從長指揮手下弟兄,向著正規軍的方向突圍,很快就沖破了敵人的包圍圈,與這支隊伍匯合,邊打邊撤,漸漸地遠離了龍場,撤到了安全地帶,清點了一下人馬,損失了二十多個弟兄。
原來帶兵前來救援的正是馬佔山。馬佔山見黝黑大洞被「阮家軍」攻破後,有心學「阮家軍」「反貪除霸、殺富濟貧」,但苦于無立足之處,于是便帶著手下弟兄們,投到了黔軍侯之擔部,當了一個小排長。一年後,憑著戰功,升任了連長。這幾天率部駐扎在龍場附近,因佩服阮俊臣的為人,便帶領部隊前來救援。
阮俊臣向馬佔山拱手說︰「謝謝長官前來救援,不知長官貴姓尊名?」馬佔山哈哈一笑,說︰「我叫馬佔山,原來是黝黑大洞的二當家,幸虧兄長及時滅了黝黑大洞,我才會有今天,不然此時的我恐怕還在當土匪呢。」哦,阮俊臣心里明白了,怪不得當天黝黑大洞里的土匪少了一股。阮俊臣尷尬地拱手笑道︰「謝過馬長官救助之恩。」馬佔山說︰「你們攻打黝黑大洞時,我剛好出去救人回來,你們就是從我的槍口下撤走的,小弟因佩服大哥你的為人,才來救援,望以後與大哥攜手共進。」阮俊臣激動地說︰「如蒙不棄,願與君結為生死弟兄。」馬佔山欣然應允,于是這兩個血性漢子,便在浩蕩春風中撮土為香,結拜成了生死兄弟。阮俊臣比馬佔山大一歲,被拜為大哥。
馬佔山說︰「大哥,你現在的人馬不過區區百十人槍,怎麼能跟一千多人的「保鄉團」對抗?」阮俊臣說︰「依弟之言,應如何是好?」馬佔山說︰「我的意思是不如投軍,以後再圖發展。」阮俊臣想想,除此已別無他法,于是說︰「那請弟代為引薦,我帶領手下弟兄全部投入貴軍。」
三天後,阮俊臣帶領手下弟兄轉入黔軍當兵,被編成了一個連隊,自己任連長。兩年後,馬佔山被調走,阮俊臣升為了黔軍侯之擔二旅四團一營營長。但是,頻繁的軍閥混戰,大量的士兵傷亡,使他意識到自己在黔軍參軍,只不過是為軍閥賣命而已。
正當阮俊臣感到迷茫的時候,在一次行軍中遇到了一位外國傳教士。這位洋教士中國話還說的不錯,看著氣宇不凡的阮俊臣帶著隊伍從身邊走過,便大聲叫道︰「長官請留步。」阮俊臣停下了腳步,洋教士跟了上來,模著胸前的十字架說︰「看長官眼神憂郁,目光凝重,似有心結難以解開呀。」阮俊臣見他居然說到自己的心里去了,便邀他同行,邊走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