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下黨畢節重建
鄧止戈和陸光強逃出赫章縣城後,經野馬川,過媽姑,翻越賴疙寶大山,繞道龍場,來到納雍大兔場,找到了席大明的駐地。此時,席大明部聯合曹天銓、李方莆等綠林武裝,已經發展到了一千多人,向國民黨的地方武裝發起了不斷的進攻。席大明和鄧止戈之前已經有過了一次來往,知道鄧止戈的真實身份。
在席大明的指揮部里,鄧止戈分別向他們作了介紹。原來席大明與陸光強早就听說了對方的大名,只是長期以來無緣一見,此番相會,二人都很興奮。席大明說︰「听說隴承堯在鎮雄封了個‘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早就想見識見識,今見陸兄一表人才,風標際人,果然名不虛傳。」陸光強謙遜道︰「席兄過獎了。小小鎮雄,不過彈丸之地,早在若干年前,就被席兄玩于掌股之間,何足道哉!可笑那隴老鴨還封什麼‘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真是慚愧,我居然名列其首。」席大明說︰「既然是‘封」的,定有非凡之處,其實隴老鴨處世自有他的一套哲學,不然他也做不了什麼‘剿匪司令’,更不敢號稱雲南的‘東北侯’了,他封‘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肯定有他的標準和用意,要是你們‘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真能聚在一起,那豈不是人間一大美事?」陸光強嘆息說︰「‘四大英雄’中的老二也就是我部弟兄張一來,想必席兄是知道的,另外兩人一個是隴老鴨手下‘八大金剛’之首的張于夫,出身鎮雄巨富,手里有隴部最具實力的一個加強連;一個是隴老鴨的‘手槍隊’隊長王百川,這‘手槍隊’類似于特種部隊,實際上是暗殺隊,專門對付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這二人都有一身過硬的功夫,又十分狡猾,以後踫上要留心。」席大明問︰「那‘四大美女’呢?」陸光強說︰「隴老鴨封的‘四大美女’,不光是以貌取人,還要講究其家世、才藝和武功,其中花魁是鎮雄縣縣長千金孫雲妮,排名第二的是他自己的女兒隴玫春,排名第三的是張于夫的妹妹張于蘭,最後一個最神秘,到現在除隴老鴨外還沒人知道其真實身份。這四人均是女中豪杰,不讓須眉的人物。」席大明說︰「烏蒙山中多俊杰,這句話倒是不假呀。」
接著,他們又在一起分析了當前的國際國內形勢。鄧止戈說︰「我中央紅軍已經突破敵人的層層封鎖,翻越了大雪山,通過了茫茫草海,與陝北紅軍勝利會師,完成了長征。由賀龍和肖克等同志領導的紅二、六軍團也正在向我們川滇黔邊挺進,根據‘石阡會議’精神,要在這里開闢蘇區,發動群眾,建立革命政權。我們下一步的工作是聯系所有能聯系的地方進步武裝,策動抗日反蔣,準備迎接大部隊的到來。」席大明和陸光強高興地接受了任務。第二天,鄧止戈和陸光強離開了席大明部,到畢節朱昌分了手,陸光強去尋找自己的部隊,鄧止戈來到了畢節城中。
鄧止戈住在畢節街上高大光家,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青年叫王平。鄧止戈來到住處,見王平和幾個女青年嘻嘻哈哈的,整天泡在一起,不利于開展地下工作。那幾個女孩見「鄧老師」來了,便都各自回去。鄧止戈對王平說︰「王平同志,在敵人的鼻子底下開展工作,任何微小的差錯都會功敗垂成,丟掉性命事小,讓全盤計劃失敗事大,所以我看你不適合做地下工作,更不適合做軍運工作,我要讓你先回貴陽去,由組織上重新安排。」天生多情的王平不想離開畢節,不想離開那幾個女孩,但領導已經說話了,他也只好走。第二天,在與那幾個女孩的依依惜別中,王平踏上了返回貴陽的路程。
房東高大光是畢節城里的開明士紳,為人豪爽,經常有畢節中學的進步師生到家里來玩,不久鄧止戈就和當地青年邱在先、楊杰、康慶長等人認識,彼此都有好感。鄧止戈抓住機會,向他們宣傳進步思想,交談工作。這些人要求進步的心情都很迫切,其中接觸得最好的青年有邱在先、楊杰和庚慶長。邱在先是畢節中學的年輕教員,文化較好;楊杰是畢節中學的學生,品學兼優,積極靠近鄧止戈,交待的工作和任務一般都能完成;庚慶長是一名社會青年,文化底子不錯,武藝超群,好打抱不平。當時的畢節中學校長李仲群思想進步,贊同共產黨,多次向鄧止戈表示了對國民黨反動派的不滿,並公開支持學會和師生的愛國行動。鄧止戈利用在畢節中學的有條件開展了抗日宣傳等活動,引導學生閱讀進步書刊,傳播共產黨的主張,使不少學生受到了馬列主義的教育。
天氣漸漸轉涼並一天天變冷。經過近兩個月的工作考驗,鄧止戈看到在教師、學生、社會青年中發展中堅力量入黨的時機已經成熟,于是就有了發展邱在先、楊杰、庚慶長等人入黨的想法。初冬里的一天,烏蒙山里天陰沉沉的,突然到來的一股寒流,使天氣驟然巨變,氣溫急劇下降,下起了毛毛細雨。毛風細雨中,還夾著碎米一樣雪米子。在鄧止戈的房間里,在溫暖的爐火旁,坐著邱在先、楊杰、庚慶長等十幾位年輕人。外面天寒地凍,他們卻熱血沸騰。鄧止戈說︰「現在國難當頭,是非常時期,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就像這雨加雪一樣,沉沉地籠罩著整個中國大地。我們共產黨人崇尚紅色,我們的信念就是相信共產主義一定會到來,中國的大地上嚴冬一定會過去,太陽一定會升起。但這需要我們去爭取、去斗爭!有斗爭就會有犧牲,要做一個革命者,特別是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者,首先就要作好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為革命犧牲一切甚至包括生命的思想準備。」楊杰心情激動說︰「請黨放心,我有這種準備!」邱在先和康慶長等人也充滿豪情地說︰「請組織放心,我們願意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為革命犧牲一切,並且永不叛黨,堅決完成黨交給的一切任務!」鄧止戈拿出一張紙來,在上面寫下入黨誓詞,先叫他們讀幾遍,都讀熟並且背下後,然後全體起立。一群青年排成一排,面向鄧止戈,昂著頭、挺起胸、右手舉著拳頭,一起宣誓入黨。宣過誓後,鄧止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本,很鄭重地寫下他們的名字,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組織里的一員,是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員,肩負起了神聖的使命。我們要扭轉這顛倒的乾坤,要讓雨加雪變成米加油和溫加飽,要讓冬天變成春天,要讓烏蒙山里的杜鵑花,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永遠開放,要讓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里,一年四季,春暖花開。」大家歡欣鼓掌。接著鄧止戈又說︰「現在我代表組織,宣布由楊杰同志負責召集,開始過組織生活,由我單獨接頭領導,以黨支部的名義組織外圍群眾開辦讀書會或學習小組,學習進步書籍,培養積極分子,開展反蔣抗日活動。黨組織有著鋼鐵一樣的紀律,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不該做的事不要去做,就算是對父母、兄弟、愛人,都要嚴守黨的秘密。」
發展了黨的組織後,畢節城里一時間掀起了一股紅色熱潮。與此同時,鄧止戈以游學先生為招牌,還經常與畢節上層人士來往,與國民黨地區專員莫雄和貴州辛亥革命的領導人、著名學者周素園老先生等都建立了一定的交情,並了解到周老先生近十年來一直在研究馬克思的著作,思想上有了很大的轉變,很贊同共產黨的政治主張。
這時中國工農紅軍川滇黔邊游擊縱隊在連續受到「三省會剿」的輪番打擊後,部隊只剩下了百十人,由余澤鴻、劉復初各帶四、五十人活動于川滇黔邊。這天,鄧止戈仔細清點了一下畢節黨支部所掌握的地方武裝,已有了兩三千人的隊伍。這麼多人,要如何才能組織起來,成為一支黨領導的真正的革命隊伍呢?突然楊杰來說,阮俊臣帶領的貴州游擊隊以黃塘為根據地,主要活動在雲南的鎮雄、威信一帶,現在派人前來聯系,已經對上了接頭暗語。
2尋邊縱幾次奔波
?鄧止戈讓楊杰將阮俊臣派來的人帶了進來,雙方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在這寒冷的冬天,他們通過這緊握的雙手傳遞著階級情誼與同志的溫暖。盡管外面寒風呼嘯,他們的心里依然烈火熊熊,艷陽高照。來人名叫高風,是阮俊臣發展的地下黨員,專門負責偵察與聯絡工作。通過高風的簡單介紹,鄧止戈知道了阮俊臣的大概情況︰
原來阮俊臣在南六游擊隊受中共川滇黔邊特委吸收入黨並任命為貴州游擊支隊副隊長,委托組建貴州游擊隊後,和康海平一起,按照特委的指示和要求,于1934年秋率本部人馬來到畢節,在黃塘一帶開展武裝活動。
特委的指示和要求有以下三條︰
第一,以貴州畢節為中心,在黔西北地區創建革命根據地;
第二,宣傳和執行黨的政策和政治主張,把當地勞苦群眾組織起來鬧革命,逐步****農村;
第三,保衛地方黨的組織,並要建黨、建政、建軍,鞏固農村根據地。
畢節,對阮俊臣來說並不陌生。早在1928年到1931年間,他就曾經有三年多的軍事生活是在這里渡過的。當年黔軍七旅易紹荃部駐扎畢節時,他就隨軍活動走遍了烏蒙山中黔西北各縣,每到一處都以軍人的角度來進行仔細的觀察和了解,對地形、氣候、人情、民情都特別熟悉。因此,阮俊臣到黃塘後,隨即把部隊交給康海平和黃于龍,自己帶著劉政才、李光普、張臣凡等地下黨員暗地進入畢節城。通過各方面的接觸和廣泛的介紹,很快結識了李岐山、李雙棟、葉紹奎、王松柏、陳炎木、華雲寬、黃貴生、周華等十多個從黔軍中失意退出來的下級軍官。這些軍官大多對軍閥統治、軍閥割據和軍閥混戰很不滿意,而對國家的命運和前途極為關心,希望自己能夠干一番事業,對祖國的和平和建設有所作為。于是,當阮俊臣和他們交往、談心、因勢利導地做了些工作後,這些在黔軍中失意的軍官,明顯地贊成和倒向阮俊臣游擊隊這一方。為了團結和教育這批人一起開展革命武裝工作,阮俊臣采取習慣的結義方式,與李岐山等在畢節城里的觀音廟拜把結義,十四五個原黔軍軍官結為異姓兄弟,阮俊臣被拜為兄長,從此,大家都听從他的招呼、響應他的號召並執行他的命令,一起來到了游擊隊里,依靠原來的四十九人槍,從黑樹樁轉移到楊家灣,在七星關擊潰了金鄉長的地方武裝,繳獲了七十多支槍五千多發子彈;在平山鋪迎戰了大惡霸朱益齋的反動武裝,繳獲了二十多支槍一千多發子彈。此後,游擊隊所到之處,舊官僚和大地主的地方武裝望風而逃,各地的綠林武裝、進步團體及投機鑽營者,也紛紛向游擊隊靠攏。先是厙東關農民出身的土匪頭子張三母帶著三十多人來投,游擊隊接收以後隨即對這支土匪出身的隊伍進行了改編和教育訓練,強令他們「要干正當事業,不能靠搶劫來維持生活。」此後,小兔場一個姓熊的也帶著二十多人來參加游擊隊,雙山至海馬公的一些窮苦農民也前來參加隊伍,特別是水城保邦隊的隊長熊周蘭、吳家屯的區長安華英以及赫章古達的一個土目,都派人前來聯系,要求人槍歸阮俊臣指揮。
不久,阮俊臣本部發展到五百多人槍,轉移到了雲南威信。隴承堯的弟弟隴德華,企圖對游擊隊搞一下突然襲擊,誰知此時游擊隊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不但士氣高漲,而且戰斗力很強,戰斗一打響,「隴家軍」就被打得大敗而逃,並被繳槍二十多支。之後,游擊隊抓住有利時機,每到一處,就提出「打富濟貧,分田分地」的主張並積極開展活動,得到了窮苦農民的熱烈擁護,所以隊伍發展很快,到1935年夏,已有游擊隊員一千余人。
鄧止戈听了高風的介紹後,非常高興,口佔一絕贊道︰
烏蒙磅礡風雲起,斗志昂揚動刀兵。
萬眾干人心一處,虎豹豺狼俱可擒!
然後說︰「回去向阮隊長轉告我的意見,你們部隊的旗號既然叫‘貴州游擊隊’,就應該多在貴州境內開展活動,接受黨的貴州省工作委員會的領導和統一指揮,實現中央的戰略目標,廣泛開展武裝斗爭,準備迎接後續長征的紅二、六軍團,在以畢節為中心的川滇黔邊建立新的根據地和蘇維埃政權。」高風說︰「我們已經與邊縱和特委失去了聯系,得到畢節黨支部已經恢復並開展活動的情報後,就立即前來尋找聯絡,接受黨的指揮。」鄧止戈說︰「現在由賀龍和肖克等同志率領的紅二、六軍團正從黔東南向黔西北轉移,很快就會到達畢節,你們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隨時開進畢節,前來會師。」
高風走後,鄧止戈隨即找來楊杰,對他說︰「賀龍和肖克同志率領的紅二、六軍團正從黔東南向黔西北轉移,很快就會到達畢節,為了與川滇黔邊游擊縱隊取得聯系,進一步壯大和發展我們的武裝力量,以便創造更好的社會環境和條件迎接紅軍大部隊,建立新蘇區,你要立即安排一個人去尋找邊縱,我看庚慶長同志很適合。」
楊杰找來了康慶長,對他說︰「庚慶長同志,根據上級的命令,你現在就準備出發,盡快找到劉復初與余澤鴻兩位同志領導的川滇黔邊游擊縱隊並取得聯系。」隨後,楊杰交代了聯絡信號、暗語、聯系內容和鄧止戈寫給余澤鴻的信。庚慶長接受任務後,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起來準備,化裝成一個賣酒藥和收****的小商販,把信藏在****口袋里,手槍藏在腰上,天剛發白,便頂著寒風出門上路,往四川省與畢節交界的敘永方向走去。庚慶長拄了根棍棒,背著個傘籠子口袋,一路吆喝著︰「放酒藥了,收****了。」走到觀音橋至毛雞廠的一段路時,庚慶長听到過路的人紛紛談論︰「四川的****竄過來啦。」「到那里去啦?」「走林口、亮岩那邊去瓢兒井啦。」庚慶長一听,就知道最近縱隊就活動在附近,一定有秘密偵察人員,于是便提高聲音喊道︰「放酒藥了,收****了。」因為已經入冬了,正是人們做年酒和殺年豬的季節,還真的賣了不少酒藥也收了些****。庚慶長改道朝林口、亮岩的那條大路直奔大定瓢兒井的方向走去。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奔波,終于來到了瓢兒井。突然一個年輕女子問道︰「老鄉,****酒藥你有多少?」啊,這就是他們在這個冬季的接頭暗語!第一次搞聯絡工作的庚慶長不由心里一陣激動,說︰「普天之下,全是****酒藥。」那女子又問︰「你認識小開嗎?」庚慶長說︰「不認識,老板叫我來找小開。」那女子說︰「路上不好做生意,請跟我來。」原來這女子正是邊縱負責組織和聯絡工作的紅軍女干部闞世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