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傳令副官又跑了進來,隴承堯問︰「外面情況怎麼樣?」傳令副官說︰「恭喜司令,新任保安團王團長果然是個人才,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張于夫的小炮打不到這里,大炮只有幾發炮彈,好象都打光了。現在保安團王團長已經佔領了有利位置,穩扎穩打;獨立營在隴副營長的指揮下也沖出了城去,和叛軍交上了火;四夫人帶領騎兵隊也從外面殺了回來,和叛軍的騎兵連展開了對決;小姐帶領的‘手槍隊’和小炮排等雖然沒有加入戰斗,但整個形勢還是于我們非常有利!」隴承堯問︰「補充三團呢,補充三團怎麼樣?」傳令副官說︰「看樣子他們也佔據了城外有利地形,正在執行警戒。」隴承堯罵道︰「他媽的這個龍賢非。」正在此時,一個副官急匆匆地送來了兩份電報。
電報是龍雲和安恩溥發來的,龍雲命令雙方立即停火,讓安恩溥前來調停。安恩溥也在電報上說,他的三個加強團已經全速向鎮雄縣城靠攏,準備將縣城全部包圍,不服從命令者,就地剿滅!隴承堯看著電報,有些失望地說︰「調停調停,不知龍主席搞的什麼鬼,這張于夫已經是兩次叛亂了,能調停的話早就調停好了。」但也不敢違抗命令,只好叫來傳令副官,命令自己的部隊暫時停止攻擊。與此同時,張于夫也收到了龍雲和安恩溥的電報,並有部下來報,安恩溥的先頭營很快就會趕到。張于夫一下子慌了神,問秦峰︰「你看怎麼辦?現在安恩溥已經包圍過來了。」秦峰說︰「我們是‘只反貪官,不反皇帝’,我們是倒隴,不是叛亂,既然龍主席命令停火調停,我們就停火等候調停,不然就不行了。」張于夫說︰「好,那你就下命令,讓部隊停止進攻,接受調停。」
隴承堯和張于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里停止了進攻,雙方部隊都處于對峙狀態,在等候安恩溥到來的同時,各自打掃戰場,清點物資人馬。五個多小時的激戰,張于夫部傷亡了三十多人,隴承堯的獨立營和保安團卻傷亡了上百人,並且幾乎都是保安團的,這讓剛剛當上保安團團長的王百海恨得直咬呀,惡狠狠地對他的那些「參謀」說︰「不拿下這個‘張匹夫’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老子誓不為人!」張懷仁說︰「平打,我們是打不過他的。」王百海哈哈笑道︰「‘憑打’?過了這陣子,誰跟他‘憑打’?你們忘記了,我是做什麼的出身?」眾人恍然大悟,余老四說︰「團座,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現在‘手槍隊’已經被小姐控制起來了,他們會不會按我們的意思去行動?」王百海哈哈一笑,說︰「‘手槍隊’?誰還稀罕‘手槍隊’?我那個副隊長還沒有免去,不過我也不要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新的‘手槍隊’!」眾人一陣興奮,王百海突然大聲喊道︰「喬大軍!」偵察參謀喬大軍連忙立正應道︰「在!」王百海說︰「你帶著手下弟兄,進行化裝改扮,混入‘張家軍’內部打探消息,特別是‘張匹夫’的行蹤,要時刻傳遞給我!」大家都知道,他們這個以暗殺起家的大哥,現在已經把目標鎖定了張于夫,看來這個‘張匹夫’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龍雲和安恩溥接到龍賢非的電報後,都發來了回電,龍雲命令他不要參與隴張紛爭,靜觀其變,如果作戰雙方不按命令停戰,則接受安旅長的指揮,進行平亂;安恩溥先是對他進行了安撫,並許諾今後糧餉和彈藥補充由他直接負責,要他在原地靜觀其變,等候命令。很顯然,這個雖然只有一個旅的編制,實際上卻具有一個師實力的龍雲的親信,有心在拉攏他,並由此看出,龍雲已經不再信任隴承堯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安恩溥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了鎮雄縣城,從相互對峙的隴張兩軍中間,大搖大擺地進駐城里。就在這個時候,隴承堯和盧相賽接連接到威信保安團的電報,說他們在前來增援的途中,突然遭到了阻擊,來不了。隴承堯對盧相賽說︰「發電報,叫他們來不了就暫時不要來了,但你得趕緊回去,必要時帶領部隊前來增援。」盧相賽走後,安恩溥手下的一個團長就來到了隴承堯的司令部,隴承堯親自起身恭迎。
5師兄弟意外相逢
第二天中午,安恩溥終于來到了鎮雄城外,指揮部署完畢以後,在隴承堯、隴德華和王百海的歡迎下,進入鎮雄縣城。騎在馬上,看到城里城外一片狼籍,看到隴張之爭給當地造成的災難,安恩溥怒氣沖沖地對隴承堯說︰「隴縣長,這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不明白的話,本旅長倒可以向你單獨輔導輔導。」隴承堯見安恩溥不稱呼他司令而稱呼他縣長,知道是有意在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毫無辦法,于是答道︰「安旅長說的對,是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安恩溥斜了他一眼,說︰「但是好象這滇東北的鎮威彝三縣自從出了個隴司令,就從來沒有安寧過,怎麼造福百姓?」隴承堯的臉上掛不住了,汗水不停地往下直流,說︰「安旅長,這個嘛,自古只有時世造英雄,卻沒有英雄造時世的,鎮威彝三縣這個樣子,我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喲。」安恩溥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時世造英雄,時世造英雄。」隴承堯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安恩溥又說︰「隴司令,軍人的職責是保境安民,精忠報國,現在國難當頭,你我身為軍人,又該當如何?不會只是在自己家門口鬧鬧內訌,干干眾叛親離的事情吧?」隴承堯張口結舌,吶吶無語,走在一旁的保安團團長王百海忍不住了,說︰「我們司令是整個滇東北、烏蒙山頂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一把刀無人能擋,手下兩萬弟兄只要一聲令下,都是沖鋒陷陣的好漢,沒有臨陣月兌逃的囡種。」安恩溥看了一眼這個臭名遠揚的殺人魔王,指指天,又指指地,沒有說話,王百海更加得意忘形。隴德華問隴承堯的傳令副官︰「安旅長這是什麼意思?」傳令副官說︰「這是說王團長不知天高地厚。」這句話剛好被王百海听到了,當場氣得差點吐血!
來到隴承堯的司令部,安恩溥稍事歇息,然後以他自己的名義召集滇東北駐軍首領召開會議。召集會議的電報很快就發了出去,收到電報後,張于夫很快就回電說,安旅長召集的會議他沒有理由不參加,但卻不願意來鎮雄城里開會,更不要說是在隴承堯的「剿匪司令部」了,因為他怕遭受隴老鴨的暗算!安恩溥拿著張于夫的電報,對隴承堯說︰「隴兄,你看看,連在你的司令部開個會人家都怕被暗害。」隴承堯看著張于夫的電報,豬肝色的臉僵硬地笑笑,說︰「這是安兄主持的會議,人家不願意來,那是……」安恩溥舉起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止住他的話說︰「我沒必要跟你爭論,也不會跟你爭論,我只是奉龍主席之命,前來調停你們的紛爭,維護雲南地方的和平;再說,我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隴承堯尷尬地說︰「說得好,說得好,我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那怎麼調停,就看安兄的了,我是無所謂,我就不相信我的五千子弟兵還打不下他區區千把人。」安恩溥說︰「如果隴兄你真的把手下的這些士兵當著是自己的子弟,就不應該讓他們在這里拼命,無謂地犧牲,現在日本佔據東北三省,早就想一口吞並我********,所以我料定,中日之間必有一場殊死的決斗,有本事,我們到抗日前線上去比比殺敵的功夫。」隴承堯反唇相譏道︰「‘抗日救國’正是****迷惑群眾的口號,我看安兄……」安恩溥又舉起他那只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止住隴承堯的話說︰「我提倡抗日救國與剿共無關,再說了,龍主席也正在為中日之戰而積極進行武備,碧雲山莊的補充三團就是為了抗日救國而組建的,看來你們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我們之間也真沒共同語言。」然後,對他的參謀長尚國華說︰「參謀長,叫報務人員重新給各部隊發電報,會議改在補充三團團部召開,並盡快安排我與補充三團龍團長直接聯系。」
龍賢非接到會議改在他的團部召開後,心情非常激動,因為他早就有所耳聞,這位安大旅長雄心勃勃,有著一腔報國熱血。同時,他也看出了,他並非是真的仇恨共產黨和紅軍,至少,他是贊同共產黨抗日救國的主張的,不然,以他手下三個加強團一萬余人的兵力,早就將殷騾子和劉復初那區區幾百人的****游擊隊消滅掉了。龍雲雖然口頭上配合蔣介石剿共,暗中卻與共產黨的高層人士交往,又派這個高唱抗日救國論調的少將旅長前來參與圍剿紅軍游擊隊,看來,政治這游戲,還不是一般人所能玩轉的。想著想著,急忙將自己的部隊調集過來,佔據著有利地形,以防不測。所謂團部,也就是一座山王廟而已,怎麼能開這樣高規格的會議?龍賢非拿著電報,立馬趕回了碧雲山莊,與孫雲妮協商開會的事宜。自從那天龍賢非與庚慶長比武後,孫雲妮對這個看似文弱的名譽丈夫不由另眼相看,對他的態度也就有了些轉變,于是說︰「補充三團原本就是‘孫家軍’,團部當然就在碧雲山莊,這是碧雲山莊歷史以來最高規格的會議,不要太冷落了。」有了孫雲妮的這句話,龍賢非一邊回電︰「歡迎光臨,本團團部在鎮雄城外的碧雲山莊!」一邊著手安排,布置會場。
安恩溥不想跟隴承堯這個土匪出身的大老粗胡攪,接到龍賢非「歡迎光臨」的回電後,立即帶著尚國華和警衛人員趕往碧雲山莊。龍賢非早就在山莊大門外守侯了,這兩個年齡和地位雖然相距很大,但卻力主抗日救國的滇軍軍官,終于將手握在了一起。龍賢非有些激動地說︰「早就听說了安將軍聞雞起舞,枕戈待旦,只希望重振山河,拋灑熱血,真令我輩佩服,卑職願追隨將軍,血戰疆場!」安恩溥哈哈大笑,爽朗地說︰「早就听說了碧雲山莊與‘碧雲十六騎’之美譽威名,果然不同凡響,實乃我輩豪杰。」從握手中,安恩溥感覺到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人,其實蘊藏著深厚的功力,平和的目光中有著一種凌厲的刀鋒,暗示他有著遠大的抱負,于是感慨地說︰「已故孫縣長真的好眼力,發現你這匹千里馬,是真伯樂也!」龍賢非謙虛地笑笑,說︰「前些日子閑看了些書,無意中讀了一位高人的詞作︰‘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想想,真的很慚愧!」安恩溥說︰「這首詞我也讀過,你所說的高人就是共產黨的真正領袖,有這樣胸襟抱負的人領導著,他們的軍隊是剿不滅的,老蔣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哈哈。」
想不到兩人一見如故,龍賢非興奮異常,激動萬分,于是在他的引領下,安恩溥和尚國華來到了碧雲山莊的會客廳。作為山莊主人,孫雲妮早就等在那里了。看見他們走了進來,孫雲妮熱情地招呼道︰「歡迎安將軍、尚參謀長為我地方的安定遠道而來!快請坐請坐」安恩溥和尚國華見這位傳說中的「四大美女」之首果然風姿照人,落落大方,不愧為大家閨秀,于是都說︰「久仰大小姐之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孫雲妮嫣然笑道︰「那些都是江湖上的傳言,很是可笑,倒是安將軍和尚參謀長威名遠震,令土匪盜賊聞風喪膽。」安恩溥臉色有些凝重,說︰「山河破碎心猶寒,辜負胸中十萬兵;有將一日重上陣,定趕敵寇回東京!」孫雲妮、尚國華、龍賢非紛紛鼓掌嘆道︰「好!好!定趕敵寇回東京!」正在此時,庚慶長叫了聲「報告」,匆匆地走進來。安恩溥看見庚慶長,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激動,叫了聲︰「師弟!」庚慶長心里一驚,抬頭一看,見是一個穿將軍服的軍官,趕忙立正敬禮,冥冥中覺得,這個將軍似乎在哪里見過,听他叫了一聲「師弟!」,才猛然想起,竟然是自己十年前僅僅見過一面的師兄!他們師父曾經立下一個規矩,手下弟子不經允許,不準相互聯系,不準相互打听,所以,他們師兄弟雖然人數不少,但卻互不相識,只有庚慶長和安恩溥,因為機緣巧合,曾經匆匆見過一面。但安恩溥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師父曾經對他說過,他在社會上有三個不同的身份,每個身份都收有很多徒弟,因為三派政見的不同,所以他手下的弟子是不能見面的,他不願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徒弟相互殘殺。師父還說,如果他的弟子在同一天有三人見了面,必然就會有一人遭殃遇難。庚慶長是師父以馬戲班班主收的最小的弟子,也最得師父喜愛,雖然覺得師父說的有些荒唐,但基于對師父的崇拜,也就寧可信其有了。
庚慶長激動地叫了聲︰「師兄!」然後師兄弟二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隨即庚慶長向吃驚不小的龍賢非說︰「報告團座,一切準備就緒!」然後就轉身匆匆離去。龍賢非和孫雲妮驚訝地問︰「安將軍,你們是——」安恩溥習慣地舉起他那只戴著白色手套的左手掌,說︰「他是我師弟啊!我師兄弟據說不下五十人,但就這師弟最得師父的喜愛,也是得到師父真傳最多的一個,有他在碧雲山莊效勞,那是補充三團的福氣啊!」龍賢非感慨地說︰「此話非虛,庚連長果然一鳴驚人,我本來是要請他當副團長的,結果他堅持不干,只願當個小連長,于是我便把包括‘碧雲十六騎’在內的碧雲山莊的原班人馬撥給了他。可以說,補充三團的精銳,盡在他的手中了!」安恩溥說︰「這樣好啊,別的不說,就武功和人品,我對我的這個師弟還是充滿信心的,你們盡管放心!」孫雲妮說︰「有了這層‘親戚’關系,以後安將軍可要對我們補充三團多多關照了!」安恩溥爽朗地說︰「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再說我與已故孫縣長神交已久,我們也是志趣相投,當然就更親如一家了。」
正說著話,隴承堯、隴德華、王百海以及安恩溥手下的三個團長都相繼到來,整個會客廳里一時熱鬧非凡,孫家門外的草場上,自孫以方去世以後,第一次有了人歡馬叫。大約過了半小時,張于夫才在秦峰和張于蘭的陪同下,帶著他的騎兵連和警衛排,遠遠地到來。龍賢非和孫雲妮迎出了門外,見他們帶來了這麼多人馬,孫雲妮說︰「喲,還帶那麼多人來,認為碧雲山莊不安全是不是?」龍賢非也說︰「張團長,其他不好說,要是有人敢在碧雲山莊方圓五里內對你下手,就是我龍賢非的敵人!」張于夫笑笑,說︰「龍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這防人之心卻不可無。」然後命令道︰「秦參謀長指揮騎兵連和警衛排在莊外布防,于蘭跟我進莊談判!」龍賢非搖了搖頭,拱手請張于夫兄妹入莊。張于夫和張于蘭下馬,立即就有兩個小馬弁跑過來牽馬。龍賢非用眼一瞧,那兩個馬弁手腳穩健,兩眼有神,都是一把好手,分明是張于夫精挑細選的警衛人員,顯然他對這個安恩溥所主持的和談會議懷有深深的戒心。孫雲妮拉著張于蘭的手說︰「他們談他們的,我們姐妹好多天不見了,我們好好說說話吧。」于是張于夫和龍賢非往客廳走去,孫雲妮和張于蘭來到了她的獨立小院。